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這一切,與林無都沒有絲毫關係。


    無論最後是誰主宰這方浩瀚天地,俯瞰萬裏江山如畫,於他而言並無二致分別。他隻是追求劍道的獨行者,一生唯一的堅持與目標都是一口劍。


    任江山變換,王朝更替,他依舊是他。求劍之心不死,問道之心不變。


    以劍之名,行劍之事。


    執著與至誠,構成了一條一往無前,永無止息的道途。


    林無出了洛陽,一路前行,獨自一人遊曆天下。輾轉於山水,荒野,深山。默默體悟劍道,穩固根基。以一種近乎苦行僧的修行方式,取代了常年累月一層不變的閉關。


    早晨!


    他披著朦朧微光,行於大道,小徑,感受著歲月時辰的變換,於細微之中窺見劍道的真諦。利劍藏鋒,不在刻意驅使體內劍氣,而任憑自身心念轉動,劍意滋行。


    心意一到,便隨地而坐,修行打坐。


    心意一動,便動身前行,穿行於山川湖畔。


    夜晚!


    有時夜宿荒野高山,幕天席地而眠。寄山水之間,臥滄浪湖畔。有時趁夜奔行,追逐著爛漫星光,月升月落。心意隨著浩瀚的星河與亙古不滅的冷月清輝,漸漸癡迷。


    一點心意澈明圓潤,一身劍意鋒芒爍爍。武道雖未漲,心意越得到了永久的升華。


    深山無年月,紅塵百歲老。


    光蔭流轉。


    輾轉歲月,當他在次停下腳步之時,他已經進入了西域大草原之內。


    入眼,無盡蒼茫,天高地闊。幽幽碧草隨風搖曳,如波浪般層層起伏,蔓延千裏。偶有牛羊馬鳴聲嘶,遙遙傳來,於耳邊映入心底,久久難忘。


    空氣中流連著碧草青土的芳香,充斥於每一寸天地。隨風變換,時而淡雅,時而濃鬱,掩住了牛羊身上的膻腥。輕輕呼吸一口,一股芳草的味道便順著咽喉直入心田,整個人仿佛洗淨了所有塵埃,心胸都隨之開闊起來。


    這就是大草原的魔力。


    芳香而熱情。


    蓬勃而遼闊。


    遠來的客人,往往會在不經意間被它牽絆吸引,在心間留下一抹屬於它的濃重筆墨。


    大草原,林無重來沒有來過,無論是前世今生他都從未踏足此間,甚至他也不會向一般人一樣流連。


    因為沒有人比他更知道,這方土地上生存的那個所謂熱情好客的民族,實際上有多貪婪殘忍。他們所標榜的熱情好客,隻不過是在掩飾自己對於中原富饒疆土的覬覦與貪念。


    大草原地勢高而平坦,地域廣闊,區內有以千計的大小湖泊,東起興安嶺,西至阿爾泰山,南抵陰山山脈,北達貝加爾湖和葉尼水河、額爾齊斯河上遊一帶。


    東西較長,超過三千裏,南北二幹多裏,就算以跑得最快的駿馬,日行百裏的高速,而全不歇息的趕路,且無任何障礙阻隔,沒有一個月時間,休想橫渡這大草原。


    從肯持山至興安嶺,從斡難河到怯綠連河、陰山山脈的廣大地域,是由起伏不大的丘陵、平原、沙漠和山地組成。黃沙浩蕩的戈壁沙漠位於大草原南半部和西部地區,嚴重缺水,成為這片平原最令人望而生畏的不毛之地,氣候更是變化劇烈,春季多風,夏季北部多雨,南部幹旱炎熱。


    在這自然風光獨特的遼闊區域,最珍貴的東西一是草,二是水,乃生存的基本條件,缺一不可。每當一地的水、草耗盡,就是轉移草場,以解決飼養牲畜的問題,形成水草而居的遊牧生活。


    牲畜是生計,水草是基本條件,在大草原上的民族,是環繞這兩要素展開你爭我奪的爭霸戰。從匈奴開始,鮮卑、柔然和今天的突厥,此興彼繼地成為大草原的霸主,有些民族被兼並,與兼並者融合為一,有的則避難遠方,其變化之速,是中土漢人難以想象的。


    在這情勢下,能存在的民族無不悍勇成風,祟尚武力,以保障水草牲畜,故高手輩出,能人無數。但像武尊畢玄般威懾大地,名震西域中原兩端的強者,則是從未在大草原出現過的罕有和不尋常的例子。


    大草原最富饒的呼倫貝爾牧場,位於闊連海和捕魚兒海兩大湖泊間,現時是頡利的根據地,如若突利能成功侵占此區,他將取頡利而代之,成為草原新一代的霸主領袖。


    但,突利想達成此願,是極其艱難的。畢竟有畢玄這尊中流砥柱在,他不會眼睜睜的看著突利成為新一代草原霸主。


    不提這個像餓狼般凶猛的民族,林無倒是好好的領略了一番草原風光。他一路前進,向草原深處而去。


    來都來了,若不好好看看這片遼闊無垠的大草原,豈不是浪費了這次旅途的本質。況且對於突厥的那位武尊,一意挑戰天下高手的林無也不願意放過這個難得機會。


    草原風光遼闊,景色動人。但對於從未來過草原的人來說,有一樣卻是最為艱難的。就是不易辨別方向。


    四野平川,蔓延千裏。若非有常年生活在草原的人帶路,或著帶著地圖。一個人想要找到有人煙的地方,除了碰運氣外,幾乎不可能。


    所以走了很久,林無依舊沒有見到人煙。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到了何處?


    四周都是同樣的天闊地遙,幽幽碧草,一眼望不到盡頭。找到人煙都已是艱難,更別提要找到畢玄的所在。


    前世林無對於地理就極其不精通,看書的時候,也基本忽略了西域一方,隻知道其中幾個出名的人物。


    武尊畢玄,跋鋒寒。


    奔行了一個時辰。


    此刻,他放眼看著前方,依舊一望無盡的大草原風光,也覺得沒有剛開始那麽秀麗動人了。也是,任誰一直麵對著這幾種單薄的色調看久了,也必然會無可避免的產生審美疲勞。


    天依舊是藍藍的天,草,依舊是幽幽碧草。甚至空氣中流淌的芳香都別無二致。


    他卻沒有了足夠的心情。


    林無站定,驅使著視線四方觀望。


    下一步,該怎麽選擇?


    走,哪方?


    亦或,退回去。


    為了避免自己深入大草原而被生生餓死,他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是進,還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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