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太過漫長。


    匹練般的劍光下,竟讓躲在暗處觀戰的眾人生出了度日如年的感覺。仿佛每一劍,都是一個嶄新的輪回。


    不知何時才會到天明的時刻。


    雨越下越大,死亡的人數也越來越多。黑衣少年仿佛不知疲倦的機器,瘋狂的收割著鮮活的生命。他已不在說話,他所有的語言都被肆意揮灑的劍光代替。


    這一刻,劍就是他的語言,就是他的一切。


    觀戰的人,見到如此多的屍骨似乎也麻木了,愣愣的看著,一臉的默然。


    雨水衝刷地麵,一**的鮮紅血液流入瘦西湖,在清澈的湖水中漸漸暗淡。


    一個!


    兩個!


    林無已經記不起到底有多少人倒在自己的劍下,他隻知道每一波衝過來的人群都被他一一斬殺,沒有留下一個活口。死去的人數越多,他就感覺自己的心靈越加的不受束縛。耳邊雨水滴落地麵的聲音,都那麽的清晰可聞。眼裏,所有人的表情都被他一一收入眼底。


    驚恐,慌亂,不甘,麻木,駭然......凡此種種,由七情六欲而生,化為惡念。


    而他,似乎已經完全得到超脫。


    沒有了初始的癲狂,凶野和憎惡的念頭。隻剩下了如同初生嬰兒一般的純淨心態,沒有一絲一毫後天沾上的情緒。


    七情不生,六欲不起。


    超脫心靈的束縛,回歸人類初生時的心靈。魔劍真意,他以了然於胸,正式踏入門徑。


    魔之真意,即為超脫,超脫一切束縛,太上忘情。由心而動,隨性而為,無法無天。


    這也是為什麽每一個魔的出世,都伴隨著無邊殺孽,滔天血腥。因為他們根本不會覺得殺人有什麽不對。在他們的眼中無物不可滅,無人不可殺。如果說,邪劍還有人性,那麽魔劍完全就是泯滅人性的劍法。


    初始,林無還有自己的堅持,會堅持什麽人該殺什麽人不該殺。但是現在在他的眼中,放眼天地卻無一個不可殺之人。


    親情友情愛情,已成虛妄。


    但凡擋在他劍道之路上的,都會被一一斬殺,絕不留情。魔道中,殺妻,殺親,殺子為求突破的不知凡幾。因為他們已經不會覺得殺親人親子有什麽不對了。在他們眼中,世間萬物芸芸眾生一視同仁,皆為螻蟻,皆為芻狗。


    棄七情六欲,極致於道。徹底泯滅了人性,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一顆無情的道心。


    借著黑衣劍少的意誌和廣成子殘留在長生訣中的武道,林無踏入了一條更加恐怖更加極端的道路。


    獵獵黑衣,隨著長劍揮舞而動,他的身上已然沒有了曾經的一絲孤傲,冷酷,狂野,仿佛徹底的變了一個人似得。他的臉上,他的眼中都透露著一股默然和無情。


    心,是無情劍心。


    道,是太上無情的真魔劍道。


    嗤!


    最後一劍劃過,最後的一人也捂著喉嚨倒在了血泊之中。瘦西湖的岸邊,已經被無數的屍骨堆積阻斷了去路。或許明日就會有人發現,此地屍骨成山,血腥滿目。


    雨依舊在下,明天的瘦西湖裏的湖水,或許會變成另一種顏色吧。


    淡紅如血。


    在清晨波光嶙峋的湖水中,蕩漾著妖豔的顏色。


    林無站在屍骨堆中,默然的看著這一切,至始至終都沒有在浮現其他的任何一種表情。死寂的默然,令人望而生畏。


    此時此刻,躲在岸邊偷看的眾人,已經完全不知道該以什麽言語來形容這一切了。想逃,可腳下酸軟無力,根本邁不動步子。又不敢在引起絲毫的動靜,生怕惹怒了那個凶魔少年,也順手將他們都殺了。


    其實,林無根本就沒有在乎他們。甚至連側目看一眼,說一句話都欠奉。這個時候,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八百武者的屍骨還需要他處理。


    當然林無不會好心的為他們找一個安眠之地,他之所以還留在這裏,隻是為了拿他們的屍骨補足劍胎所需要的元氣罷了。


    換句話說,就是吞噬他們的屍骨。


    人類常年攝取穀物之精,肉身血液中流竄著元氣。這股氣支持他們能夠存活,成長。越是強壯的人類,身體中的元氣便越濃鬱,厚重。無論是力量還是氣魄都要比一般的人類強出一截。武者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因為他們不僅攝取穀物之精,而且還吸收天地元氣。


    雖說這八百武者現在已經死亡,但是他們血肉中的元氣卻還未消散幹淨。


    林無一手握著劍,邁動腳步。在行走間,劍域已經漸漸張開。無與倫比的吞噬力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向周邊蔓延。漸漸的張開四丈。前幾日吞噬了宇文化及的功力,劍域的範圍又擴大了一丈。


    嗤!


    嗤!


    嗤!


    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瘦西湖畔響起。甚至直接蓋過了雨水的聲音,傳出老遠。就像是什麽動物在啃食血肉骨頭一樣,慢慢的咀嚼吞咽。躲在瘦西湖暗處觀看的眾人,聽到這聲音隻覺得脖子一陣發涼,心裏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有什麽恐怖的場景要開始了?


    想到這裏他們齊刷刷的打了個寒顫。眼睜睜的看著一人屠殺七八百人就夠恐怖了,難道還有什麽會比這還恐怖?


    嗤!


    嗤!


    古怪的聲音依然未絕,在他們的視線中那個黑衣凶魔少年突然向前邁了一步。就這一步,一件無比驚恐的事情就展露在他們的眼前。


    隻見,那少年一步邁過,原本他身旁躺在地麵橫七豎八的屍體,頃刻間就如同氣化了一般,消失了。


    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如果不是他們親眼所見,恐怕也不敢相信。眾目睽睽之下,十幾個已經失去了生命的屍骨,就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這一幕遠比剛才少年殺人的景象,更加的具有衝擊力和震懾力。


    “啊!”


    眾人中,有一人突然驚恐得叫出聲來。聲音無比的淒厲和恐慌,仿佛看到了令他無比驚恐的事物一樣。剩下的沒有叫出聲的人,也渾身顫抖著,細細密密的冷汗打濕了他們的背脊。


    難以想象的恐慌。


    莫說是他們這些迷信神佛的古代人,就是號稱隻相信科學的現代人看到這一幕,恐怕也會被嚇得肝膽俱裂,魂飛魄散。


    然而,那少年依舊恍然未覺。走一步停下,然後又一步前行,每走一步停下,就有十幾道屍骨被吞噬的連骨頭渣子和衣衫也不剩。


    躲在暗處的人,如墜地獄之中,在見證著這世間最為恐怖的一幕。魔?什麽是魔?這才是魔。什麽魔門,什麽魔教,跟這位吞人的凶魔比起來,連提鞋都不配。


    砰!


    有人被嚇得當場暈死了過去。


    他也是殺過人的武者,膽氣過人。可是現在看到這超出了他承受範圍的一幕,心靈當即崩潰了。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屍骨不斷地減少。


    時間慢慢的過去,天色漸漸的就快微亮。可這群人卻亡魂直冒,還沒有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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