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蒯均設宴之事過去兩天時間了,而在襄陽城中也漸漸的流傳開了當日飲酒論英雄的事情,無論是在茶鋪酒肆,還是荊楚各世族之間,很多人都談的津津樂道。


    誰也沒想到,當時隻是一個小酒宴的主題,卻逐漸的演變成了整個荊楚世族階層的一次大辯論。


    大部分人都支持習禎的論斷,認為曹操乃當世英雄,與習禎分析所差無幾,也有部分人支持楊儀的觀點,認為江東曆經三世,根基穩固,人才濟濟,故而孫權才是真英雄,有少部分人則看好劉備,也有部分人看好劉表。


    不過在這場酒宴中,最引人矚目的當屬三公子劉修,以前的劉修屬於被人遺忘的角色,通過這次酒宴讓所有人對他刮目相看,那個膽大妄為,狂妄自負,目中無人的庸人。


    雖然劉修從酒宴開始到結束說過的話不超過五句,然而這並不影響天下無英雄這句話所帶來的震撼效果。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認為劉修是逗比,這其中就有蔡瑁,當蔡瑁聽說酒宴的事情之後,眉頭緊鎖,在他看來能夠說出這句話的人如非胸懷大誌向之人,就是嘩眾取寵,狂妄自大之人,而蔡瑁更傾向於前者,在當下劉表病重,很可能不久於世的情況下,其子劉琦和劉琮爭繼承權力愈演愈烈,而在自己和妹妹蔡氏支持下的劉琮現在逐漸占據上風,如果這個時候劉修加入進來可能會讓爭奪之勢徒增變數。


    想到這裏蔡瑁的眼中閃過一抹狠戾,他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劉琦、劉修必須都要解決掉。


    作為焦點人物的劉修此時正站在劉表的麵前,目光平和,身體筆直,絲毫沒有自卑之相,劉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竟然從劉修的臉上看到了自信的表情。


    劉修也是自穿越以來第一次能夠如此近距離,仔細的觀察自己的便宜父親,劉修知道曆史上的劉表為人生性多疑,好於坐談,隻想守住一畝三分地,沒有爭霸的誌向,而且好麵子,有才學,被稱為荊楚八駿之一,不過如今的劉表看起來麵無血色,依靠在床頭,顯得虛弱無力,劉修知道知道過不了半年劉表就要掛了。


    “不知父親大人喚孩兒過來有何吩咐?”劉修作揖,恭敬道。


    “恩,無他事,我聽說前幾日你去參加了蒯均所設的酒宴?”劉表深吸一口氣問道。


    “是的,父親。”


    “天下無英雄,可是出自你口?”


    劉修詫異,這劉表怎麽知道,而且突然問自己這件事是什麽原因,雖然想不通,但是劉修還是恭敬的回答:“是出自孩兒之口。”


    劉表深吸幾口氣,突然一拍案幾,大喝道:“黃口小兒,你怎知何為英雄,竟然敢信口雌黃,前日不是禁止你出門,為何武逆,竟然還敢出去丟人現眼。”


    劉表十分的生氣,這幾天他不但聽說了酒宴之事,而且還聽說背後有些人議論自己生了一個鼠目寸光,毫無才學,狂妄自大的兒子,這對於一向愛惜名聲的劉表來說是件非常恥辱的事情。


    劉修疑惑,這老爺子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發起火來了,當下不卑不吭道:“父親何出此言呢,孩兒自認為所言沒錯,父親為何如此辱罵孩兒,莫非孩兒並非父親親生的嗎?”


    “大膽,你這個逆子,還不認錯。”劉表猛烈的咳嗽一陣,然後臉色變的十分蒼白,有氣無力道。


    “孩兒沒錯,天下無英雄。”劉修有點生氣,自己本來就是無意說出此話,雖然有點嘩眾取寵的意思,但主要的目的是衝著馬良去的,如果說的話太一般,或者觀點無新意,肯定不會引起馬良注意,而他也沒有想到這句話竟然會傳到劉表的耳中,不知道什麽原因還刺激到了這老爺子,真是莫名其妙,無妄之災。


    “嗬嗬,不知天高地厚,既然你說天下無英雄,那你說曹操、孫權之流算什麽?”劉表冷笑道。


    “奸雄。”劉修說出兩個字。


    劉表一怔,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片刻之後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盯著劉修看了半天,雖然隻是短短的兩個字,可是劉表知道這個評價看起來更合理準確。


    確實,曹操號稱奉天子以令不臣,其實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亂成賊子,說他為奸雄恰如其分,而孫權割據江東,不尊天子,是為賊子奸雄也不為過,此時的劉表才重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兒子,突然劉表意識到了什麽,或許自己的兒子真的變了,長大了。


    頓了頓,劉表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道:“前日江夏太守黃祖遣人來報,東吳孫權率領三萬水軍,從柴桑出發,以淩統為先鋒,攻打江夏,大軍已經攻下下雉、蘄春二縣,勢不可擋,黃祖親率大軍駐兵鄂縣、夏口迎敵,黃祖已派人前來督糧草,可是黃祖現在越來越不聽我的號令,大有割據江夏之勢,季緒以為如何?”


    劉修一愣,這是什麽意思,劉表這是在求教自己嗎。


    “孩兒以為,應當撥與糧草。”


    “這是為何?”劉表饒有興致的繼續問道。


    “黃祖雖有不臣之心,但也屬於我荊州內部之事,江東才是我荊州大患,昔年孫堅奉袁術之命攻打樊口,父親派黃祖出戰,而黃祖在峴山射殺孫堅,故而孫權視父親乃生死大仇,三番五次攻打江夏,不死不休,而江夏乃我荊州東麵屏障,如若江夏有失,則襄陽危矣。”


    劉表聽到這裏眼睛一亮:“說下去。”


    劉修頓了頓,繼續道:“何況黃祖雖有不臣之心,但並不敢明目張膽自立,江夏郡北有曹操虎視眈眈,東有孫權時常攻打,更重要的是黃祖需要父親為其提供糧草作為後盾,而父親也可以依靠黃祖穩定荊州局勢。”


    “妙啊,妙啊。”劉表忍不住稱讚道,“得季緒我兒分析,為父茅塞頓開。”


    季緒是劉修的表字。


    劉修聽到劉表的誇讚,隻是躬身作揖道:“謝父親盛讚。”


    劉表並不是昏庸之人,從劉修的一番言論之中,自然能夠看出來劉修的變化,知子莫若父,不過劉表還是有疑惑,為什麽自己的兒子醉生夢死三天之後性情大變,而且分析問題還如此在理,不過劉表並不打算追究下去,因為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兒子開始變好了,想到這裏劉表有些懊悔,愧疚,畢竟自己當初對劉修一直不管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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