“你……”迎春錯愕的看著他。


    “我不是睡了?”騅路道,“我裝睡的,我聞到了魔障花的氣味,大概明白你要做什麽。”


    “騅兄弟,你能理解的吧?”迎春露出笑容,向騅路走去,“這幾天他們的作為你也看到了。這個龍傲天把我當下人看,使喚狗一樣的使喚我!他還對你出言不遜,你難道不想教訓他嗎?”


    “他是有點問題……”騅路道。


    迎春像是得到了肯定,雙眼散發駭人的光:“不錯!我們應該聯起手來!至於那個女人……騅兄弟要是有意思,我們可以一起玩弄她。不瞞騅兄弟說,在我們羅頌門內,她的名聲並不好……”


    “閉嘴!”少女使出最後的力氣,怒吼道。


    騅路道:“你是應該閉嘴,我的話還沒說完。他是有點問題,但是你的問題是最大的。”


    迎春道:“我不明白騅兄弟的意思……你難道體會不到我的辛苦嗎?我想要報複是理所應當的吧!”


    騅路道:“因為天真而受創,並不值得同情。”


    “我天真?”


    “是啊,太天真了。”騅路道,“因為身高不高、體重過重而自卑,因為自己的名字太娘娘腔而自卑,幸好你是羅頌門內修為最高的弟子,憑借這點,你多多少少的有了些自信。但是龍傲天和這位姑娘出現了,他們輕而易舉的撕碎了你最後的自信,你又成了那個又矮又胖名字還娘娘腔的人,能做的隻有打點師弟師妹們的起居,借此彰顯自己的存在。”


    “不!不是這樣的!”迎春雙目赤紅,聲如震雷,“信口雌黃!你什麽都不知道!”


    騅路卻顧自說了下去:“你的做法是錯誤的。被人看不起,要做的不是奴顏婢膝,而是奮發圖強;被人超越了,要做的也不是搖尾乞憐,而是堂堂正正的正麵迎敵啊。”


    “……你又明白什麽?”迎春狠盯著騅路,“奮發圖強就能變強嗎?努力了就一定有收獲嗎?這個世上是有天賦存在的啊!那些有天賦的人,隨隨便便就能取得成就,我見過的太多太多了!你根本就不明白!”


    騅路笑道:“隨便就能取得成就的人你見過很多?說幾個出來讓我長長見識。”


    “她!還有他!”迎春指著龍傲天和少女。


    少女冷哼一聲,不屑作答。龍傲天說道:“老子這麽囂張,到現在還沒被人打死,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老子知道有資本的人才能狂妄!胖子,在修煉上下的功夫,你遠遠比不上我。”


    “隨便你們怎麽說好了。”迎春道,“騅兄弟,實在抱歉。好心勸你你不聽,你跟著他們一起死吧。”


    騅路道:“你還要執迷不悟。剛剛說話聲音這麽響,聽到的人可不止一個兩個,你殺了我們自己跑得了嗎?”


    迎春笑而不語,回答他的隻有少女的一聲歎息。


    “怎,怎麽了?”


    迎春哈哈大笑,說道:“我施展了‘靜息術’,你不知道吧!”


    少女道:“靜息術,防止聲音外泄的術法。具體作用原理,我會在黃泉告訴你的。”


    騅路半懂不懂,說道:“你多相信我一點呀?我覺得迎春打不過我。”


    少女又道:“奇術師和劍客的決定性差距,我會在黃泉一道告訴你的。”


    騅路拔劍出鞘,三尺青鋒直指迎春:“請賜教!”


    迎春矮胖的身子靈活的一扭,手指捏了兩個蘭花訣,兩道飛火在空中留下黑煙軌跡,直直的飛向騅路。


    奇術師與劍客的決定性差距,其一:奇術師俱備高速、精準且破壞力巨大的遠程攻擊手段。劍客幾乎無法對這種攻擊手段做出有效的防禦,火焰術法能融毀武器,雷電術法能麻痹身體,冰水術法能遲緩行動。


    唯一的方法隻有躲避。姬無敵的訓練嚴格的讓人發指,他曾經讓全村一百多口人手持馬糞牛糞,一聲令下之後狂風暴雨般朝著騅路投擲而來……騅路從一開始身上臭的睡不著吃不下,到最後的萬屎眾中過,片汙不沾身,整整花去了七年。


    所以,比起糞汁滿天飛,屎塊蔽日落的那個時候,躲避迎春的術法實在太過簡單,簡單的讓騅路不適應,隻是兩個閃避,他已經欠進迎春身旁。這一速度顯然大大出乎在場其他三人的意料。


    奇術師與劍客的決定性差距,其二:奇術師擁有可以抵禦一切攻擊的靈氣護盾,護盾不破,奇術師永遠不會受到傷害。


    在姬無敵的訓練中,“劈砍撩削”永遠不是主角,“刺”才是最重要的招式。十根筷子折不斷,一根筷子隨便折,點永遠比麵容易突破。


    騅路吸氣收腹,吐氣而擊!劍身疾馳如電,劍尖飛旋如龍,隻一擊,靈氣護盾便在迎春一臉驚容中破碎。


    奇術師與劍客的決定性差距,其三:奇術師有一招瞬間釋放體內靈氣,產生強橫的衝擊波,彈飛周身一切事物的保命絕技“靈氣暴走”。


    這是奇術師穩勝劍客的關鍵,因為劍客完全不能抵擋或者破解這招,除了被彈飛之外別無選擇。迎春雙目圓瞪,衣衫猛然飛舞,騅路在衝擊波到來之前抽身而去;在衝擊波結束之後翻身而上。


    這是最笨的辦法,也是唯一可行的辦法。騅路時刻在動,體力的消耗自然驚人;迎春雖然原地不動,但他的靈氣肯定有耗盡的時候。這場輸贏已經是拉鋸戰,誰勝誰負隻是耐力問題。


    如此反複三輪之後,騅路停下腳步,說道:“迎春,還能堅持嗎?”


    迎春黑著臉不說話。騅路接著說道:“我先透個底,我起碼還能進攻十次。”


    迎春嗤道:“十次?那我能堅持一百次!”


    騅路道:“我有過失言、有過惡言,但我從不說謊言。這一份體力和耐力是我肌肉拉傷、韌帶斷裂、呼吸衰竭、心髒驟停之後換來的。你呢?有努力到這個程度嗎?”


    迎春的臉黑如鍋底。騅路接著說道:“從沒好好努力過的人,是沒資格談天賦的。我不想殺你,但這兩個人也不能被你殺死,所以你走吧。”


    騅路負劍而立,看著迎春。迎春還在猶豫,忽聽得飽含憤怒的聲音炸響:“哪個小子傷了我徐師弟!


    臨街的窗戶被炸的粉碎,一行七人躍進房內,為首的一人身著黃色長袍,環視房內。騅路往前一看,抱拳說道:“吳兄弟,來找我喝酒麽?”


    這一行正是前日來過客棧的吳一算等人。吳一算回禮道:“騅兄弟,這次前來是有些門派恩怨要處理,要是兄弟你與這兩人沒什麽關聯的話,就請回避。”


    “既然是門派恩怨,那便與我無關了,這就告辭。”


    騅路頭也不回,絲毫不在意少女和龍傲天的眼神,徑直離開房間。他心裏明白,在劍客和奇術師的差距下,一對一或許還能取勝,以一敵七絕無勝利可能。


    迎春見風使舵,立馬說道:“吳道友,你來得正好!這兩人我替你們製服了,地上的那人便是砍了貴派徐前輩的人,椅子上那姑娘雖然沒有出手,卻也不可饒恕!”


    吳一算等人都是一愣,黃袍人眉頭緊皺,說道:“師侄,你認識他?”


    吳一算道:“龍傲天住在這間客棧,就是他告訴我的。”


    迎春一臉得意,說道:“這位黃袍前輩可能不知,前些時候我假借請大夫的名義,把這惡徒的行蹤告訴了吳道友!”


    黃袍人大惑不解,說道:“你們不是同門弟子麽?”


    迎春道:“什麽同門,他們待我如豬狗,我早看他們不慣!如今他們竟敢出手傷了貴派弟子,罪該萬死!”


    黃袍人默然不語,另六人盡皆不屑,輕蔑的瞥著迎春。迎春怕事生變,當即說道:“狗賊龍傲天不勞各位動手,我親手殺之,免得汙了各位的尊手!”


    一粒冰晶臨空飄來,輕而易舉的刺入迎春的身體,室溫陡然下降,在迎春動手之前,整個人先成了一座冰雕!


    黃袍人一甩袖,說道:“不忠不義!行著豬狗之道,還怨別人當他是豬狗?什麽東西!”他又看著龍傲天,“你有什麽要說的沒有?”


    聽他話中之意,龍傲天已必死無疑,龍傲天看著他身上的黃袍,心裏也明白這點。黃袍奇術師,在奇術師中不算很強,但也絕不弱:“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不要為難我師妹。”


    “你師妹?”黃袍人看了看癱坐在椅子的少女,這一眼,竟移不開目光。


    在媚藥的作用下,少女雙頰潮紅,呼吸沉促,晶瑩的眸子碧洋般引人沉迷,微張的唇瓣櫻桃般誘人采擷。黃袍人的視線肆無忌憚的上下移動,少女渾身無力,連眼神都難以凶惡,看向他的目光,竟似楚楚可憐。


    吳一算道:“師叔,此事的確與他師妹無關,我看……”


    黃袍人道:“無關?不,也不盡然……”


    吳一算急道:“師叔!”


    黃袍人一擺手,道:“休口!讓我去問問她。”他一步一步走到少女麵前,伸手扶住少女的下巴,喃喃道,“美,真美!”


    一支利劍乘著月光而來。


    窗口的陰影處,不知何時潛伏著一人,那人不知何時跳入室內,更不知何時拔出利劍,一劍刺出!


    黃袍人方才覺察到異樣,眾人剛剛驚呼出聲,騅路已帶著一身月光,從窗口跳入,一劍疾刺!


    騅路並不知道靈氣暴走需要多久才能施展,但這個距離,他殺死黃袍人隻需要十分之一秒。黃袍人心智迷亂,他絕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反應過來,這一劍,必中!


    手腕上並沒有傳來利刃刺入血肉的觸感,反而是一種更為遙遠的,記憶中的觸感。


    騅路想起他剛剛開始練劍,姬無敵要他劈材的時候,斧子嵌入樹幹中拔不出來也砍不進去的那種凝滯感。


    現在手上的感覺,就是那種感覺。


    沒有看到鮮血,也沒有聽到慘呼,刺殺失敗了。


    “精彩的技巧,這等暗殺術,還是第一次親眼所見。”客棧老板走進房內,拿著他打不完的算盤。隻是這個算盤是火焰的顏色,紅的炫目,除了騅路之外,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熒惑神算!”


    “……您是熒惑神術師?”吳一算道。


    “十年不曾行走江湖,還有人記得老夫的諢名。”掌櫃笑道,“也算是不枉此生。”


    黃袍人微微額首,說道:“不知前輩在此,晚輩失敬。”


    掌櫃道:“你們走吧,他們傷了你們一隻手臂,你們要了他們一條命,也算公平。”


    黃袍人略一遲疑,他雖然心有不甘,卻不敢忤逆神術師的意思,再度貪婪的看了少女幾眼之後,說道:“前輩吩咐,晚輩不敢不遵。今日暫且告退,來日定來當麵謝罪。”言罷,領著眾人從窗戶跳落在街上。


    黃袍人直至此刻,依然不知道自己差點死去,反而回味起少女的容貌。他回頭看了一眼,說道:“那個女孩叫什麽?”


    吳一算道:“不知道。”


    黃袍人道:“我真想知道她的名字!”


    吳一算道:“師叔,你還要動手?”


    黃袍人喃喃道:“隻是留個念想。有熒惑神術師護著,在搖光城內是不可能動手了。”


    吳一算道:“正是。徐師兄的斷臂之仇,我們……”他遲疑許久,竟不知如何是好。這次報仇報的不倫不類,若說不服,可也殺了他們一個人;若說服氣,死的人又不是和他們一夥的。


    他轉頭看去,眾人臉上也盡是茫然之色,隻好說道:“師叔,你說,我們還報不報仇?”


    黃袍人滿臉陶醉之色,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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