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辦……


    ●


    被取名為大雄後過了一天。


    龍族幼雛立起術式陣,以此為門來到戶外。


    ……病房。


    他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和知識中的大同小異。這是身為魔女助手的使役體,為以防萬一而必須事先學習的場所之一。現在是淩晨,在這裏的是他和──


    ……厲害的人。


    各務的名字已登錄在的記憶之中,不過使役體還是會以自己的方式認知主人與自己的關係。倘若關係出了差錯,使役體有吞噬或殺害主人的可能,但至少在這百餘年來,那僅止於預備知識而已。


    大雄對兩者的感覺,是厲害的人和自己。


    厲害的人正在睡覺。


    沒有接受治療。


    自己保護了她。做得很好。


    不過燃素信念的破損會造成精神上的疲勞。


    而她的優勢及弱點也都在這裏。


    她是個魔女,但不是真正的魔女。


    雖有大雄的輔助,但無法儲蓄精神力。即使能操縱龐大流體,自身卻不具備流體「池」,也幾乎沒有能作為初期加速原料的內在精神力的池。


    她是來自不能使用魔法的世界,所以利用替代方式「創造」了魔法。


    但這也表示她並不是常駐燃素信念,而是根據臨場精神程度而定。


    燃素信念不僅是魔女的「執著」,基本上也是以精神力池為基礎。


    「執著」愈強,敵人的攻擊就愈不容易損傷燃素信念;即使受損,精神力池愈大,就能撐得愈久。


    沒有精神力池的她,就隻能靠「執著」了。


    話雖如此,在大雄的知識中,承受那種炮擊還能維持燃素信念的魔女非常稀少,更何況她沒有精神力池。


    她的「執著」究竟是多強呢。


    所以大雄不禁認為,她是個「厲害的人」。


    不過,厲害的人的燃素信念還是破損了。朱雀的主人戰鬥那時,她還有某種程度的準備,可是這次完全是暗箭。


    盡管擊中後燃素信念還有不少殘量,但在樹海落地時就跟著消失了。


    「大雄,我先睡一下。如果睡眠能讓你放鬆,你也睡一會兒吧。」


    厲害的人在樹海群木底下這麽說之後就馬上睡著,而大雄則是趕著求救。


    結果聯絡接通時,那個叫光太郎的正為了其他侍女笑他無能而吵得臉紅脖子粗──


    ……真難看……


    大雄便如此唏噓地一股腦連按救難術式的呼叫鈕,最後人終於來了。


    再來就是現在這樣。修補燃素信念最好的方法就是休息:而使役體大雄雖然也有損傷──


    「……不愧是龍族,用樹海的地脈就給自己治好了一大半呢。」


    就像這句話一樣,隻經過簡易的治療就行了。這個人,為大雄的脫逃提供了部分幫助的朱雀的主人,現在的狀況是──


    「────」


    有腳步聲從病房外傳來。


    是她。


    ●


    大雄聽著朱雀的主人從病房前離去的聲音。


    他感覺得到。


    不僅是腳步聲,使役體的存在也對他說明這個事實。


    朱雀。


    那是以鳥形使役體而言相當罕見的類型。據說堀之內家每一代的使役體都是他,在大雄做簡易治療時,他也跑了出來。


    他在主人頭上做起連續深蹲,表示已經完全複原。


    ……他真的是鳥嗎……


    聽說使役體活得愈久個性就愈強烈,應該就是這個緣故吧。


    不過,朱雀的主人就這麽走了。


    ……不對。


    仔細一看,房間裏多了個普通病房沒有的東西。


    花瓶和花。大概是她在大雄清醒前擺的吧。


    腳步聲,依然是逐漸遠去。


    ●


    朝陽感覺好刺眼。希望不是睡眠不足的緣故。


    杭特認為自己已經充分休息。畢竟到了早上,她在稱為第七工坊的小隔間型工作室醒來時,樓頂那些人還在喝酒。


    覺得他們很猛的同時──


    「喔,你要去啦?」


    「加油喔!」


    「打完以後,和我們聊聊你家鄉的事吧!」


    聽他們這麽送行,自己好像也變猛了一點。


    總之,這是場正式的決鬥。穿著製服的杭特來到碼頭棧橋前時,旭日正好升起。


    她的使役體,刺蜻型的海吉霍克已經醒來,忙著理毛。看著他在術式陣裏滾來滾去,嘴角就不禁上揚。


    ……啊,回去以後,艦隊給我那些吃的要怎麽辦啊?


    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了。


    他們對零嘴是來者不拒,不過肉類就很挑剔了。特機科的魔女工作時明明很不在乎弄髒,卻大多會把其他髒汙當成「穢物」,所以「調味料和脂肪品質」意外地容易引起爭議。而且基本上,用美式香料醃的肉不太受歡迎。實在很難解鳳梨ok派在想什麽,不過就這樣吧。


    「喔?」


    風勢變了。這麽想時,杭特聽見腳步聲。


    背後,校舍方向有人影走來。


    「堀之內。」


    單獨一人。


    「你一個人來?」


    那個名叫各務的不在她身邊。


    盡管想到多半會是如此,實際見到還是覺得遺憾。


    堀之內聽了那問題表情一變。眉梢垂落,視線飄移。


    「──一個人就夠了。反正我本來就是一個人。」


    ●


    的確就是這樣吧。堀之內心想。


    想起母親和昨天的事。


    自己是孤單一人。


    雖然很幸運地,周圍還有光太郎和侍女們的陪伴,但也失去了很多。


    堀之內不想讓其他人也嚐到這種滋味,也敢驕傲地說那是她的正義。


    而昨天,她又從另一個角度自覺到自己真的是孤單一人。


    在各務與杭特的戰鬥中,上天給了她一個考驗。


    杭特因為堀之內沒有介入戰鬥,對她和各務的關係說了一句話。


    ……我不可能召喚魔導構裝。


    杭特說,假如她打敗各務,堀之內就能穩住第四名的位子。


    不對。


    堀之內原想否定。


    沒召喚是因為當時的朱雀不在最佳狀況。


    而且她之前就說過降為第五名也無所謂。


    希望杭特不要什麽都不知道,就把她的無作為視為心機。


    她是有原因的。


    然而,各務卻這麽說。


    「──那就是這個世界的現實吧?」


    沒錯。


    ……可是……


    可是什麽呢?


    要說「我不一樣」嗎?


    「不一樣」是事實沒錯,但堀之內也覺得,說了沒意義。


    假如否認,那麽她就非得參戰不可。


    不過朱雀狀況不好,她也甘於退到第五名。


    所以她否認不了。


    但是,那聽在各務耳裏會是什麽感覺呢。


    應該是見到她不說話,就認為她也是以這個世界的現實為準,無論各務怎麽了,她也會以自己的名次為優先,保持旁觀。若因此被各務認為是這種人,也怨不得她。


    而各務則是繼續戰鬥。


    好像有說過別在意之類的話。因為是這個世界的法則,所以理所當然,不必放在心上。


    那麽做,隻是在消費她的善意。


    堀之內很想否認。


    ……可是──


    陷入回圈了。


    想在萬全準備下戰鬥,算膽小嗎?


    到頭來,堀之內還是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任憑事情發展了。畢竟她知道各務的水準,所以不認為杭特會贏。


    ……現在想起來,說不定我是為了找藉口才假裝自己有這麽想過。


    最後,各務的魔導機具遭到破壞,正在休息。


    校長將自己和各務編為一組,所以才會來到這裏。


    就某方麵而言,杭特說對了。


    自己又確定是第四名了,隻是和各務編成一組,還要和杭特對戰。


    早知如此,昨天就乾脆參戰算了。但這種想法也──


    「真是的。」


    無聊的執著。


    就隻是緊抓著「不想當小人」這種事不放而已。


    昨天該行動時沒有行動。


    盡管各務沒有受到嚴重傷害,那還是讓某種想法占滿了堀之內的心思。


    ……我一定要負起把持無聊執著的責任。


    這也是一種無聊的執著吧。


    作小人有什麽不好。隻要敢承認,就不用考慮各務,為自己戰鬥了。可是──


    ……那就像是我故意傷害她一樣。


    假如各務贏了,一定會共享報償。各務就是這麽大方的人。所以自己也──


    「我會戰勝你。」


    然後將勝利帶給各務。且在那之前,要先為昨天的反應向她道歉。


    自己還沒那麽快接受校長指定的編組。如果最後要追究自己的卑鄙行為,降到第五名也無所謂。


    這些事,堀之內昨天想了一整晚。而現在──


    「堀之內。」


    杭特卻垂著眉這麽說:


    「可以的話,我希望你隻是看著我們前三名打就好。」


    她無奈地微笑著。


    「你們可以當我們的牆,擋住下麵的人。」


    「……為什麽?」


    「這個嘛……」杭特在斜射的朝陽中解釋:「──我希望以後不要再有像我這樣的人,就這麽簡單。」


    ●


    這樣啊。堀之內暗自感歎。


    就像自己有自己的正義一樣,她也有她的正義。


    這個人也一直很孤單吧。


    「……我無法同意。」


    絕不再讓其他人也遭受我的痛苦──既然杭特也是這麽想,那就得多費點心,不能讓這場對戰變成不幸之爭。


    「那麽──」


    彼此微笑後,堀之內在手邊等處張開寫滿戰術指示或施予各種護佑速成程序的術式陣。


    接著──


    「標準構裝,召喚……!」


    ●


    光太郎送堀之內出戰後,立刻回到工作上。


    來到校長室。


    替主人堀之內送個東西。


    他不是不關切主人的戰況,反而在意得不得了。像今天一早──


    「要是大小姐輸了,全都是執事長的錯……!」


    「我一定會恨死你。到時候別怪我找你泄恨……!」


    「要是贏了,一定要謝謝大小姐救你一命喔,執事長。」


    侍女們還說了這種話,讓光太郎忍不住問:


    「……我先問一下,當作參考。假如大小姐贏了,是誰的功勞?」


    「那是大小姐的實力。」


    這段問答讓光太郎深深感到中階主管兩麵不是人的難處。


    ……不過,幸好這些侍女不認為大小姐能贏是有她們的支援。


    如果家裏有這麽失敬的侍女,就得拿出實力來管教了。沒錯,就是用實力口頭訓斥她們別太看得起自己。畢竟拳頭比她們小。


    總之,堀之內家必須義無反顧地支援主人。


    另一方麵,大小姐是個厭惡放著該做的事不做的人。要說多厭惡呢,就是由衷地厭惡、超討厭。可以理解這次她為何會對各務和杭特的對話那麽憤慨。


    大小姐昨天一定也很想參戰。發自她過剩的責任感。對,絕不是因為年輕氣盛。


    所以才需要自己這個執事。


    能代理主人辦事的,就隻有自己了。


    今天所做的,就是主人本來應該處理,而自己又辦得到的事。


    自己帶來的東西就擺在會客桌上。那防潮隔熱防撞箱表麵上,有個顯示「hskk-四法印0329」的術式陣。


    「閣下,這是大小姐的研究所培養的夏季新花種。前一款──」


    「報告已經出來了。我們這邊的女生也很賣力工作喔。」


    光太郎動眼一看,桌上果真有的裝滿手寫資料的箱子。雖不知是什麽時候憑空冒出來的,不過這裏是魔女的空間,要讓東西突然出現的方法多得是,無論是轉移、隱蔽、扭曲認知都行,或是單純以超高速移動拿過來又回到原位。


    就職務而言,應該收下報告就該告辭了吧。


    可是,就在他抱起紙箱,聞到裏頭夏季花香的那一刻──


    「──哎呀。」


    校長從南麵窗口仰望出去。天上響起兩道低沉轟聲。


    「……大小姐她們開始啦。」


    「你不用過去嗎?」


    「這次戰場會移到外海或高空,以免波及地麵。憑我的速度是跟不上的。」


    「哎呀,車子的保險金發下來了嗎?」


    「是備用的車──因為三次了,保險公司叫我們去保別家。」


    「保養確實的車也是很貴重的呢。」


    笑著這麽說的校長又望向窗外,接著保持笑容,在遠雷般再度響起的轟聲中轉回來問:


    「你分得出那些聲音的意義嗎?」


    「可以。身為防禦方,那是當然的事。」


    「那麽──」校長放鬆肩膀說:「堀之內同學是速射型,杭特同學則是一擊必殺型,防禦力還高上很多,堀之內同學應該會打得有點辛苦吧。」


    「可以的話,我個人是希望能有個副攻手在中間幫忙。」


    「有道理。」校長苦笑。「充代應該有提點過她才對啊……」


    「夫人她──」


    就在光太郎開口回話時,校長身影忽然一晃。


    源自劇烈的咳嗽。


    「閣下……!」


    光太郎將紙箱放回桌上前關切,然而──


    「我沒事。」


    為製止他而伸出的手,剎那間變得透明。


    那會是錯覺嗎。校長豎眉而笑,「啊」地喘口氣。


    「──我沒事。在履行承諾、見證那一刻之前,我還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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