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止自己眼花, 又不想表現得太沒見過世麵, 紀寧把項鏈拿出來時,又看了一眼最後麵那個小小的標。


    沒有看錯, 確實是熟悉的定製品牌。


    這牌子剛出來的時候宋瑜還吐槽過,“這東西不僅貴還不懂男人,有多少個男人是一輩子隻給一個女人買項鏈的?萬一碰到下一任想要這個牌子自己買不了,豈不是很完蛋?所以綜上所述, 怎麽看都非常不人性化。”


    紀寧當然也參與討論了, 彼時她說,“那男人萬一真的不再給別的女人買了呢?”


    ——那是小概率事件, 有幾個男的有勇氣年紀輕輕就這麽幹,這牌子遲早得倒閉。


    麵對她的假設,宋瑜如是說道。


    沒想到過了幾年,這個牌子還是沒倒閉。紀寧亂七八糟地想著。


    紀時衍提醒她:“試試?”


    又道:“不確定合不合適。”


    紀寧轉頭瞥到攝像機已經開錄了,也不知道會剪進正片還是花絮裏。


    她捏著項鏈兩端,低頭往脖子上繞, 轉了半天也沒把鎖扣對準。


    紀時衍偏頭瞧了瞧, “戴不上?”


    “這個項鏈……”紀寧哽了下,“不太好擰,我找不到位置。”


    “我來。”


    他把她頭發撥到前頭, 將她身子調了個麵,很快把項鏈扣好。


    少女轉向他,大概覺得他買的東西展示給他看是禮貌。


    男人目光順著下挪,吊墜長過鎖骨, 延伸向下的,是一片白皙的肌膚,再往下……


    他及時打住目光,稍有些不自在地偏過頭,把話語權交給她:“你覺得怎麽樣。”


    “挺好的,尺寸也剛好。”


    她覺得自己現在有點像灰姑娘的姐姐,看到那隻高跟鞋,哪怕是削掉腳跟也想套上。


    更何況,現在這東西本就是為她量身定製,很難不合適。


    “那就帶著這個錄吧,”男人道,“今天去滑雪。”


    紀寧抿了抿唇,表麵上是矜持地點頭,心裏已經跟著放起了禮花。


    她在四季裏最喜歡冬天,喜歡把自己裹成有安全感的厚厚的球,喜歡費力從臉上拉下口罩後那瞬間的暢快呼吸,喜歡在家攬走所有空調外機上的雪,捏一個雪球放在窗外。


    喜歡冬天,因為是在飄雪的時候喜歡上他的。


    “但是我不太會滑,”她小聲說,“會摔跤嗎?”


    “應該不會,”他道,“你對於不太會的定義是什麽,有過經驗嗎?”


    “有吧。”


    少女在帽子內動了動腦袋,仰起臉,費力地把嘴唇從帽扣處露出來。


    她開口,杏粉色的唇一張一合,嗬出的白霧朦朧遮住她的臉,又消散。


    “韓劇裏看過八百十遍了。”


    紀時衍等了半天:“沒了?”


    “沒了。”


    “……”


    行吧,那他差不多了解她心裏的滑雪是什麽概念了。


    男人重新拉了拉她的帽子,帽子寬大,在臉部做了粘合的擋風層,正好蓋到她鼻尖。


    他也不知道經意還是不經意,指節蹭過她微紅鼻尖,觸感輕柔。


    “我知道了。”他沉聲說。


    滑雪場人並不多,舉目所及白茫茫的一片,天幕透藍,踩雪的時候有哢吱哢吱的脆響。


    紀時衍猜到了她應該不會滑雪,所以打算今天教她怎麽躲避障礙物和刹車。


    但是看到旁邊的情侶正抱在一起拿一根棍子打情罵俏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可能失算了。


    可能沒有多少剛戀愛的女生,是真的想來這裏學習如何滑雪。


    於是男人決定臨時改變策略。


    他把滑雪服抱過去給她換,紀寧很快自己穿好衣服和鞋,準備換手套的時候,看見男人修長手指握著滑雪杆看她。


    紀寧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湧上來咽下去湧上來咽下去,最後還是開口了。


    她指指他的手:“你沒有換手套……”


    反正也是最後一期了,她硬著頭皮問:“是準備先幫我套手套嗎?”


    男人站在那似乎頓了幾秒,這才把滑雪杆放到一邊,走到她麵前,聲音隱約帶笑。


    “行,我給你換。”


    她覺得自己耳垂應該已經憋紅了吧,但幸好戴著帽子他看不到。


    少女展開手指,往前伸。


    她手指也生得漂亮,筆直又瘦長,他莫名想到在哪兒看過的視頻,是隻小白貓在主人給剪指甲的時候主動張開爪子,很是聽話。


    男人垂了垂頭,看著她水紅色指尖:“塗指甲油了?”


    她縮了縮手指,沒想到這也能被他發現。


    是為了儀式感昨天才找美甲師做的,該不會又要被笑吧。


    不過他看了這麽久……應該也覺得挺漂亮?


    目睹男人盯著她的指尖好一陣,就在她以為他已經開始搜刮直男字典,尋找讚美之詞的時候,聽到男人開口了。


    紀時衍給她套好手套,同時說道:“塗指甲油對身體不好。”


    等了好一會的紀寧:???


    她深刻覺得,以後除了“顏值扛把子”和“演技派頂流”之外,類似“世界第一直男”這種投票,她愛豆也能摘得桂冠。


    滑雪前紀時衍教她動作,她雙腳和肩同寬,確認好重心後抓著滑雪杆開始比劃,轉頭問他:“是這樣嗎?”


    他閑散走到她身後,就著她的手握住杆子,仿佛是為了視野更開闊,他頭往前探了探,像是抵在她肩膀上。


    她肩膀霎時僵住,似是一瞬被凍成了冰塊。


    “這樣,”男人動作了兩下,感覺到什麽,“肩膀怎麽這麽硬?放鬆一點。”


    他退後的時候,她肩膀終於開始自然放鬆。


    理論知識學完之後就開始實踐,紀寧覺得自己學藝不精完全不是因為不努力,也不是老師教的不夠好,而是這位老師成了一個幹擾項。


    試問誰能在愛豆枕著自己肩膀的時候去學習知識?


    她覺得美色當前,分心去學習如何滑雪,是對帥哥的侮辱。


    上場前她杞人憂天地問紀時衍:“我應該不會死吧?”


    完全不知道她問的什麽鬼問題,男人失笑:“胡說八道什麽?”


    結果沒一會她就開始了各種險之又險的姿勢和走位,紀時衍想讓她刹車,但又怕她不僅忘了怎麽刹車還越慌越亂,隻好站在樹邊揚了揚手:“重心轉左腳,往我這邊滑。”


    她緊張得聲音都在抖:“不會撞到你嗎?”


    身體卻很誠實地往他那邊倒,男人上前兩步一抬手,抱住她的腰。


    紀寧停了下來。


    他被衝擊力弄得後退幾步,幸好後麵有樹,二人都沒摔跤。


    “別滑了。”


    男人帶著輕喘的呼吸落在她發頂,似是真的有些後怕:“你沒死,我得被你嚇死。”


    紀寧感受著腰間的禁錮,眨了眨眼睛,聽到心跳得很快。


    “但你不是接住我了嗎?”


    過了會,他歎一聲,又仿佛是在笑。


    “是啊,接住你了。”


    滑雪算是不能繼續了,紀時衍就帶著她去堆雪人。


    堆著堆著突然從哪開始了雪球接力,紀寧被砸了兩下,她作為高階玩家自然不肯認輸,揣了一口袋雪也加入了戰爭。


    最後她玩到體力全無,盤腿坐在雪地上大口呼吸,男人老媽子似的裝了杯熱水過來,遞給她。


    紀寧喝了一口,問:“剛剛怎麽沒看到你?”


    “我不玩這些。”


    她又回憶了一下,“剛看你舉著手機,是在拍照嗎?”


    他頷首。


    紀寧伸手出去:“拍成什麽樣了?給我看看。”


    “放那邊充電了,”男人道,“拍的很好。”


    “嗤。”她也徹底放鬆下來,眨了眨蘊著水霧的眼睫,累得聲音轉輕,“我才不信。”


    錄完滑雪和雪仗已經是下午了,吃完晚餐,二人沿著江散布。


    沒在路邊站一會,節目組的信函就發了過來。


    她打開:【最後一期的錄製已經結束,《初吻日記》第一季到此殺青,感恩所有相遇。】


    老實說,紀寧確實是蒙了一下。


    這盡興的一天突然被畫上個休止符,像是點明了某些讓人還心存僥幸的瞬間。


    夜晚的風有點刺骨,她鼻子被吹得通紅,吸了吸鼻子,轉頭和他說:“拍完了。”


    “嗯。”


    男人的聲音在呼嘯的風內顯得愈發不清晰,他說,“天很冷,先回去吧。”


    她點頭,倒退幾步才轉了身,手放進口袋裏,抓了抓羽絨服裏軟綿綿的絨。


    好像結束得太快了,又好像還沒有結束,突如其來的告別總是讓人很難分清一切。


    走出去兩步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她接起電話的瞬間,身後的路燈忽然一盞盞地亮了。


    樂聲比所有動靜更快地抵達她耳邊——


    此時風再起,呼嘯而過的風聲中她轉過頭,長發被吹得四下紛飛。


    他就坐在路燈下,懷裏抱著把吉他,修長手指輕掃和弦,開始沉聲唱。


    男人一句句歌聲仿佛把她拉回現實和虛擬的臨界點,她往前兩步,聽到他清晰的曲調。


    “這夜色太緊張/時間太漫長”


    這一秒他抬眼看來,驟停的吉他聲再度開始繚繞——


    “我的姑娘”


    “你在何方/望著月亮”


    男人嗓音低沉,這首歌沒有話筒,好像是給她一個人唱的。


    那句“我的姑娘”極盡婉轉繾綣,仿佛囈語就在耳邊,一聲聲一句句,搔得人心口發癢,舌尖滾燙。


    最後一句時,她聽到他好像改了詞。


    這張臉在燈光下愈發溫柔,吉他聲流瀉而出,像轉開了就不會停下的八音盒:


    “你在何方”


    “在我身旁”


    ……


    他在昏黃路燈下,有樹葉沙沙響。


    江麵倒映亭台樓榭,遠處明月高懸,月華如練。


    仿佛是一生隻配擁有一次的,量身定製的夢境。


    ///


    那天她回酒店的時候宋瑜在洗澡,宋瑜洗完出來的時候,看到她在背劇本。


    “你在幹嘛?背劇本?”宋瑜偏了偏頭,“綜藝不是拍完了嗎?”


    “是啊。”紀寧說。


    “你不哭嗎,”宋瑜很是驚奇,“我看女嘉賓在最後一期都會哭的,哇哇大哭,在哥哥的懷裏哭到哽咽。”


    “也不至於哇哇哭吧?隻是綜藝結束,又不是生活結束了。”紀寧說,“可能因為玩的太開心,導致我忘記今天是最後一期,沒有來得及醞釀情緒。”


    “你少來,你哭還要醞釀情緒?你三秒眼淚就來了好嗎?”宋瑜把身體乳帶到床上,邊擦邊問她,“怎麽不悲傷,跟我分享下。”


    紀寧沒有跟她分享情緒,而是把項鏈取下來,放到她跟前。


    “你還記得這個牌子嗎?”


    宋瑜看了兩秒就確定:“怎麽可能不記得,它化成灰我都……”


    她忽然打住,看向紀寧:“紀時衍送的?”


    紀寧點了點頭,恍惚道:“你說,這是什麽意思?”


    “如果按照cp粉的角度,紀時衍已經愛你愛到走火入魔向全世界宣誓主權了,你們倆的愛情值得載入史冊!雙擊夫婦是真的!”


    紀寧看著她,知道她還有話要說。


    “但是站在你朋友的角度,就沒有這麽簡單。”


    宋瑜一瞬之間平靜下來:“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你喜歡他,你們之間的感情你本來就帶著濾鏡,和cp粉一樣,很難客觀。”


    “我以前喜歡一個男生,他回頭看一眼後麵的課表我都覺得他在偷看我。”


    “這條項鏈是紀時衍以本人的名義訂的嗎?送你的時候開始錄製了嗎?是就算沒有攝像機、不為了節目效果考慮也會這樣做的嗎?”


    “先搞清楚這三個,才能理順你們的感情。”


    紀寧鬆了鬆肩膀,得到宋瑜的回答之後才歇了口氣。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這個牌子很難讓人不多想,但她不確定紀時衍定製的時候是否也清楚這一點,萬一是他給了圖紙,底下的工作人員恰好和這個牌子有接洽,做了個植入廣告呢?


    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其實這麽久了,她不是傻子,也有覺得他會不會是喜歡自己的時候——


    但很快這個念頭會被自己按熄。


    追星是不能這樣的,一旦基於自己的感情開始對他有了要求,有了貪念,這份感情就會變得不純粹。


    他對她的意義並非喜歡二字就可以簡單概括,在很多時刻,她是靠著他當做支柱才有了堅持下去的信念,她不希望一切變得不純粹。


    “與其你自己多想,不如大腦清空,”宋瑜拍拍她肩膀,“一個男人如果喜歡你,是會主動找你的。”


    “穩住,咱們先靜觀其變。反正綜藝已經錄完了,脫離節目之後的他對你究竟是什麽感情,到時候就知道了。”


    ///


    而另一邊,江勝和紀時衍已經坐在了吃海鮮的vip包間內。


    江勝自己點了一堆吃的,等他的餐上來的時候,紀時衍還沒選好要吃的。


    江勝以為他是選擇困難症,一個勁給他提意見,結果問a不行,b也不行,cde也全部遭到否決。


    江勝也無語了:“真難伺候啊,您到底想怎麽樣,到底喜歡什麽?”


    “喜歡紀寧。”


    江經紀人正在用勺子和手上的鮑魚作鬥爭,聞言手指一滑,勺子飛旋而出和碗碟碰撞出脆響,鮑魚連肉帶殼砸進湯碗裏,湯汁濺了他一臉。


    江勝:“……………………”


    他抹了一把臉,顫抖著嘴唇問:“什麽玩意兒????”


    作者有話要說:  先更一章!!沒寫完!!二更等會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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