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挪到洗手間,用大把的水衝洗臉部。我有些微醉,醉到我都已經忘記我剛剛在101裏麵偷偷流了多少眼淚。


    我用手抹幹從臉上流下來的水,目光轉移到鏡子裏雙頰泛紅的自己。從鏡子裏我看見了,我背後還站著一個人。


    “怎麽,你出現在這裏,不怕其他進來的女生大聲尖叫啊?”


    我慢慢走到他麵前,打笑地問他這個尷尬的問題。


    他並沒有回答我,讓我很是生氣。


    “鄭緯,你說,你跟著我是不是害怕我突然倒下去啊?”


    他還是沒說話,讓我氣得差點跺腳。


    “喂,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倒下去的。我付舒才不是那種喝了幾杯酒就會倒下去的人。”


    我伸出食指,對他發出嚴肅的警告。


    “你這個鬼樣子,以後還有你哭的。”


    我不懂他的意思。


    “你說什麽?你是說以後還有我哭的是嗎?”


    “付舒,你今天讓我很失望,並不是因為你故意對劉熠冬說的那些話,而是因為你哭了。才這麽大個事,你就哭的肝腸寸斷、要死不活,那以後怎麽辦?”


    我笑著抬起頭,“以後?以後我才不會哭呢,因為有個成語叫否極泰來,它的意思就是——”


    “我還不至於蠢到要你給我解釋成語的地步。”他一把打斷我的話。


    “也是,你是誰啊,你可是大名鼎鼎的林氏董事長啊,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想讓我哭還不容易,你隨便耍幾招,我就得哭的撕心又裂肺。”


    “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嗎?”


    我慢慢聚焦到他的瞳孔,把眼睛使勁睜大。


    “陰沉。自私。惡心。卑鄙。”


    我還沒說完,就被他一把攬過腰,深深地給吻住。我使勁地捶打他,他就是不肯鬆手。他把舌頭伸進我的嘴裏,讓我喊不出來的同時還覺得呼吸困難。


    “如果這就是你眼裏的我,我一定會本色出演爭取劇情美輪美奐。”


    我揚起手掌卻被他眼明手快地拿住,他慢慢湊上我的耳朵。


    “惡魔怎麽會讓你有反身的機會呢,他會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把你侵吞掉、這樣的話,就算把你吃進肚子,你也還是我的人。”


    我一把推開他,“你瘋了。”


    “我早就瘋了,在你以前每天跟劉熠冬雙宿雙飛的時候,在你一直把我推給喬葉的時候。”


    “鄭緯,你要搞清楚一件事,不是我把你推給葉子,而是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


    他再次攬過我的腰身,讓我一下子整個身體都全部貼在他身上。


    “你放開我,你快放開我,否則我要叫人了。”


    “你叫啊,你趕緊叫。”


    就在我準備呼喊救命的時候,我看見了一直躲在旁邊的葉子。


    我狠狠地掙脫開鄭緯的手,跑到葉子的麵前。


    “葉子,你相信我嗎?”


    我已經不想再說什麽“葉子,請相信我,不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我可以解釋”諸如此類的話了,一我累了,二我也想看下四年就這樣同我走過來的葉子,在這樣的時刻是否還願意像以前一樣不遺餘力地相信我。


    可是她並沒有回答我,而是徑直走到鄭緯麵前。


    “鄭緯,她到底哪裏好,你對她這麽死心塌地。”


    我的心有幾秒漏拍,感覺生疼。


    “她哪裏都不好。”我閉著眼睛,聽見鄭緯在後麵又加了一句,“也比你好。”


    然後葉子突然大笑起來,她走到我麵前,我看見眼淚在她眼眶裏打轉。


    “鄭緯,你給我聽好,你越愛她,最後也就越傷害她,你等著瞧。”


    她望著我的眼睛,咬牙切齒地對鄭緯說出這句話。


    “喬葉,你也給我聽好,除了我,誰要是敢傷害她,我一定會讓她後悔莫及。”


    鄭緯說完這句話就準備過來拉我走,被我拒絕了。


    我呆呆地杵在原地,雙腳像被灌了鉛一樣的寸步難行。看著鄭緯離開的背影,我就知道這次真慘了。像是一個儲滿了水卻突現裂縫的水缸,水一直外漏,但你不能用力碰它,你一碰它,可能就會支離破碎,一無所有。


    “葉子,你相信我嗎?”我又再問了一遍。


    她把眼神從鄭緯背影上拉回來,身上彌漫著一股森嚴的氣息。


    “不,相,信。”


    我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她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就走了。


    我艱難地回到房間,發現裏麵的人都走光了。


    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完之後滿臉的眼淚,哭完之後又繼續喝酒。今晚的酒量出奇的好,可能是知道就算喝醉了,也不會再有人送我回家,所以今晚的我特別給力。


    我把眼淚混在酒裏一並喝下去,突然旁邊有人說話。


    “付舒,我心疼你。”


    聲音是從角落裏傳出來的。我身子定了定,那是陳溫新的聲音。原來他還沒走,一直躲在我看不見的角落裏。


    他也沒有過來搶我的酒杯,就一直和自己說著話。


    “付舒,你知道嗎,那段你剛剛離開付氏的日子,我每晚想你想的都睡不著覺。白天還好,一到晚上就不行了。我整夜又整夜地失眠,喝很多酒,發瘋地給你打電話發短信,我發現,原來我那麽愛你。我甚至都已經不記得是什麽時候愛上的你,我隻知道看不到你我會難受,看到你……我又會心疼。”


    “很多時候,我真不知道你要的到底是什麽。你像是一陣風,我喜歡,卻無力捉住它。”


    “付舒,我好心疼你。你被劉熠冬甩的那耳光,甚至是你對劉熠冬說的每一個字,我都心疼你。你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才能堅決地說出那每一個字呢?”


    他走到我麵前,對上我的眼睛。


    “我到底要怎麽幫你呢,你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麽樣幫你,才能讓你不那麽難過。”


    我心裏的自築的圍牆瞬間土崩瓦解。我看見陳溫新眼的眼睛裏散發出透亮的光,像極了夏夜裏的星星。


    “這些話是在哪裏看來的?還是……你高瞻遠矚地已經跟無數個女人操練過了?”


    想了兩秒,說出來的又完全是些口是心非的話。大抵我這樣的人,就要一直這樣對自己無言以對下去了吧。


    他並沒有跟我計較,而是紅著眼睛問我。


    “付舒,你愛我嗎?”


    他把手慢慢撫上我的左頰,我沒有避開。


    “付舒,你告訴我,你愛我嗎?”


    如果我告訴你我愛你,我們就真能撇開一切在一起了麽。


    我踉蹌地站起來,盡量不讓自己東倒西歪。


    外麵下雨了,我要趕緊回家睡覺。天太冷了,不能太晚回去了。


    我突然開始不停地打嗝,望著陳溫新,竟說不出一句話一個字。


    幾分鍾後,我決定回家。


    十一月末的南城,氣溫驟降。外麵下的雨越來越大,有如無數粒珍珠發了瘋地往地上砸。


    我覺得眼裏很幹澀,雖然有些站不穩,但是意識還是清醒的。


    小時候我特別喜歡下雨,因為一下雨就能和小雨一起在雨裏瘋跑嬉鬧,要是是夏天的話,還能穿上雨衣和小雨在土裏翻泥鰍。可是長大後就不喜歡下雨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喜歡,甚至還厭惡。


    我緩緩地走進雨裏,任憑雨水慢慢敲打在我身上。


    不曾想陳溫新竟然一直跟在我後麵,突然一把把我從雨裏拉了出來。


    “你幹什麽,別碰我。”我生氣地警告他。


    “你這樣會感冒的,別鬧了,我送你回家。”


    我抽過自己的手,“你憑什麽送我回家?”


    “你認為你自己是劉熠冬還是鄭緯啊,你有什麽理由送我回家啊,你既不是我的前任,甚至連我的校友你都算不上!所以……什麽都不是的你,憑什麽送我回家?”


    我跑回雨裏,又被他拉回來。就這樣折騰了幾個回合,我終於發飆了。


    “陳溫新,你再碰一下我,我就死在你麵前。”


    “你再碰一下?……你再碰一下試試?”


    “付舒,我求你別這樣,我們先回家再說,你先進來。”


    於是我趁他不注意從頭發上拿下尖銳的發夾,朝著脖子上就劃了一道。血從脖子流到衣服上,混著雨水快速地流到地上。


    我站在雨裏,一點都不疼,反而越來越清醒。


    “陳溫新,你不是問我,我愛你嗎?剛剛一直不回答你,是因為我覺得沒必要也懶得說,但現在看你這麽自作多情,我覺得必須告訴你答案。”


    他被雨澆得全身濕透,動也不敢動地注視著我。


    “我不愛你,而且……永遠也不可能愛你。”


    我淋在雨裏往前走,把陳溫新甩在了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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