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嘔”的一聲吐出來,卻是一肚子苦水。


    “素素,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席藍茵第一個趕到了她身邊,神色焦急。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麽會這麽湊巧,素素都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踏進家門了,卻那麽剛好選在今天回來了。


    她幽幽地看了嚴默和溫品言一眼,神色裏也不知道是喜是憂。


    溫素錦一直大吐不止,吐到最後直接倒地不起,在席藍茵焦慮的叫喊聲中昏了過去。


    等她醒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守在她床邊的——隻有席藍茵一人。


    她以為……


    嗬,還在奢望些什麽呢?


    怪不得他總說“別以為你很了解我”,原來,一切都是她的自以為是,她從來都不曾懂他。


    見她睜開眼睛,席藍茵關切地抓起她的手:“素素,你感覺怎麽樣,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溫素錦向她投去一抹虛弱的笑容:“媽,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徐醫生來看過了,說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沒什麽大礙。


    席藍茵幽幽歎了口氣,神色複雜。


    “素素,要不你住回來吧,反正嚴默也跟你爸說清楚了。他提出那個條件,不過是想鍛煉下你。”


    “他說,他很感激當年你爸爸能請他做你的家教,正是那筆不菲的報酬才能成就今天的塵寰,成就今天的他。”


    “素素,嚴默和小言的事,你也別怪媽媽沒告訴你。嚴默不是咱能高攀得起的對象,也隻有像小言這樣出類拔萃的女生,才足夠與他匹配。”


    關鍵是,溫品言深受宏方的寵愛,就算嚴默敢對她有一丁點不好,宏方也不會答應的。


    素素就不同了,她在嚴默那裏受了委屈,沒有人能替她做主,最重要的是,按照素素的性格,保準打落了牙往肚裏咽,等到旁人看出她有什麽不對勁,那時候恐怕她早已經被傷得透徹了。


    隻有像溫品言這樣出類拔萃的女生,才足夠與嚴默匹配?


    連媽媽也這樣認為嗎?


    原來,他於她,一直都是高攀。


    溫素錦苦苦地笑了一下,掀開被子,想從床上跳下來,卻被席藍茵製止:“這麽晚了,今兒就在這裏睡吧……”


    “媽,我必須回去,明天公司的新品宣傳拍攝要開始了呢,我有很多事要做。”


    “素素,回家吧,反正嚴默的本意也不是非要你在塵寰不可,媽就你這麽個女兒,我不希望你有什麽大本事,隻盼你將來能嫁個好人家,平平順順過一生。”


    “媽,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是——我也想出類拔萃!”


    她也想受到大家的稱讚,更想得到嚴默的讚許,能與他並肩而立。


    憑什麽溫品言能做到的事情溫素錦就做不到?為什麽溫素錦就不可以變得更優秀?一直以來,她缺乏的不過是能讓自己得以展現的平台而已。


    她……一點都不想輸給溫品言!!


    看著女兒泛著淚光的倔強眼神,席藍茵歎了口氣,終是妥協:“那我讓老何送你回去。”


    老何是溫市長新請的司機,近段時間也許是工作太過勞累,溫市長的視力減退得厲害,為了安全起見,就專門請了個司機。


    一路上,老何看到溫素錦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也沒有開口說些什麽。


    直到車子快駛入城區,他才問:“大小姐,您還沒告訴我您要去哪兒呢!”


    頓了頓,溫素錦張開嘴:“去華府天境。”


    華府天境?


    老何一聽有些咋舌,那個地方可是全市的貴族區,一幢房子,位置最差的也要上千萬。


    他不動聲色地又看了溫素錦一眼,看不出來,這個他第一次見到的大小姐有些本事啊,居然能住得起那種地方。


    不過,想起之前溫市長提到這個大女兒時的可疑反應,也不排除她是被什麽有錢人包-養的可能性啦……


    老何撇了撇嘴,也不再多問,直接把車駛向華府天境。


    四十分鍾之後,車子抵達目的地,溫素錦向老何道了謝之後,隻身走了進去。


    門崗的保安之前有在嚴默的車子裏看到過她,對她的印象還算深刻,也就沒有阻攔。


    很奇怪,之前白天來的時候,她都會迷路,找不到屬於嚴默的那幢房子,可是此刻,她的腦海裏卻清晰地浮現出前往目的地的正確路線,就像有人在她的大腦中裝了一個自動的導航儀一樣。


    嗬,原來又被嚴默說對了,沒有人是天生的路癡,隻不過,她依賴成性,從沒有認真去記。


    看了眼手機,屏幕顯示已經接近午夜,可是嚴默的房子裏卻依舊是一片漆黑。


    媽媽說,他在她昏睡期間帶著溫品言出去了,可能是去哪裏約會了。


    約會……


    嚴默,溫品言。


    上下屬,辦公室戀情。


    男女朋友。


    無數詞匯在溫素錦的腦海中一一浮現,她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為什麽是溫品言?


    為什麽?!


    他不是拒絕過她一次嗎?!


    溫素錦坐在花壇邊,把腦袋埋在雙腿之間,直到一雙黑色的男式皮鞋進入她的視野,她才恍然抬起頭來。


    “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夜色中,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覺得他的聲音聽起來竟比夜色還涼。


    這裏不是她該來的地方?那什麽地方才是她該去的地方呢?


    溫素錦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濕潤,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一個聲都發不出來。


    也許是她的眼神看起來過於悲傷,嚴默抿了抿唇,不再說話,隻是轉身打開門,走了進去。


    溫素錦就這樣看著他的背影,有千言萬語想要衝口而出,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被咽了回去,她隻啞著聲問了他一句:“嚴默,你曾經哪怕有那麽一瞬間有一點點喜歡過我麽?”


    嚴默的腳步頓了頓,她似乎聽到他若有似無的歎息聲。


    “進來吧,外麵涼。”


    話落,他也不等她回應,打開了手邊的燈。


    溫暖的燈光霎時從門裏傾瀉而出,他就那樣站在門裏,留給她一個似近似遠的背影。


    初冬的腳步已經來臨,溫素錦穿了一件薄薄的線衫,感覺冷風刺骨。


    維持同一個姿勢坐了太久,腿部血液循環不暢,讓她覺得兩條腿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搖搖晃晃地走進那扇門裏。


    屋子裏,嚴默已經打開了暖氣,坐在真皮沙發上,麵前的茶幾上放了一杯熱牛奶。


    “喝吧。”


    之前大吐特吐了一番,溫素錦的胃裏本來就已經空空如也,再加上在外麵吹了許久冷風,這時候來一杯熱牛奶暖暖胃正是她最需要的。


    在他對麵坐下,屋裏的暖氣讓她覺得不再那麽難受,端起牛奶,慢慢抿了一口。


    甜的,他有在牛奶裏加糖,不知道是他確實記得她的喜好,還是隻是湊巧。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是前者,可是現在,她忽然不敢再那樣想了,怕又是自作多情。


    這是這些年來,她第一次這麽深刻地感覺到,原來喜歡他是一件這麽累的事情。


    深深的無力感快把她吞沒,她忽然想,如果這一次,他明明白白地告訴她:溫素錦,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這樣,她就勸自己放手。


    她依舊會在塵寰工作,至少做滿欠他的那五年,但是,她不會再去打擾他,以後,如果他和溫品言成了,她也會避著他們,隻要有心,世界再小也可以讓兩個人從此不再相見。


    “以後別在家裏亂做東西吃了,你的胃又沒有比別人多一個。”嚴默忽然淡淡地說道。


    他又知道了?她答應過他要成為一個廚藝一級棒的女人,自然是要做到的。


    見她隻是咬著唇,定定地看著自己不說話,嚴默的唇邊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再怎麽說,我以後很可能會成為你的妹夫。既然遲早都是一家人,我可以幫你介紹一個各方麵條件都很好的男人,包括他的廚藝。”


    幫她介紹一個男人?這就是他想對她說的?


    溫素錦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有不知名的液體從眼眶中不斷傾瀉而出。


    她一口飲盡手中的牛奶,像是飲下一杯忘情水:“謝謝你的牛奶,總裁。”


    放下手中的杯子,她笑著流著淚,起身道別。


    聽到她的那一聲“總裁”,嚴默漆黑的瞳孔微不可見地縮了縮,但是他並沒有阻止她離開。


    心裏,空蕩蕩的。


    溫素錦像是一具行屍走肉,打開門,看見屋外深沉得夜色,忽然覺得那像極了一隻野獸的血盆大口,隻要她的腳踏出一步,就會萬劫不複,而唯一能拯救她的人,要把她介紹給別的男人。


    嗬……


    溫素錦,你真傻。


    你怎麽會那麽無可救藥地愛著這樣一個無心的男人呢?


    他不要她也就罷了,何必這樣急著把她推給別的男人?


    她溫素錦是沒用,可是,要男人,她自己會找,不需要他操-心!!


    她搖搖晃晃地走著,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嘴裏還不著調地哼著不知名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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