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曲》並不長,甚至可以說是短,要把整首《雪曲》奏完,也不過是半刻鍾的功夫,隻不過,江雲實在太過醉心於《雪曲》之中,他並不想讓此曲太快完結。


    從演奏開始後不過,江雲便已經完全地沉醉其中,透過他在音律上的造詣與觸覺,曲過一半之後他已不需看著曲譜,而是雙目緊閉,眉頭輕皺,舍棄在此刻多餘的視覺,用心去彈奏每個音韻,直到心中旁騖驟起,硬是把自己深入沉浸的情緒抽離出來。


    驀地,一旁的海浪和龍詩詩都陶醉中清醒,而江雲的演奏也旋即停止。


    海浪回過海來,整理思緒,心中深深震憾,沒想到憑他的修為,竟會因為江雲隨心演奏的一曲而進入忘我之境,須知他的修為雖然與江雲相當,但神識上的修為卻比江雲高出不止一籌。


    江雲那白淨的雙手平放在琴弦之上,手指緊緊並合,手掌連連輕顫,口中氣喘不斷,而且滿臉震驚,就像是一個剛從惡夢中驚醒過來的人。


    海浪見狀更感奇怪,右手拍在江雲的左肩之上,微微俯身,問道:“江雲,怎麽了?你沒事吧?”


    江雲閉目搖首,又長出一口氣,道:“我沒事,隻是這首曲可當真仙曲,方才我嚐試將此曲延長,沒想到剛彈出由我所杜撰的第一個音,整首曲子就變了樣,那種悲歡交雜的複雜情感也瞬間蕩然無存。”


    海浪和龍詩詩聞言沒有接話,二人的音樂造詣都不可能比得上江雲,也不好說些什麽安慰的話,而且他們對江雲所說的也是深有所感,他們也正正是因江雲突然的變奏而驚醒。


    江雲苦笑道;“看來我對音律還未學到家,自以為自己功力非淺,可將不同曲目自如改編,實是夜郎自大,坐井觀天,文鬥會過後,定要閉關苦修,好好反省。”


    海浪兩人依舊是無言以對,不過幸好此時卻有一個女聲出現,剛好及時化解了三人之間的尷尬氣氛。


    “世間數人情最是玄妙,縱是悟得大道之人,也可能錯解人情,江少主年紀尚輕,一時錯解曲中人情,繼而妄自修改,也隻是一時之餘,未至於落入下乘,所以也不必妄自菲薄。”


    三人抬頭一望,一個第穿白色素服的中年女人踩著竹笛,在墨竹峰上的氤氳霧氣中翩翩而來,一頭黑色長發隨風飄逸,絛質出塵脫俗,原來是墨竹峰的女長老,賀錦蘭。


    賀錦蘭操控竹笛斜下降落,在竹笛即將落地之時往她身後一飛,轉了個小圈,回到她的手中,而她的身體也降落在江雲的麵前。


    江雲站起身來,對著賀錦蘭拱了拱手,道:“見過賀長老。”而海浪也是拉著反應遲鈍的龍詩詩一同打了個招呼。


    賀錦蘭臉帶笑容,她笑得十分和藹,海浪真的是看不出來這個女人會要墨竹峰擔任劊子手的角色,不過她的表麵和江雲的話之間,海浪絕對是毫無疑問地選擇相信後者。


    她先是掃視了海浪和龍詩詩,又再看向江雲,道:“諸位無須多禮。”之後又仔細的打量了一下江雲和他的琴,道:“好琴,好手。”


    江雲聞言搖了搖頭,勉強自嘲一笑,道:“好曲。”


    賀錦蘭也隻是笑笑,沒有再多對江雲說些什麽,轉過頭向海浪道:“你們的來意我已經明白,掌門師兄叫我來此接你們入內。”


    海浪與江雲對視了一眼,海浪對他點了點頭,江雲隨即會意,把琴收起,然後又把樂譜還給海浪。


    賀錦蘭看見樂譜,嘴唇張了張,但最後沒有說話,不過她身為墨竹峰長老,也不難理解她會對這卷仙曲有興趣。


    “那幾位就跟我走吧。”


    海浪、江雲和龍詩詩順序排列,跟在賀錦蘭的身後,由墨竹峰的正門走進派內,在正門之時,幾人便已聞到淡淡的墨水味,入內之後,味道更濃,不過與平日常用的墨不同,味道較為芬芳不說,遠處有些弟子房門前的對聯甚至散發點點金光,帶有不小的神力波動。


    “這邊。”賀錦蘭領著他們,一直往墨竹峰的深處走,途中路過許多貌似用作會客的廳堂,但都沒有進去,這令海浪和江雲的戒心提升了不少,不著痕跡的打了個眼色之後,便各自開始凝聚神力,準備隨時應變。


    而龍詩詩當然就沒有這種觸覺了,她還是老樣子,就像剛上墨竹峰的第一天一樣,對什麽事物都表現得極為雀躍。


    “賀長老,還要走多久才到?”江雲忍不住出聲問道。


    “不遠了,前方過一條小石橋,就是你們的目的地。”賀錦蘭頭也不回。


    海浪和江雲又再對視一眼,雖然懷疑,但也隻好繼續跟上。


    又走了半刻鍾,一行人終於見到了一條小石橋,橋下是一個蓮花池,不過隻有蓮葉,沒有蓮花,最多也隻有花蕾。而石橋很長,卻很窄,隻能供一人走過,不過眾人是一字排開,倒也不會出現過不去的問題。


    眾人走到石橋的一半,突然在前方的竹林裏傳出一陣笛子之聲,笛聲異常明亮,不過卻能夠清楚感受到曲中悲意,一小段音韻瞬間吹出,正是《雪曲》。


    海浪一聽,馬上感到視覺變差,下意識的閉上眼,但眼一閉上,那種感覺便更加明顯了,那種悲傷,有如自己親身經曆摯愛消逝,隻消一會兒,海浪便完全失去了自如行動的能力。


    賀錦蘭輕哼幾聲,似乎早有準備,她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串鈴鐺,握在手右中不斷搖動,當時鈴鐺的聲音完全被笛聲蓋過,但彈指之間,形勢已經扭轉,笛聲慢慢消失,空氣中隻留下雜亂的鈴鐺聲。


    雖然笛聲不複存在,但海浪幾人還未完全回複過來,朦朧間隻聽見另一把女聲傳出,但內容是什麽,他們也聽不清楚。


    一道悅耳得如天籟一般的溫柔女聲在竹林內響起:“賀師姐,你請回吧。”女聲雖然悅耳,不過卻冷冰之極,糸像與賀錦蘭的關係不是太好。


    賀錦蘭停止了晃動鈴鐺,道:“你無須如此驅趕我,把他們帶來這裏是掌門師兄的意思,既然他下了命令,我絕不會有什麽意見,你也可以放心,我不會偷聽你們的對話。”


    女聲帶點輕蔑的笑了一下:“嗬,是嗎?”


    賀錦蘭臉色不佳,道:“薑白雪,什麽時候開始你可以這樣跟我說話了?雖然現在名義上你是我師妹,但你自己清楚,你這個長老不過是掌門師兄施舍的,我是你師叔,你可不要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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