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歸返,也可回顧,


    使前進總是美麗。


    ●


    少女在接近傍晚的陽光下,稍微傾身向前。


    背上下起伏,表示氣息紊亂。


    她人在路上,那是一條繞行小山丘,約莫一線道寬度的坡道。沿途落葉遍地,她從左側上坡右側下坡,兩邊都是茂密的樹林。


    少女在枝椏下咳了一兩次。


    「哇~」


    喉中泄出堪稱驚歎的聲音。


    「我比以前健康好多喔。」


    『這樣也算健康喔……!』


    「別這樣別這樣。」少女從手上的塑膠袋取出一個偏大的杯子。將接觸秋天空氣而整個杯身都冒汗的杯子甩動兩三次之後,插上吸管喝一口。


    仍向前彎腰的她,喝得喉嚨咕嚕咕嚕響。


    「太棒了。融化時間跟喝的時機算得剛剛好……!」


    接著站直身來,往下坡處望去。


    位在眼前樹林彼端的是──金屬柵欄。


    漆成黑色的防爬刺向上並列,高度不下兩公尺。纏得到處都是的纜線是用來防盜的吧。


    柵欄另一邊,是一片樹木和水池組成的庭園造景。


    再過去就看不見了,不過少女依然往那側望去。


    「走吧。」


    『不看了嗎?不去打聲招呼嗎?』


    「其實在上麵折返的時候就已經能看見全部了,現在角度不對,才會完全看不見。」


    『怎麽不告訴我啊。』


    「因為我想看的是別的東西嘛。」


    『結果你不是來看房子啊?』


    「不是。」少女苦笑回答,加速下坡腳步。


    途中幾輛車駛過時,呼吸已經平順多了。在這秋天的黃昏,腳步是愈走愈輕盈,叼著吸管邊走邊喝也愈來愈穩。


    「啊啊,終於了結我多年來的一個心願了。」


    『你家管很多?』


    「沒有,是我自己沒去做。」


    『能陪伴你成長是我的榮幸。』


    「討厭啦,很肉麻耶。這隻是心情問題──可能是看姊姊都做得稀鬆平常,想叫她不要太過分而已。」


    『啊~好難懂,跳過跳過。我聽你創作的想法就好,這範圍裏你愛怎麽說都行。』


    「好吧。」這時,下坡路已接上平地街道,左右山坡的樹林也在此告終。


    視野豁然開朗。


    略俯的視角,可以一眼望見車站邊街景。太陽從背後照來,整座城沐浴在陽光下。少女向那望去,再往更遠處望。


    「──啊,跑來東京灣的一千架機具就是那個嗎?」


    『從這裏應該勉強看得見。還有,記得現在是一千五百架才對。』


    「那就一千五吧。要去看嗎?」


    抱在體側的提包歎息回答:


    『你沒那體力吧。』


    「從品川就應該看得見了。」


    『品川?為什麽?』


    「以前放學以後,我都會到河邊的家庭餐廳休息等姊姊。」


    『你老爸是資產家吧?那是為了學習平民文化?』


    少女瞪著眼,從底下拍打提包。


    『我道歉。』


    「很好。」


    接著以背光為構圖邁向車站,說:


    「你看,我學校在那邊。姊姊會早一站下車,走這條路來接我──隻要我狀況不好,就會在那間家庭餐廳等她。」


    『好的話呢?』


    「河流過公園的地方有一段堤防,我會在那裏等。這時候,姊姊會買東西給我吃。以前我們都是那樣。」


    少女一邊說,一邊來到通往站前廣場的坡道。


    「哇~好懷念喔。就是這條路沒錯。去的時候還不太有上坡的感覺,可是從這邊走回來就感覺滿斜的。要記起來。」


    『你們會在品川聊這種事嗎?』


    「有留在家庭餐廳的話。」


    少女輕笑道:


    「──以前,我們還在那裏給姊姊慶生過呢。」


    『平民式?』


    「就跟你說日本的階級差距沒那麽大嘛……喔不,有的地方是很大,可是我們家並不注重那種事──我們那天是出門給姊姊慶生,回程車塞得很嚴重,所以姊姊就說乾脆到那裏喘口氣,順便慶生。」


    『然後呢?』


    「──然後啊,菜單是當季菜單。那種菜單不是會有一些平常也算很常見,然而家裏的餐桌絕對不會出現的菜色嗎?我們覺得很新鮮,點了一大堆。爸爸媽媽也因為是姊姊生日,隨便我們點。從結論來說,真的很誇張。」


    『開心就好。』


    「就是啊。」少女微微一笑。


    「不曉得是幾年前的事了。」


    『在遇見我之前吧。』


    「……不需要真的去算喔?搞不好真的會……」


    喃喃地,少女加快腳步。


    車站進入視野中。暫時離開街道,選擇登上通往露台的階梯時,來自東方的下行列車要進站了。


    「啊~姊姊會坐的車!」


    少女看看周圍人潮,計算電車時間上了露台。將喝光的飲料杯和塑膠袋丟進露台上的垃圾桶時,列車的身影出現在西側鐵路對麵。


    時間充裕,夕陽斜得厲害。不過──


    「我們去品川吧──在那裏結尾。」


    ●


    對堀之內而言,公車是種令人坐立難安的交通工具。


    在幾乎被學院的人坐滿的公車裏,不時有視線投向她。


    雖不禁感歎自己不知不覺成了名人,但事實上恐怕是一開始就是吧。過去往來各地不是搭家裏的車就是用移動型術式「跳躍」,所以才沒注意到。


    ……在各務原本的世界裏,這種對多數人來說都是主要交通方式吧。


    聽說那是沒有流體概念的世界,而各務也沒有運用流體的能力,不曉得是她自己還是整個世界都沒注意到流體的存在。


    假如自己這樣的魔女沒有那種能力,生活會變成怎樣呢。


    有點難以想像。單從交通來看,就是再也不能飛了。在沒有個人飛行工具的情況下,隻能徒步、騎腳踏車、開車,或搭乘電車等大眾運輸工具。


    仔細想想,像杭特那樣搭戰鬥機算是折衷吧,不過那應該不是平常人做得到的事。


    話說回來,各務最近常提議到品川的家庭餐廳開會或打發時間,似乎有她私人的用意。


    當然,最近四法印學院和堀之內家等處因備戰而忙得不可開交,而除了橫濱、櫻木町與川崎一帶以南的避難民眾要退出,還有大批魔女與u.a.h.人士進駐,也讓人有點喘不過氣。


    尤其是橫須賀,從堀之內的私人住處來看根本就成了不夜城。厚木基地與停駐在海上的第七艦隊成天有戰鬥機輪班監視月球,偶爾會經過橫須賀上空的,多半是像杭特那樣載人一程吧。


    這麽說來,以特殊方法前往特殊地點,是「可行」的。


    老實說,從品川這間家庭餐廳的大窗看出去,漂浮在東京灣中央的四法印學院與其周圍一千多架魔導機具的模樣,給人身在異國的錯覺。


    曾有一次,堀之內望著那樣的夜景這麽說:


    「──還是沒有那些東西比較好看。」


    「很快就會恢複原狀了,堀之內同學。」


    當時覺得她說得事不關己,但她畢竟是同意了也有同感的堀之內。


    從那一刻起,這個每日一度的品川行,包含往返時的難堪時間在內,變得對堀之內相當重要。第三次向李斯別絲徵求許可時,原以為會捱罵,結果她倒是很支持。


    「又要出去啊,真好!沒錯,能出門殺時間是很好的事。晚上擠在一起的時候不要搶電視喔!知道了嗎!」


    這是哪門子的叮嚀啊。大概就是那門子吧。


    不過這樣天天開會,話題都快開完了,今天則是──


    「……關於『創造之書』,應該有很多能說的吧?」


    ●


    對堀之內而言,那是未來對手的重點武器之一。


    各務淡淡一笑,聳肩回答:


    「主要是我妹那邊的事啦。她不會因為手上有創造之書就能直接對我們怎麽樣,我能講的也隻有事情經過和書的力量而已。


    有需要的話,我現在就開始講。」


    「我們還在公車上喔?」


    「我可以幫忙放消音術式,需要嗎?」


    「等一下。」堀之內伸手製止瑪麗。這時,始終默默麵對通訊術式的杭特突然從前方的雙人座轉過來,將術式陣展示給大家看。


    「啊,可以找芙露露嗎?」


    最近堀之內發現,杭特對不熟的人問的語氣比較正經,對熟人則是比較撒嬌。


    先不管這發現了,重點在於內容。


    「你和芙露露有聯絡呀?」


    「因為特機科在戰地的角色類似指揮官嘛。所以歐洲u.a.h.代表就來找我做這種事了。」


    這樣啊?堀之內心想。瑪麗眺望著窗外的大片東京灣,頷首說道:


    「敵人看起來沒有動靜,應該沒關係吧──我也很想知道她的近況。」


    李斯別絲應該是認為堀之內和各務是魔女之夜的實戰部隊,不能再將管理團隊之類的繁務加在她們身上,所以才派人過來吧。盡管實質上的權限有需要討論的部分,不過瑪麗不是會帶頭的人,杭特做事也很顧慮大家的看法。


    「這麽一來,隻好我們自己決定了──堀之內同學,你願意和前幾天用力用力再用力地巨乳擁抱的對象見麵嗎?」


    「中間雜音真多。我是無所謂喔?」


    但是──


    「芙露露願意見我們嗎?」


    ●


    ……若問行不行,算是不行那邊吧。


    杭特以「魔女」的角度評量現在的芙露露。


    排名戰到最後的第一名爭奪戰中,芙露露失去了成為她使役體的母親,學院也失去了校長──在實務上負責與各國談判交涉的人,情況變得很棘手,不過李斯別絲應該能填補這個空缺。


    可是芙露露的問題就沒這麽好辦了。


    為控製她環境術式所需的龐大流體,她的母親提供了極大的幫助。


    具體而言,芙露露負責取得並使用流體,而母親是擔任維持流體安定與輔助的角色。


    ……這麽說來,芙露露本身天資就夠高了吧。


    就像一輛擁有強健骨架與引擎的車。作為直線競速賽車固然帥氣,但若沒有整備人員,就無法在過彎與煞車上發揮應有力量。


    「她試了好幾次,結果都是爆炸。」


    「會不由自主發動嗎?」


    「好像已經不會了。她現在是就算用個小術式,也會因為威力太強而立刻飽和、破裂。」


    「就是失去調節係統的意思吧。」


    各務在肩上叫出龍族幼雛這麽說。


    杭特不再隻是回頭,她轉過來直接跪在公車座椅上,抱著椅背說:


    「所以她雖然還屬於特待科,可是現在先搬到北關東重建區的訓練場宿舍住了。」


    「咦?」


    堀之內眉頭一皺,「呃……」地別開眼睛。各務跟著點點頭,拍拍她的肩。


    「嗯嗯嗯。看吧,堀之內同學。因為你說那片草原上的花海是校長閣下的遺物,所以讓芙露露同學開始過農耕生活了呢。」


    「又、又不是我要她過去的!」


    「那也是她失去使役體之後的複健方法之一吧。」


    「是啊。」瑪麗斜側著身向後看,說道:


    「魔女一旦失去使役體,大多會暫時難以控製自己的力量。這時候,為了想起原本是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在遠離術式的環境生活很有幫助。這在術式科的看護和治療課上都有教。」


    「沒錯。在某些情況下,有的會留在四法印學院做一些『用手堆積木』之類的複健,不過現在學院很忙,離母親的墓太近也不好吧。」


    這部分是李斯別絲下的指示。


    杭特雖懷疑那是否太過殘酷,不過她失去父親後由魔女們扶持長大,有些不太適合批評的部分。


    「不過呢,等她那邊生活安定下來以後,好像會在魔女之夜開始前找她回來討論她的私人物品和學院地下的校長墓該怎麽處理。


    上麵要我們等她回來之後接待她一下。」


    「等等,這是什麽時候的命令?」


    「剛剛──都怪某人害她發配邊疆,搞得自己不能去了。」


    堀之內抱起頭,身旁各務隻是輕聲哼笑。


    「這麽說來,今天根本處理不來芙露露同學那邊的事。既然明天已經有事情可以殺時間了,我們就在這裏把創造之書的事講清楚吧。」


    瑪麗在手邊打開術式陣。


    杭特立即查看公車司機,見到司機正看著她們,便叫出排名魔女證件術式,並以美國u.a.h.名義打一份機密活動術式陣,一並傳給司機。


    使用一般交通工具,尤其像公車這樣較容易通融時,那些證件甚至足夠讓她們包下整輛公車。


    但是她們要的隻是對話而已。


    杭特稍微抬手,並使個眼色向前一指,結果司機不曉得誤會成什麽而猛踩油門。這還算合理的誤差範圍吧。


    「今天連公車專用道都要塞了吧?」


    「準將,今天大半的大眾交通工具都已經在下午三點左右結束疏散避難民眾,現在應該隻有回程路線會塞。」


    從懂得事先調查來看,瑪麗已經很習慣這裏的生活了呢。杭特不禁感歎。


    這時各務拍個手,聲音擴散但沒有反彈。果然是專門消除呢。當杭特感到瑪麗的確深具其特性時,各務說道:


    「以前我也說過,我妹她創造了許多世界,這世界也是。我是扮演挑毛病的角色,她則是為收集資料而發現了『創造之書』,並使用至今。」


    ●


    各務仍記得那段能分為幾個階段的時期。


    ……一開始,是硝子主動拿給我看的吧。


    記得是埃及風世界觀的戀愛故事。能在這創作中接觸妹妹的戀愛觀,對姊姊而言相當寶貴。內容是關於前世,或者說一群知道轉生後會發生什麽事的人所交織的愛恨情仇。感覺寫得不錯,但第一個感想卻是「這好像是今天就先把明天該做的事做完一樣」,而妹妹聽了以後──


    ……姊姊也太不浪漫了吧!


    直接開罵了。不過當時她所描寫的文化,或者說文明、時代氛圍,的確和過去的水準很不一樣。


    「──對,就是氛圍不同。」


    「各務,你一直自己在想什麽然後突然說這種話,沒人聽得懂喔?」


    沒辦法,隻好把剛想的事說明一遍了。接著──


    「我不是說飲食或政治的那種東西。大概是氣溫,或空氣的乾燥程度、因此流的汗、風的氣味、沙的……算是『味道』嗎?還有踩沙的感覺,她都寫得很詳細。」


    「都寫出來啦?」


    「對。」各務回答:


    「寫得像找到了那些資料,恨不得趕快用上去一樣。所以那些體感的部分偏離主線太多,被我狠狠嫌了一頓。」


    「那你妹怎麽說?」


    「她反而很高興地說『啊,嗯,我


    知道了!』……然後既然她寫的不是紀實或報告,所以我請她寫一篇我會想看的東西。」


    結果怎麽樣了呢?


    「她接下來寫的是以歐洲山區為背景,而且時代在西元前三千年左右,以巨石文化為基礎的魔法故事。我們班上不是也有用石頭的魔女嗎?」


    「艾莉亞?諾提斯同學現在到橫須賀駐防,每天要在山梨的采石場和駐點兩邊跑喔。」


    「她是用怎樣的術式呀?」


    各務想說明這個有趣術式時,遭到堀之內的製止。


    於是言歸正傳,繼續說妹妹的創作。


    「下一篇背景是古中國,而且類似曆史故事。主角受到強大勢力的逼迫,要替大河治水。這篇沒有戀愛或奇幻要素,不過寫得很有意思,所以分數打得很高。」


    「怎麽把魔法當成奇幻啊……」


    「沒關係沒關係。」各務安撫白眼堀之內,而她歪起頭問:


    「──聽你這麽說,比起劇情,她在背景或世界觀這方麵的功力突然加深了很多呢。」


    「不愧是堀之內同學,這麽快就注意到了。」


    「太誇張了啦。」對方謙虛地這麽說,但各務可不打算同意。


    「──其實我也有注意到這件事,可是沒有去想為什麽,


    就隻是覺得她這陣子寫得特別用心而已。


    然而,這是一個嚴重的失誤。」


    因為──


    「我妹那時候恐怕已經找到『創造之書』,並與他開始交流了。」


    ●


    「交流」一詞勾起瑪麗的疑問。


    兩人仍在她原本的世界時,各務也聊過她和妹妹的關係。當時對於妹妹和創造之書的關係,隻覺得那是「這世界常有的事」。


    當觀念基準隨新世界的生活而改變,同樣的話聽起來也不太一樣了。


    而且現在的瑪麗能以這個世界為基礎,想像各務那個沒有術式的世界。但即使瑪麗有這樣的成長,視野更寬廣了,她仍然──


    「怪了。」


    「哪裏怪呢,瑪麗?」


    「你為什麽說『交流』呢?」


    瑪麗解釋:


    「在我的世界和這個世界,法器擁有意識是常有的事。可是準將,你的世界應該還沒有探測到流體的存在,更別說是術式了,為什麽還能和書『交流』呢?」


    若在以前的世界,這件事是聽了就過了,現在卻能發現它的異常。


    「準將的世界應該沒有任何跟術式有關的東西才對──隻有這本書異於常理。」


    ●


    「既然有那本書這樣的智能法器,那麽各務的世界就非得有流體或術式存在不可,可是就各務所知,那個世界根本就沒有流體和術式嘛。」


    真是矛盾,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在我的世界好像有一個特殊的法則,可以同時解釋每件事喔。」


    「那是──」


    「容許矛盾。」


    各務說道:


    「硝子曾對我說,『創造之書』告訴她,無論是怎樣的矛盾,到最後都『可以存在』。」


    ●


    「喂喂喂……」堀之內見到杭特的嘴向一邊扯開。


    她也明白杭特的意思。


    「……容許矛盾,不就等於是到最後做什麽都可以,堪稱是最強的法則嗎?」


    「是啊。不過在這個世界和我經曆的所有世界,都含有不少那樣的力量。畢竟都是我妹和『創造之書』做出來的嘛。」


    各務向前淺坐並翹起二郎腿,籲口氣說:


    「那天,我誇獎了妹妹的世界觀架構,於是她開開心心地抱來一本書,說是從爸爸的書房裏找到的。那是一本硬皮書,封麵好像重做了很多次。


    我妹說那是一本很厲害的史書,問他什麽都答得出來。


    我看不懂書裏寫了什麽,內頁看起來像全新的書,質感還像布一樣,讓我以為她又想編故事來騙我。當時我隻是覺得好笑,不相信所謂智能法器的存在。


    於是我妹就自己準備字典和app,把書裏的字翻成日文,瞞著我用。」


    後來──


    「我妹愈來愈少把書拿到我麵前,相對地,她的言語中漸漸透露出她與『創造之書』的交流。例如『教了她哪些知識』,聽她『問問題』之類的。


    而我呢,隻是以為人迷上一本書就會變那樣,並隨著妹妹的原創世界背景精度日益提高,覺得這樣也不錯。畢竟藝術家個性通常都有點異於常人嘛。」


    「既然是沒有術式或那種法器的世界,這樣想也怪不得你吧~」


    「那你有查出為何『創造之書』是那種法器嗎?」


    「其實我到最後都不了解那是什麽──傳送到第一個世界時也一樣。見過幾個世界毀滅以後,才發現那些世界都是我妹的創作,而且隻限於我妹迷上那本書之後的創作。


    隨著見到毀滅的世界都有那種智能法器,使我思考的螺絲一個個鎖上而發現事實時,我整個人都傻了。」


    接著,各務以「不過」為此後的自誡提詞。


    「我妹最後一次拿那本書到我麵前,並堅稱那本書會對她說話時,我對她說了一句話──


    假如那本書的事都是事實,那這個世界為什麽沒有其他這樣的書或現象呢?」


    「在沒有那些東西的世界,你還好意思這樣問人家喔……」


    堀之內不敢領教的表情,感覺挺稀奇的。


    這時公車放慢速度,穿過橋與本島交接處的哨站。這個十字路口左邊是通往橫濱,直走通往川崎,右轉則是品川。


    「喔?」


    杭特抱住椅背,速度較平時快的公車拐個大彎向右轉,駛入前往品川的公車專用道。


    「避難的塞車紓解得差不多了嘛。」


    瑪麗從窗口望著天這麽說,各務也點點頭。


    「不知是我妹連這部分也準備得很周到,還是這個世界已經脫離創世主的手,進步到這個地步了呢──我很希望是後者,不過我當時沒有這種心胸。」


    ……我早該注意到了。


    「各務?你說那句話之後,你妹是什麽反應?」


    「她哼了一聲──然後說我那世界的那種力量全都合而為一,收在那本書裏了。」


    「這藉口真好。」


    「謝謝你替我說話,杭特同學。我也是這麽想。」


    因此,各務有了疑問。


    「那麽製作那本書的人為何那麽做,且既然有那麽方便的力量,不是應該推廣到全世界造福人類嗎?──我就這麽問她了。」


    「結果呢?」


    「她答不出來,再也不拿那本書給我看了。」


    「嗯……」三人同時扶額。


    「……這狀況真難處理。」


    「如果神器是真的,從你妹的角度來看,這個姊姊根本是冥頑不靈嘛……」


    「以前我聽準將說這件事的時候都跟在她身邊,真的是這樣呢……」


    「人本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嘛。我的人生也隻有這裏失敗而已。」


    堀之內同學的視線好淩厲啊。


    「不過呢──」各務繼續說:


    「我妹說的都是真話,而且創造又毀滅了好幾個世界,包含我建議過的世界。


    而那些力量,都是別人借她的。」


    「……就是『創造之書』吧。」


    「阿梅茲(amaze)。」


    各務伴著苦笑拋出的名字,使三人瞪大了眼。


    這反應是很滑稽,但並不意外。


    「那好像是『創造之書』的名字。她告訴我這個名字之


    後,你們猜得到我說了什麽嗎?」


    一會兒後,杭特舉起右手掌回答:


    「『為什麽超古代遺留下來的法器會有英文名字』對不對?」


    「沒錯──我應該早點發現,比起公理正義,人更容易跟從讚同自己的人,還有我妹早就和『創造之書』有交流的事。」


    「這麽說來……」堀之內問道。


    「阿梅茲──是你妹給『創造之書』取的名字吧?」


    「沒錯,堀之內同學果然厲害!那麽,你猜到事情是怎麽一回事了嗎?」


    你應該懂吧。這裏是法器的主場世界,魔女的領域。


    「我妹替『創造之書』取了名字之後成了書的主人,當作這世界的使役體來用。


    他們認同彼此主人與所有物的關係,使用更高於這世界法則的『創造』為所欲為。」


    ●


    堀之內心想,這真是個莫可奈何的故事。


    早已知情的瑪麗或許是現在有了不同感想,嘴角往下掉。


    而杭特不愧是屬於工科的特機科生,問:


    「什麽都能做,無視法則也ok,實在太犯規了吧~」


    「結果怎樣還不知道呢。我對你們的期待都很高喔,尤其是堀之內同學。」


    「什、什麽意思啊?」


    各務隨這一問轉向了堀之內。


    視線對射,彷佛能撞出聲音。在隨之而來的顫抖占據全身前,各務說:


    「任何人都有無限的可能。你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嗎?」


    各務畢竟是各務,肯定會拐彎抹角一番。所以她雖然說起可能性,但不會單純是能否成功的問題。


    重點多半是在「無限」上。畢竟現在談的是,黑魔女能夠無視法則創造事物。


    因此,能對創造帶來無限的是──


    「……你要說的是想像力吧?」


    堀之內確認似的問。


    「創造事物前,一定要有那樣的念頭才行,也就是想像力。就算黑魔女擁有無限的創造力,能做的事仍受到她想像力的局限。因此──」


    要成為無限,就隻有一種方法。


    「隻要能超越黑魔女的想像就行了。」


    ●


    滿果啊……!瑪麗聽見杭特竊念真言。


    ……滿果啊……!


    她也不禁暗自複誦。真是一點也沒錯,用杭特的語言就是「yes滿果!」吧。


    「我也這麽想。」


    因此,瑪麗肯定地這麽說。


    「憑堀之內小姐的想像力,一定能克製黑魔女。這點我能肯定。」


    「不、不要亂抬舉我啦,有沒有用還不知道耶?」


    「別這麽說。」瑪麗搖搖頭。


    「隻要是被你來過一發的人,我相信任誰都會這麽說。」


    「毛骨悚然親身經曆──」


    被杭特平平板板地這麽說,堀之內雙手掩麵,全身轉向窗口。到底說錯什麽了呢。


    「──啊。」


    公車來到本島後,已停過幾站。


    看看公車路線圖,距離品川那個老地方還有三站。這麽一來,令人好奇的就是──


    「第三名,你和前第一名約在哪裏?」


    「因為今天站前人應該很多,所以直接約家庭餐廳。我有傳地圖給她,也有說找不到可以隨時聯絡。對了──」


    杭特臨時想起似的說:


    「芙露露還在複健,所以不會用術式陣之類的東西,就像各務原本那樣──現在大概在品川附近的電車上吧?」


    ●


    糟了──芙露露在夜晚的雜遝中咋舌。


    ……不行不行,這陣子老是忘東忘西。要是媽媽還在一定會罵人,可是媽媽在的話我根本不會忘東忘西,現在的我真的好沒用。


    不行~這樣想狀況也不會好轉。


    總之就是犯錯了。


    「……忘記買土產了啦~」


    背後品川站的燈光,受往來行人的幹擾而閃閃爍爍。大家為魔女之夜的疏散工作忙了一天,終於能喘一口氣,不過「要去某地的請來這裏集合!」「要搭高速巴士的人請到這裏排隊」之類的吆喝聲仍此起彼落。普通人中,戰鬥術式教育程度較低者或老年人建議盡快避難,其他則誌願加入防禦陣容而聚集。


    聽舍監阿姨說,北歐或澳洲等緯度遠離日本這個魔女之夜主戰場的地方,有很多人伸出援手。


    會從南北遠道而來,是因為前次魔女之夜的損害狀況從東京灣到神奈川沿海的結界為起點,沿地球自轉方向擴大的緣故吧。


    不過這些事現在和自己無關。


    ……買土產!


    這是舍監阿姨千交代萬交代的事。


    「既然要回那邊去,就帶點好東西過去吧~」


    總覺得她的詞匯有點簡單,可能是名字讓她誤會是外國人吧。可是在那邊的車站猶豫要買哪種火車便當,回神才發現電車跑了已經是兩小時前的事。不過那時候也就隻是「哇!開走了!」而已,發現自己的自動不買土產運動,是在下車前「有沒有東西忘記拿?沒有吧?沒有!」的後一秒,有種吃過的東西全都要從屁股跑出來的感覺。


    傷腦筋~


    舍監阿姨說土產很重要,因為那能向對方暗示自己目前的所在地安全富足。


    「算一種小魔法?」


    「是啊。不隻能推廣自己的風俗,也能表示自己的經濟情況夠充裕,有本錢送禮。而且──」


    接下來的話最重要。


    「第一名的堀之內同學不是在那邊嗎?她們家是神社,所以這種禮儀的東西還是作足比較好喔。」


    這理由倒是很有效。


    要是禮儀作壞了,會怎麽樣呢。


    ……會不會又被砍一劍,吃那種貼身炮擊啊……


    這樣未免太誇張。不過來這裏的路上,聽說她們沒事突然叫出魔導機具,鬧得人心惶惶。


    她們已經進入備戰狀態了嗎。


    要是手下敗將帶著兩串蕉傻傻跑過去會發生什麽事?


    ……整間家庭餐廳都會被炸爛吧──


    有沒有賣北關東土產的地方啊。另外,雖然多半是怕人迷路,不過第三名用手機傳來的集合地點指示是──


    『──先沿車站正前方的大路前進兩百公尺,在北方能見到正麵有老鷹圖案的招牌,從那裏再前進五十三公尺。』


    這是某種作戰指令嗎。


    隨便,要是真的迷路了就搭計程車吧。然而轉頭一看,發現離開東京的馬路堵得有點嚴重。


    糟糕。


    ……叫導航術式陣出來好了。


    才剛這麽想,又立刻甩手作罷。複健還沒結束呢。


    不可以使用術式。


    都是因為自己的術式能力不夠到家,才會失去媽媽。


    要是自己也能善加控製術式,媽媽的負擔就能輕得多了。那麽在這個因為複健而不能依賴術式的狀況下,要怎麽處理土產跟找路呢,媽媽!這時候好需要你喔,媽媽!這種時候的日語要怎麽說啊,媽媽!對了!


    「子欲養而親不待……」


    ……不對啦──!


    根本是反了吧。媽媽對不起。


    「嗯……」


    先冷靜點,定出先後順序吧。


    頭一個,得先把土產準備好。前往約見地點的路線怎麽定,會隨取得土產時的交通狀況變化,所以不用急著想。大概吧。


    那麽,現在就先找地圖吧。


    這麽大的車站應該會有站內和周邊地圖,用地圖找出哪裏能買土產就好了。


    「地圖在哪裏咧。」


    其實附近就有個術式陣公布欄,不過那得以使用者的流體反應驅動,也就是複健中不能用。來時買票,還得刻意買無反應型的呢。要做就要堅持到底的想法,會太頑固嗎?


    往品川站前的大街和牆邊望去,完全沒有看板型的導引。


    ……我沒輒了啦,媽媽!


    接到這種報告,媽媽也很傷腦筋吧。思考現在該怎麽辦時──


    「……啊。」


    有個人影走出車站門口。


    會特別顯眼,不僅是因為她穿的是其他學校的製服。


    ……有人出來耶。


    由於現在是回家時間,這裏又是疏散站點,現在所有人都被吸進品川站。


    穿著製服走出車站,表示她住這裏吧。


    「那個……」


    「問當地人」的想法,促成了言語和行動。


    要盡量友善,不要被當成怪人。


    「──老板,可以賞個光嗎?」


    側抱白色提包的少女露骨地用懷疑眼神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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