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


    他在這裏做什麽?


    嚴默緊抿著唇,雨水順著他的麵龐蜿蜒而下,浸濕了他的頭發和西裝,讓他看起來有那麽些狼狽。


    莫言還是靜靜地站在墓碑前,他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忽然輕聲道:“我沒想到,你居然連一張屬於她的照片都沒有。”


    說著,他彎下腰去,修長的手指細細撫過“溫素錦”那三個字,還有那一處原本貼上墓主人遺照的空缺。


    “如果早知道是這個結局,你是不是還會這麽飛蛾撲火般地去追隨這個男人呢,素素……?”


    莫言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喃喃自語,剛剛落地,就仿佛已經被細雨的叮嚀聲所吞沒。


    “他甚至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最喜歡的花叫什麽名字……”


    他低頭,看著那一束被細雨浸潤後顯得愈發明媚的花束一眼,眉眼微垂,笑得悲傷。


    勿忘的愛,無望的愛……


    桔梗的花語。


    既然早知道是無望的,為什麽還要這麽執著呢?


    兩年前,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大病了一場,一直到現在才來看她,沒想到會這麽湊巧遇到這個害死她的男人。


    時間像是瞬間凝滯,停頓了許久,莫言才慢慢轉過身來,讓人意外的是,他剪短了頭發,幹淨的平頭,短到不能再短,沒有劉海的遮蓋,他額頭那一道延至眉梢的疤痕看起來尤為明顯。


    感覺到來自嚴默的側目,莫言並不打算多說些什麽,隻是從自己口袋裏拿出一張名片來。


    很久以前做的,從沒有用過,沒想到,第一次送人,居然是給他。


    莫言嘲諷地扯起嘴角,心中微澀。


    “上麵有我的郵箱,密碼是素素的生日。”


    嚴默皺眉,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在抽什麽風,並沒有伸過手去接。


    “你知道,那些年,她對你有多執著,她千方百計想聯係到你,最後……有人給了她一個錯誤的郵箱。”


    所以他說,他很討厭自己的名字。


    莫言,嚴默,何其相似。


    “那四年,她每天都會往這個郵箱發一封信,直到她畢業那天飛去費城找你,才停下。”


    整整一千四百六十一封信,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她對嚴默的濃烈愛意,無盡相思。


    那些信,他每一封都倒背如流,可卻從來沒有回過,因為太清楚,自己並不是她真正所愛的男人。


    所以,他知道她喜歡的食物,知道她喜歡的花,知道她怕黑……


    “嚴默,如果你知道她有多愛你,你是不是還會對她如此趕盡殺絕?”


    話音剛落,莫言又自嘲地笑了笑。


    嚴默會有什麽反應與他何幹?今天,他把這件事告訴他,隻不過是希望讓這個鐵石心腸的男人,此生都在痛苦中度過。


    當然,前提是,如果他還有心的話。


    兩個男人擦身而過的時候,雨還在下,莫言撐著那把黑色的傘,雨水順著傘滴落到嚴默身上,讓他看起來更加狼狽了。


    嚴默手裏捏著莫言留下的名片,看著墓碑上“溫素錦之墓”這冰冷的五個大字,神情裏有一瞬間的空白。


    從慈悲園回到華府天境的時候,天色已經大黑,這一生,除了兩年前的那個雨夜,嚴默做了又一件蠢事——他居然冒著雨在墓園裏整整坐了六個小時!!


    如果不是守園的老人來提醒他,他恐怕到現在還坐在那裏。


    一進門,圓圓就“喵嗚”著蹭到他的腳邊,也許是感覺到自己的毛發被他身上的雨水浸濕,它抬起頭,睜著眼睛,疑惑地看了自己的主人一眼。


    嚴默的手裏還捏著莫言留下的那張名片,他根本無心理會圓圓,也沒有心情管自己身上的這一身濕衣,大步走上樓去。


    書房裏,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看了眼那名片上已經被他捏得有些模糊的郵箱地址,他一個鍵一個鍵小心翼翼地輸入,生怕弄錯了哪一個字母。


    密碼是她的生日?


    很奇怪,以往從來沒有記住過的日期,這時候卻瞬間浮現在他的腦海,手指自動自發地敲下那幾個數字。


    登陸成功。


    收件箱裏,靜靜地躺著一千四百六十一封郵件,都來自同一個郵箱,備注名為——我的花。


    最後一封郵件的日期是在八年前,溫素錦從t大畢業的那一天。


    回憶如潮水般洶湧而來,他感覺自己像是忽然回到了那一日,在費城的醫院看到她時的情景。


    小小的個子,蒼白的臉,毫無生氣。


    他承認,那一刻,自己心裏是又驚又怒,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傻女孩,有朝一日居然會有勇氣飛到費城去找他。


    當夜,他就讓人找出了在機場搶劫她的那幾個人,也送了他們一個很好的“紀念”。


    嚴默像是著了魔,花了一整夜的時間,把這近一千五百封郵件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地看了下來。


    圓圓在門外撓門,一邊撓,還一邊撓心撓肺地叫著,估計是實在餓得慌。


    這兩年,在嚴默的照料下,這隻貓也養成了和嚴默一樣定點定量進食的習慣。


    往常,嚴默回來以後通常會先給它備好貓糧,可這一回,他卻像是徹底把它遺忘,任憑它怎麽鬧都沒法把他從書房叫出來。


    鬧得久了,圓圓也覺得沒趣,委屈地看了書房門一眼,跑下樓去,窩在沙發的一角,餓著肚子入睡。


    窗外天色大亮,嚴默終於走出了書房,雙眼布滿血絲,下巴冒出了清渣,身上穿的還是昨天的那身。


    他用體溫把原本濕透的衣服烘了個大幹,隻不過看起來皺巴巴的,難看至極。


    此刻的嚴默,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街邊的流浪漢,而非那個呼風喚雨目空一切的狂傲男人。


    看到他,圓圓欣喜地從沙發上跳了下來,到他腳邊又是一頓撒潑耍賴。


    這一回,嚴默終於正視了它的請求,轉身往廚房走去,拿出貓糧,心不在焉地在它的食盆裏倒了一些。


    圓圓見狀,兩眼放光,戳著腦袋就往食盆裏鑽,看來,這一夜,著實把它餓壞了。


    嚴默把貓糧放回原處,沒有再多看它一眼,轉身,就往客廳走去。


    這兩年來,他第一次感覺到累,困倦至極,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連一點力氣都沒有。


    嚴默,如果你知道她有多愛你,你是不是還會對她如此趕盡殺絕?


    莫言臨走時的問題,忽的閃入腦海,嚴默頓覺心頭閃過一絲鈍痛,閉起眼,又是溫素錦的臉。


    他……從沒有想過要對她趕盡殺絕。


    他以為,隻要把她困在威尼斯,隻要她不在這裏,他們之間就會相安無事。


    可世事無常,她終究還是回來了,然後……竟是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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