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於擁擠的街道,克裏斯緊緊的跟著前方不遠處的兩人,並試圖猜測這名黑衣人的來曆。


    他以多年的“工作”經驗來判斷,這名黑衣男子多半是某個富商的兒子,因為無論以哪個“部位”來思考,這樣一個年輕的男子都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賺的到那麽多錢,並且還是用來買下一個非親非故的小女孩。


    這分明就是敗家子富二代才會幹的事嘛,這些家夥沒有真正賺過錢,所以對錢沒有什麽概念,至於為什麽要買這個小女孩,那肯定是因為貪戀她的美色吧!克裏斯十分的自信的想。


    而他那身傭兵狀的裝束,應該也隻是一時興起的裝扮而已。


    “誒,他們進了飯館?”


    克裏斯沒法跟進去,像他這樣衣衫襤褸的人幾乎可以肯定會被店主趕出來,而且就算是捧出大把金銀幣來證明自己不是乞丐也隻會招致更為懷疑的目光而已。


    “我就在這裏等吧。”


    他在附近找了一個角落坐下,摸著咕嚕嚕叫喚的肚子,克裏斯心中咒罵著這個可惡的黑衣男子,如果不是他,自己說不定已經從巴依的家中偷出了這個女孩,如果不是他,現在的自己正在美美吃著飯,犯不著待在這裏挨餓。


    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食物,有當地加了絞肉,沾著乳酒吃的麵包,也有烤的恰到好處的黑牛排。那香氣四溢的味道,令上台前剛被奴隸販子喂過硬麵包的海蒂覺得自己又餓了起來。


    “肚子餓了吧,來,吃吧。”


    黑衣男子熱情的招呼女孩。


    “我叫巴爾,你呢?”


    “海蒂.拉瑪,嗯,叫我海蒂……就可以了。”


    出於陌生與害怕,女孩的聲音越來越輕。


    “海蒂嗎?今天起你就是我朋友了,今後我們一起旅行吧!”


    巴爾顯得十分高興。


    “朋友?旅行?”海蒂奇道,這是兩個她很少使用的詞匯。


    海蒂仔細端詳著巴爾,這是張約莫20來歲的年輕臉龐,瘦削幹淨的臉上嵌著一雙有神的黑色眼睛,配著同樣黑色的短發和整潔的衣服,整個人顯得十分幹練,可他微笑時那彎彎的眼眸和同樣彎彎的嘴唇卻讓人感覺到一股不太符合其氣質的單純與可愛。


    如此仔細的觀察一個人對海蒂來說還是第一次,以至於過於投入而讓巴爾覺得有些不太自在。


    “快吃吧,要涼了。”巴爾笑著說。


    看著巴爾爽朗的樣子,海蒂心底幾個月來的陰霾仿佛瞬間被一束束耀眼的陽光所驅散。


    “嗯。”


    她報以同樣的微笑,隨後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這樣的美食她已經想不起有多久沒有吃到過了,母親的形象隨著淚水出現在了她的眼眶裏,同樣出身於貴族家庭的母親格外喜歡親自烹飪菜肴,並且每當海蒂讚揚她的食物美味時她都會顯得格外的開心。


    但今後海蒂永遠也不可能再吃到她母親做的菜肴了,甚至還被父親賣給了奴隸販子,從此隻能吃著硬麵包就著漂浮著灰塵的涼水,隔三岔五能吃到個有些腐爛的水果已能讓其餘的奴隸們饞到流口水。


    剛開始時,這樣的食物海蒂更本無法入口,她甚至發誓即便是餓死也不會吃下這樣的食物,但奴隸販子們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按時按量給她送來食物,人類的適應力是強大的,用不了幾天她就習慣了這種口味。


    在這片大陸上,普通的奴隸都是戰敗國的人民或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者,也有少數被父母賣掉的孩子,海蒂是這個特例中的特例——她原本還是一名貴族。


    在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人就是沒錢沒勢還什麽都不會的貴族,尤其還是不能幹力氣活的女孩,不幸的是這幾項海蒂全都符合,不幸中的萬幸,她還有張還算不錯的臉蛋,配著貴族的身份,讓她的身價倍增。


    想到這裏時,她注意到了巴爾腰上係著的一隻暗紅色的小袋子。


    這應該是一個用火蜥蜴皮製作的袋子,幾乎可以肯定是,這裏麵必然放有一些十分貴重的物品,因為火蜥蜴皮本身的價值就非常的高昂,如果放些便宜貨那真是有些本末倒置,但她並不想知道裏麵有什麽,隻是看著這個袋子讓她想起了當年所擁有的一條毯子,一條用火蜥蜴毛皮與織物疊加製作而成的毯子。


    那是個比往年都要寒冷的冬季,就因為她打了一個噴嚏,心疼她的母親就置辦了這件昂貴的禮物。那個冬季她一直裹著或躺在這條毯子度過,火蜥蜴皮以其質地的不同而會自然持續的放出不同溫度的熱量,那種溫暖直到現在似乎還能夠感覺的到,可那個溫柔的母親卻早已不在人世。


    到底像誰呢?巴爾瞧著海蒂這樣想著。


    碰巧路過港口的他原本隻想湊個熱鬧而已,甚少待在城市裏的他很難遇見如此磨肩接踵的盛景,沒想到當他一看見海蒂的臉時,竟然使他產生了一些無比珍貴的回憶。雖然隻是些零碎的片段,但對巴爾來說卻像是神的恩賜一般的令他誠惶誠恐的珍惜不已。


    巴爾很感激那個看起來有些可笑的奴隸販子,正是因為他願意更改早已達成的交易協定,才避免了自己在這個城市裏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騷動。因為對於任何能幫助他回憶過去的事物,他都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索取。


    可是為什麽看著她的臉,卻讓我的腦子裏浮現出了幾張陌生男人的麵孔呢?巴爾無奈的搖了搖頭。


    天色漸漸暗去,巴爾與海蒂進入了一家旅店準備結束一天的行程,這讓克裏斯的跟蹤計劃犯了難,如果他也找地方睡覺的話第二天就很難再找到巴爾他們了。


    乘著店主短暫離開收拾一些小物件的間隙,克裏斯偷偷摸進旅店,跟著他們走上了樓,並悄悄的蹲在巴爾他們所住的屋外偷聽著房內的動靜。


    臭小子如果敢亂來的話我就揍扁你!他暗下決心,雖然在雙方在體格上有著決定性的差異,但他覺得如果能夠偷襲成功的話也不是沒有贏的可能,可屋內始終沒有傳出任何的響動,連說話聲都沒有。


    想到要與一個剛認識不久的陌生男子共處一室,海蒂起初還有些擔心,但在巴爾在另一張床上發出沉重的鼻息聲後,她才終於放下了懸著的心。


    海蒂躺在床上用背部感受著這久違的柔軟,雖說她曾經擁有過比之更為舒適豪華的大床,但此時的她並不願去回憶過去。


    對她而言,過去與回憶都隻是一場夢,如今的生活才是現實。


    門外——


    “哎,誰啊。”倚著門昏昏沉沉的克裏斯被一隻大手推醒,揉撚了一下眼睛,他發現一對銅鈴般的大眼正瞪著自己。


    “媽呀——”


    強壯的旅店店主像扔小貓一樣把克裏斯從窗口扔了出去,可憐的克裏斯今夜注定無眠。


    ※※※※※※


    第二天的早晨,海蒂被一陣窸窣的響音驚醒,裹著被子的她迷茫的四處張望,原來是巴爾正在穿戴衣服與長劍。


    巴爾的衣服從上而下都是一樣的黑色,奇怪的是作為傭兵的他沒有裝備任何有防護作用的甲胄,長劍背在身後也許是為了讓自己的行動更為自由,同樣黑色的披風裏藏著幾個小袋子。


    注意到被窺視的巴爾有意無意的撇了她一眼,與昨天閃爍著兒童般天真的眼神不同,今天的巴爾眼神冷酷而又銳利,海蒂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更令她不安的是,巴爾連招呼也不和她打就徑直走出了房門。


    “他這是怎麽啦?”


    思索了一番後海蒂翻身下床,匆匆穿戴整齊後就馬上下了樓。


    樓下,巴爾正悠閑的吃著麵包,海蒂則安靜的坐在巴爾身邊,但巴爾並未理會。過了一會兒,她大著膽子從巴爾麵前拿了塊麵包雙手捧著咀嚼起來,巴爾也沒有阻止。


    他在生我的氣嗎,因為我起床晚了?海蒂不安的想。


    在貴族家庭中,仆人都必須比主人先起床,曾是貴族的海蒂很清楚這個規定。


    不過在那個時候,海蒂的起居作息時間都由她自己決定,就連她的父母都拿她沒有辦法,冬天的時候她甚至有過連續幾天嫌冷不願起床的記錄,沒有人敢管她,直到她的母親連拉帶哄的拖拽下才讓她勉強起床。


    在被她父親賣為奴隸後,海蒂就一直睡不飽,並不是因為沒有時間睡,而是因為睡不著,作為奴隸的生活場所環境肮髒,散發著惡臭以及吵雜,這些都是影響她睡眠的原因。


    好在由於她的奇貨可居,奴隸販子也並未虧待過她,在這群奴隸中也隻有她可以享受不需要勞動也能夠得到足額食物的“特權”。


    吃飽後,巴爾沒和海蒂打招呼就匆匆的走出了旅店,海蒂則像個犯錯的孩子似的,緊緊的尾隨在他的身後。


    突然,巴爾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看著海蒂,而海蒂則用疑惑的眼神望著巴爾。


    “滾開!”


    巴爾丟下這句話後隨即再次轉身離開。


    “為,為什麽?”


    還未等理解這句話的意思,那原本就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就已衝出了海蒂的眼睛。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克裏斯正遠遠的看著這裏發生的一切,海蒂抽泣的摸樣令他心裏怒火中燒。


    “才過了一天就欺負我的媳婦!”


    “臭小子,我饒不了你!”他搓了搓手掌準備下一步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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