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近黃昏,斜斜的紅日懶洋洋地掛在遠山的肩頭,把它最後的幾分暖意灑向那蕭索破敗的街道。


    這是帝都的貧民區,肮髒破敗,可在這個傍晚卻出奇的見不到幾個人影,往日裏頑童的嬉鬧聲,賭鬼們的謾罵聲統統消失不見了。冷清的街道隻偶爾路過三兩剛剛清醒的醉漢,也是無一例外地都往貧民區外趕,行色匆匆,一副生怕遲到的模樣。


    一切都是因為三年一度的龍神祭祀大典就要開始了,富人區商業區那各種眼花繚亂的把戲雜耍,還有無數免費的烈酒和美食,這對生活在帝都最底層的貧民區居民來說充滿了致命的誘惑,這樣一場盛典足足可以讓他們狂歡個幾天幾夜了。


    “塞蒙,跑慢一點,我知道你惦記著今早剩下的那頓肉骨頭,可我已經累得不行了。”


    安靜的貧民區街道傳來幾聲犬吠,一隻灰黑色的老獵犬停在了路口,回頭衝身後的主人不住地搖尾。


    悠寧肩上斜挎著一個大大的藥箱,略顯單薄的身軀看上去很是弱不禁風,而她一身樸素的衣衫雖洗得發白,卻也幹淨整潔,跟這個破敗髒亂的貧民區是那麽地格格不入。


    “走了那麽遠的路,鞋都要磨壞了,到家還得收拾那一堆晾曬的草藥,累死我了。”女孩一邊心痛地抱怨著一邊提了提肩上的大藥箱,沒辦法,她是貧民區唯一一名懂醫術的,帝都附近鄉鎮花不起錢的貧苦百姓也經常大老遠地找她看病,為此她已經東奔西跑了好多年,收入沒多少名聲反倒傳開了。


    眼看就要到家,一直小跑在前麵的老獵犬突然停了下來,擺出一副攻擊的姿態。


    身後無精打采低頭走路的悠寧被塞蒙低沉的吼叫嚇到,抬起頭來正好看到停在家門口那輛普普通通的馬車。那是一輛沒有任何家族紋飾徽章的馬車,用料雖然不俗但已顯得破舊斑駁,拉車的幾匹馬也是老邁,沒有一絲一毫的張揚。


    他怎麽來了?


    悠寧心裏一緊張,腳步也不由得停了下來。


    馬車上垂頭眯眼小睡著的老車夫微微抬頭,冷冷地看了一眼遠遠佇立著的悠寧,又低下頭繼續小睡起來,他這樣一大把年紀的老人都是這麽嗜睡的。


    一股深深的寒意讓悠寧不得不繼續邁開了步伐,靈魂深處的顫栗讓她絲毫提不起反抗的念頭。


    悠寧知道,眼前這不起眼的老者可是一名強大的天象境強者!


    仿佛被控製的傀儡一般顫顫巍巍地推開家門,守在門口的老車夫看也不看她,依舊低著頭眯著眼。


    “你回來了?”


    小院裏搭著很多架子,上麵原本晾曬了不少悠寧采集來的草藥,而現在那些草藥都已經被分門別類地一袋袋裝了起來,放在一邊妥善地擺好。


    和悠寧一樣都是黑發黑瞳,院子中這位年輕人一身黑衣,此刻正百無聊賴地蹲在屋簷下,擺弄著那幾盆花花草草。


    看到悠寧回來,黑袍的年輕人也站了起來,他的身軀居然十分高大魁梧,頎長的身材仿若凶殘的獵豹,黑色的長袍也難掩那力量的美感。


    “看不出來啊,平時你居然有那麽多時間打理這院子。”黑袍青年笑了笑,“你不會怪我弄亂你的院子吧?”


    “秦離殿下說笑了。”悠寧吃了一驚,連忙惶恐地回應著,身前這位可是帝國親王的長子,而她隻是一介小平民。


    事實上,這黑衣的殿下雖然還算和氣,不會像一般的貴族那麽高高在上,各種擺架子各種草菅人命,可不知道怎麽的,悠寧每次麵對他總會從內心裏感到恐懼。她恨不得離帝都遠遠的,有多遠走多遠。


    “如果沒什麽事,那就早些開始最後一次儀式吧。”秦離衝悠寧點了點頭,轉身推開了裏屋的房門。


    “最後一次?”悠寧這才突然反應過來,有些失神和不敢置信。


    “是的,祭祀大典之後,你和你的爺爺都可以離開了。”


    ……


    地下室唯一的入口緊緊地封閉著,屋內的空氣並不好,散逸著的草藥怪味混雜著刺鼻的血腥味,如果有人看到眼前這一幕一定會以為惡魔從地底的深淵爬出來了。


    秦離閉著眼盤坐在屋內的法陣正中央,**著上身,一道道血痕在他身上交織纏繞構成了一幅血淋淋的詭異紋路,透著噬人的血光。


    這詭異的法陣似乎是上古的遺跡,不像這些年才開鑿出來的,身處的這間地下室也透著一股古老滄桑的氣息。誰又能想到貧民區一處毫不顯眼的居所內居然會有著這樣一處地下遺跡呢?


    一個又一個猙獰的虛影在血腥的法陣四周靜默凝望,有的隱約可見頭上巨大的怪角,有的則是背後收攏著巨大的雙翅,有的下半身完全不知道是什麽怪物,有的則完全沒有形態,仿佛隻是一團翻騰的火焰或者煙霧。


    而在秦離的身前,悠寧完完全全變了一個模樣。平日裏的她雖然長相清秀可人,卻完全沒有此刻的驚豔,那青澀而又略帶聖潔的模樣,**的雙足劃出妙曼的舞姿,一身樸素的短衫也難掩她絕代的風華。


    她的身上也是泛著詭異的紫色,細看之下會發現那是仿佛紋身一般的詭異花紋,跟法陣上盤旋的虛影一般朦朧迷幻,這也讓她更平添了幾分誘惑。隨著她的舞蹈,秦離身上的血光愈來愈勝,盤旋的惡魔虛影也越發模糊了幾分。


    無聲的儀式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天淩晨,直到最後一絲血光隱去,秦離才睜開了雙眼。


    悠寧也恢複了平常的模樣,臉色顯得很蒼白,手指還在微微顫抖,但她卻依然不敢有絲毫怠慢,輕輕跪坐在秦離身後,兩團微弱的紫光在她雙手中凝成了兩根纖細微小的針,她緩緩呼出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刺入秦離的耳後風池穴。


    隨著兩枚細小的針刺入,秦離身上浮現的血痕全部詭異地隱去,再無絲毫的異樣。至此,儀式才終於結束。


    “辛苦你了。”秦離聲音也有些疲憊,“法陣的效果很強,隻是,為什麽你的天魔舞並不太像古籍中所描述的呢?”


    轉過身的秦離雙眼平靜地望著悠寧,而悠寧的眼底也閃過一絲惶恐,似乎不知道是哪裏出了疏漏,顫抖地微微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麽解釋。


    秦離眼底紅光一閃,突然一手抓起少女纖細的脖子,粗魯地把她扯到身前,眼神變得冰冷而又嗜血,“你是在害怕我會滅口麽?所以試圖引誘我?”


    “沒有……我沒有!”呼吸困難的悠寧恐懼到了極點,眼淚仿佛斷了線的珍珠,卻依然倔強地擠出來這三個字。隻是她纖弱的嬌軀,單薄的衣衫卻處處透著難言的誘惑。


    秦離的呼吸愈發急促,雙眸仿佛深淵的惡魔一般透著噬人的血光,手上的力量更是加大了幾分。


    “修……修羅一族本就擅長喚醒人內心的魔念,天……天魔舞本來也是傷敵的法術,是……是殿下您非要一意孤行的。”悠寧雙手死命抗拒著,隻是儀式消耗過大的她哪裏是秦離的對手。


    眼看少女就要窒息而死,秦離的目光才終於慢慢平靜了下來。


    “哼!”最後秦離還是克製住了心頭的邪念,鬆開手中的少女,眼中戾氣不時燃起,過了很久才漸漸化去。


    地下室中倆人都沒有言語,就這麽默默坐著。悠寧更是已經退到了牆角,每次麵對眼前這男子都會讓她有種從靈魂深處傳來的恐懼,仿佛麵對一隻噬人的可怕凶獸。這種感覺她說不清,隻知道她並不是在害怕他的身份和實力。


    特別是每次舉行完這神秘的儀式,秦離整個人都會變得完全不一樣,冰冷而又殘暴。


    “隻有這麽幾天的時間了,我希望你能安分一些,畢竟,不管出什麽意外對大家都不好。”秦離默默穿起了黑袍,逃過一劫的悠寧突然來了勇氣,恨恨地回了句,“我爺爺還被你關著,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我又能怎麽樣?”


    正要邁出地下室的秦離突然停住腳步,略微思索了一下,回頭看著坐倒在地上的悠寧,“幾年前我就說過,隻要你們安心為我做事,我是不會對你們動手的。而現在既然我們沒法互相信任了,不如你也去陪著你爺爺吧,好讓彼此都能安心些。”


    秦離的表情略顯無奈,語氣裏已經沒有剛才那般冷漠無情,仿佛已經從那種詭異的入魔中清醒過來,“反正這處修羅祭壇已經不再需要用到,你留在這裏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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