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若不是連軍山,鐵毓莟就不用涉險。而不是連軍山,鐵毓莟也不會有這樣的契機……


    “好了,鐵毓莟,你剛剛晉級,需要好好體悟累積。而且,他身受重傷,現在剛剛醒來,也需要多多休息。”獨孤印皺著眉頭,將哇哇亂叫的鐵毓莟給帶走了。


    隻有連軍山一人孤獨的躺在那裏。


    連軍山歎息一聲,看著屋頂默默不語。


    熊熊的火焰、縱橫的猛獸……連軍山伸手到懷中,將一塊巴掌大的黃褐色布片抽了出來,思緒卻又回到了初至臥虎埡的那天……


    那一年,連軍山十四歲。漫天的大雪!連軍山懷著對傳說中人人豐衣足食的雲荒公國的崇敬,艱難的一路跋涉……可是,饑餓和寒冷,卻擊垮了他。等到連軍山醒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而在自己身邊的,是一個鐵塔般的漢子,還有一個精靈般的女童。


    那便是他日後的養父鐵山以及鐵山的女兒鐵毓莟。


    後來,連軍山才知道,自己已經到了雲荒公國境內的臥虎埡。雖然他很奇葩的天生就沒有蘊劍空間,但是這個小小的山村,依舊給了他濃濃的溫暖。沒有鄙夷、白眼和嫌棄,每一個人對他都是依然的溫和善良。


    可是,一切都在兩年後的一天改變了。


    那一天夜裏,連軍山在山中看到了臥虎埡傳來的衝天火光!他看到了一地的屍體,還看到了鐵山大叔手中……握著的那塊布片!


    連軍山將那黃河色的布片展開,手指都在微微的顫抖。看著那繡著的長劍與玫瑰交叉的標誌,拳頭緊握起來,整個人都在微微的顫抖。


    而就在那一天,連軍山從村裏儲藏猛獸材料的地窖中,救出了鐵毓莟。他永遠不能忘記那一幕——在掀開地窖蓋板的一瞬間,他所有的夥伴,都橫七豎八的躺在那裏。他們滿麵青紫,有的胸口甚至都被自己抓出了道道血痕……


    而唯一幸存下來的鐵毓莟,還是夥伴們將她壓在最下麵,用自己的軀體,隔開了高溫……


    連軍山救出鐵毓莟的同時,也得到了劍匣。


    之所以一直帶著這個匣子,也是有來由的。


    連軍山歎息了起來,這個謎團,一直在他的心中糾纏。


    他測試過無數次,都是天生沒有蘊劍空間,無法修練。可是……就在村子被毀滅的那天夜裏,連軍山和唯一幸存的鐵毓莟,卻遇到了改變他們一生的人。


    那就是萬劍宗的長老、鐵毓莟的師尊、人稱千臂劍聖的獨孤印。


    獨孤印也是偶然經過,卻發現鐵毓莟資質似乎不錯,故而出手探查了一下。隻是,這一探查,卻探查到了一個資質為完美的天才!可是……在對連軍山進行資質測試的時候,卻發現連軍山居然是最差的、萬中無一的飄搖!


    他一直是沒有蘊劍空間無法修練的超級廢物,可是在得到劍匣之後,怎麽就變成了……資質極差的飄搖了?


    一個無法修練,一個雖然資質極差,卻能夠修練,這其中有著質的區別!


    劍魂大陸,是一個對修練狂熱的世界。而人們一出生,就擁有一個神奇的空間——蘊劍空間。蘊劍空間存在於人的體內,從而讓人能夠吸納天地元氣,在其中轉化為劍氣,然後淬煉身軀、孕育劍器……


    所以,連軍山想起了當初獨孤印在帶著鐵毓莟和自己回萬劍宗時的話。


    “我們修練,其實就是修練的蘊劍空間!蘊劍空間,存在於我們體內,先天就已成型。那麽,蘊劍空間的好壞,就決定了日後你修練的速度和你所能達到的高度。”


    之後,正是鐵毓莟的懇求,獨孤印才將連軍山帶回萬劍宗,並且一力主持,讓他成為了內門弟子。


    當時的連軍山懵懵懂懂,什麽都不懂,可是在萬劍宗呆了整整一年了,他如何還不知道根由?


    在劍魂大陸,修練功法千頭百緒,但是說到底,卻無非是蘊劍氣、育劍胎、合劍芒、溫劍心、養劍神而已。別的不說,光說這修練的第一步蘊劍氣,就是吸納天地靈氣,將之納入蘊劍空間轉化為劍氣,以之強化自己的身軀,慢慢積累,年深日久,不斷吸納轉化淬煉,自然能夠溫養出自己的劍器來。


    一旦培育出自己專屬的劍器,實力立刻非同小可,脫離最初的劍仆階,正式取得劍侍封號。至於之後如何激發劍芒成就劍俠,就是更高級別的層次了。


    其中,自然又有更細化的界定,諸如剛剛接觸某一層次的初晉、領悟一定天地義理的明性以及境界穩固到達巔峰以求突破的恒定。


    這些其實都和連軍山無關。


    因為,雖然他現在算是可以修練了,但是……萬劍宗身為劍魂大陸第三大宗派,為了促進弟子進取,采取了森嚴的等級製度。


    門下弟子,從不算萬劍宗弟子的外門弟子開始,到內門弟子、真傳弟子再到劍宗弟子。每一個級別的弟子,都隻能在特定範圍內活動,如外門弟子,就永遠隻能在山門外那一片限定區域活動,但是內門弟子卻可以隨意進出。同樣的,內門弟子若非召喚,永遠不能進入真傳弟子的區域,否則就將遭到嚴懲。


    至於作為宗派未來的執掌者、儲君,劍宗弟子更是權力要大了許多。


    其中這層層選拔,嚴格到殘酷。而且,萬劍宗還將之明確的細化了,那就是積分製。外門弟子,隻有修練到劍侍境界,才有進入內門的資格,之後就是種種考驗,或者——你為宗門做出了足夠的貢獻,用龐大的積分來換取這一身份。


    內門的那些弟子,哪一個不是千辛萬苦才得以身列門牆、進入內門?而連軍山,這樣一個資質萬中無一的廢物,居然隻因為長老的一句話,就進入內門與他們平起平坐,這如何不叫他們不甘甚至惱怒?


    積分製度,是相對公平的。但是,也正是這公平,造成了連軍山如今的困境。


    是的,他再也不是不能修練的廢物,可是,他沒有修練功法——哪怕最平常的都沒有。在萬劍宗,想要獲得修練功法,很簡單,拿積分來換。


    外門弟子,自然有許多符合其身份、修為的任務,那麽他們自然能夠賺取積分,來換取修練功法。而擁有了一定的修為之後,則可以賺取更多的積分。


    可是,連軍山卻是一點修為都沒有——他甚至連初晉級的劍仆都不是!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新人、菜鳥。


    而身在內門,連軍山卻根本接不到那些不需要修為就能完成的任務……


    一年了,連軍山現在終於深刻的明白,為什麽獨孤印當初在鐵毓莟的懇求下,無奈的對自己說:“既然如此,我保你一世平安。”


    萬劍宗,劍魂大陸第三大宗派,其門下弟子,自然會受到宗門庇護。而內門弟子,已經是正是列入門牆了,所以,等閑不會有人去招惹。


    就這樣嗎?混混沌沌平平庸庸的過一生,然後一抔黃土了之?


    可是……臥虎埡一百六十一口人,這樣的血海深仇,就拋諸九霄雲外?


    這塊布片,關係到臥虎埡被屠滅的真相。可是,自己卻根本沒有能力去追蹤,要不要將之交給鐵毓莟呢?鐵毓莟的資質是笑傲群倫的完美!更是有著一位劍聖師父,進境那自然是一日千裏。


    將這樣的血海深仇,丟給一個今年才十歲的女孩?看著手中黃褐色的布片,連軍山陷入的深深的沉思中。


    忽然,腦袋一下痛了起來,仿佛有無數大象在裏麵奔跑踐踏。


    不,是無數的信息在翻騰!


    首先,是一篇文字,沒頭沒腦,但是連軍山知道,這是一個修練功法。之後,連軍山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魁梧大漢,正是先前昏迷時見到的劍匣幻化的大漢:“本劍匣耗費最後的一些元氣,神通威能刻畫留念,傳授你搏殺格鬥之法!”


    那大漢渾身黝黑,體壯如牛,哇哇大叫起來,也是如牛吼一般:“不過,老子虧損掉的元氣,都要你來補償!嘿嘿,反正本劍匣也不怕你不認賬……”


    開始時,劍匣幻化的大漢宛如魔神,威風凜凜霸氣側漏,嚇得連軍山戰戰兢兢隻差淚沾衣襟。可是說到後麵補償元氣的事情時……連軍山大跌眼鏡,直欲吐血三升——如此威猛的大漢,聲音細弱婉轉、體態婀娜多姿、神情聲調猥瑣不堪……


    隻見在他腦海中出現的大漢,竟然直接爆散開來,化成了無數璀璨的光點,在他的腦海中肆意衝撞!隻不過是一刹那,連軍山就感覺到了有無數的東西湧入了自己的腦海……


    各種奇怪的姿勢,各種搏鬥的招式……一個又一個交替出現,是那麽的清晰,又是那麽的奇怪!


    這到底是什麽?


    連軍山忽然僵在了那裏,他知道這是什麽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劍技啊!


    老天,這難道是劍神的遺寶?連軍山忽然知道,自己再也不用猶豫是不是將布片交給鐵毓莟了。


    自己隻需好好的修練,一切皆有可能!


    一切煙消雲散,什麽紛擾,都會結束。


    連軍山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居所,麵對如今的局勢,自己該如何去做?連軍山仰躺在床上,心中萬千思緒盤旋。


    不過,那一幕卻真切的浮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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