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這裏應該……這樣麽?」


    我的手指還記得領帶的係法。一次就把結係成了三角形,長度和平衡感都恰到好處。


    我把深藍色的夾克穿上後,站在了落地鏡前麵看了看。


    「好棒好棒,哥哥好帥。怎樣?在鏡中看到自己的雄姿有什麽感覺?」


    萌萌插進我和鏡子中間,鏡麵中隻倒映出妹妹穿著水手服的背影。


    「嘿~咻」


    「呀~」


    ……於是,我拖著萌萌的肩膀將她挪開,於是從水手服後麵出現了一個不論看多久還是看不慣的板著臉的男人。


    這個男人搞什麽啊,究竟想毫不客氣地在鏡子裏待到什麽時候。啊?你還囂張地敞開著前麵的扣子,給我好好扣上啊。


    「哥哥,感覺如何?有沒有想起什麽?」


    「什麽也沒想起來。這好像也不是契機……話說,這樣子合身麽?」


    我一邊將夾克正麵的扣子扣上,一邊轉動肩膀確認形象。


    「很合身很合身,哥哥超帥的。讓人怦然心動喔~~?」


    「喂,不是讓你別說這種話麽!好了,出發吧」


    為了不被她看到我瞬間冒起熱氣來的臉,我低著頭離開了起居室。我不由自主地在腦中將她『怦然心動喔~~?』的台詞搭配上昨天在浴室裏映出的肉色人影……這件事一定不能告訴她。


    「誒,等等萌萌啦。萌萌也要一起出門」


    無視之。我沒理會萌萌的呼喊,快步在玄關穿好鞋。


    「等等啦。便當,便當忘帶啦!好痛!哥哥,等一下啊,哥哥。為什麽要使壞?便當帶上啦,呀啊!」


    繼續無視之。我將一邊嗑嗑碰碰一邊整理衣裝的萌萌留在客廳,離開玄關………………此時突然停下了腳步。


    「哥哥,等一下啦……咦?哇啊,真的在等萌萌啊!」


    嗯,我是在等你。因為,我一個人不認識路啊……


    「哥哥真是的,這就是所謂的傲嬌呢~~。到頭來還是想跟萌萌一起上學呢。真是的真是的,哎喲喲哎喲喲」


    「吵死了,才不是!行了,這次真的要走咯」


    「耶,久違地跟哥哥一起上學」


    「別摟著我!」


    和煦的春風拂過我再次發燙的臉。已徹底卸去粉色嚴妝的櫻花樹,搖擺著枝頭送別第一次去上學的我。


    ☆


    「哥哥,在這裏往右轉」


    再次化身導航員的萌萌,攤開手掌指示有便利店的十字路口。


    「蓮杖兄妹放學回家時經常會順路去那邊的便利店買東西,那裏是頗受蓮杖兄妹喜愛的約會地點喔。這位旅客,要去看看麽?」


    「不去」


    還有,誰是旅客啊。


    「啊,有人在吃泡芙!好羨慕啊~。不過早飯已經吃了很多了……嗚嗚,這種時候要忍一忍。萌萌的賣點是苗條呢」


    我是不知道你要賣啥。萌萌戀戀不舍地從便利店停車場那邊開早餐會的男生身上移開目光,在十字路口左轉。


    「咕嗚嗚,竟然能享受由泡芙開始的早晨……而且那還是便利店專屬的好吃泡芙……外麵軟乎乎裏麵軟滑滑,吃上一口就能升天的那個……」


    但萌萌似乎還是無法割舍,不甘心地模仿著吃泡芙的動作。


    「你不要緊吧?果然還是去一趟?」


    「不用了。倒是哥哥你要不要緊」


    「我又不餓,想去就直說啊。萌萌你吃上一口升天之後,剩下的我還可以接手喔」


    「哇,這主意好有吸引力!快別說啦,說得人家都想去了。才不是這樣,萌萌在說學校的事情啦!」


    ……哎,也對。我就是知道才岔開話題的啊。


    昨天傍晚,我告訴她我從明天起要返校上學,結果這樣的對話重複了不知多少次。我的情況不知該怎麽解釋,不知該怎麽讓別人接受,結果萌萌每過一個小時就擔心的不得了。


    「當然會擔心啊!哥哥可是昏迷了一個星期喔,而且居然出院第二天就去上學了。這樣勉強自己,要是暈倒了可怎麽辦……」


    「不會的,完全不勉強」


    「唔,可是可是……真的沒問題麽?兩個人再休息一天也好吧。今天已經是星期五了,從下來星期再去上課也……」


    「哎,真麻煩。都說沒問題了。而且新屋醫生也不說過麽?盡量按照平常的生活來過,因為我們不知道恢複記憶的契機究竟在哪裏。我也想盡早恢複記憶啊」


    「萌萌也知道,可是……」


    ……哎,不過理由並不光是那樣。


    說心裏話,我要是跟萌萌兩個人在那個家裏獨處下去,感覺我會瘋。


    昨晚萌萌也理所當然一般鑽進了我的被窩,我堅持讓她再放過我一天,花了半個小時才把她說服,又花了半個小時才把她趕出房間。在那之後我後悔這麽好的機會其實應該一起睡的,又折騰了一個小時……。就因為這樣,害我今天早上起來嚴重睡眠不足。


    問題不光在睡覺的時候。萌萌吃飯時說吃第一口互相喂是常識,說看電視的時候說牽手是常識,弄得我精神完全沒有休息的時間。


    我害怕待在那個家裏,最後會被蓮杖兄妹的常識給洗腦。因此,我想跳出那個地方,呼吸一下外麵的空氣,確認一下社會中普遍的常識。想跟萌萌之外的人相互接觸,來讓內心恢複平衡。


    另外,我還想確認一下我並不是會對自己妹妹出手的犯罪性質變態。


    「噢噢,哥哥在燃燒啊。萌萌知道了,萌萌也會幫忙的!」


    「哇!不要說著說著就從旁邊摟上來!」


    「可是,不是該想平常那樣麽?蓮杖兄妹上學放學的時候,手挽手才是默認狀態啊」


    「那種常識忘掉也罷!」


    啊啊,好糟糕。我這妹妹果然怎麽看都好可愛。她這麽可愛,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給她拍那麽多照片的心情………………可是,出事前的我啊,出手就不對了啊。拜托了,我是說真的,我們不是對妹妹產生情欲的犯罪性質變態吧。最後的底線你有好好守住的吧?我相信你喔。你要敢辜負我的期待,我就殺了你。


    「哥哥,到了那個公園往右轉就到學校了。順便說一下,那個公園啊,是哥哥和萌萌第一次雙唇纏綿,充滿回憶的地方……」


    好吧,宰了你。我要宰了你。


    「……的話就好了呢~~?」


    ……可惡。


    麵對萌萌天使般的微笑,貨真價實的殺意瞬息之間地湧上來。


    好險好險,差點就因別的罪名淪為罪犯了……。


    正如萌萌所說,在公園一右轉就能看到校舍了。


    『縣立蜂之丘學園』


    校門上印著這麽一行字,身著相同校服的學生陸陸續續地走進去。有的人沒睡醒似地打著哈欠,有的人正跟朋友起勁地閑聊,還有人走路看手機被老師教訓,雖然表情各不相同,但所有人都協調地融入校園的風景中。


    「哥哥,沒事吧?」


    「誒?」


    萌萌擔心地盯著我的臉。我似乎護意識地停下了腳步,握緊的手心裏都是汗。


    搞什麽啊,我果然在害怕麽……


    我是這所學校裏唯一的異類。就算穿著相同的製服,我卻不熟悉這裏的味道,不熟悉這裏的空氣,不熟悉這裏的土壤。我就好像一滴墨汁,滴在了已經完成的,名為『校園』的油畫上。盡管我沒有被人圍住質問身份,但我的雙腿卻灌了鉛一樣沉重。


    即便如此——


    「沒事,走吧」


    我還是走在萌萌前麵穿過了校門。


    ☆


    時隔一周來上學,我想首先應該跟老師打聲招呼。


    我靠著萌萌的引導前往辦公室。雖然萌萌說她在電話裏已經把事情大致告知了老師,但畢竟情況特殊,我還是想好好地親口解釋一下。這麽做的話,順便還能確認我出事前在哪個教室的哪個位置,或許有什麽能夠夠獲得喚醒記憶


    「噢,這不是蓮杖麽!你總算來了啊。來來來,這邊來!」


    我的班主任名叫八葉,是名女教師。她年齡大概24、5歲。她的體型極具女性魅力,塞在平整西裝之中的身體十分刺激眼球,但性格似乎並不盡然。我一踏進辦公室,她便恨不得震撼整個亞洲似地用關西腔向我大聲呼喊過來。


    「哎呀,真是難為你了。能來就好能來就好。真的出那種事了麽?身體已經沒事了麽?」


    八葉老師不等我來到辦公桌前便大嗓門地開始說話。


    「呃,啊,嗯……是的。身體方麵已經完全沒問題了,不過……」


    「嗯,聽說了聽說了。你先是昏迷,然後失憶了。諜影重重麽?太搞笑了」


    「好、好笑?」


    「哎,電影裏出現就算了,沒想到失憶這東西現實中真的存在啊。真是難為你了,是吧?真的太好笑了」


    「……究竟哪樣啊」


    這老師怎麽回事,總覺得跟她很難交流。


    「不過啊,這也不全是壞事喔。這種事情總的來說都是青春的一部分,基本沒問題啦。等你出了社會之後,這也會成為一段經曆,到時候大概會是一段不錯的回憶吧。我是不知道究竟會怎樣」


    說得好好的,結果最後這麽不負責任。


    「總之加油吧。你的事已經跟班上的人說過了,遇到麻煩隨時可以來找我喔。記得要在做傻事之前呢」


    ……做傻事?


    「老師,您是指——」


    「好。你先去吧,我還有要事要辦」


    八葉老師單方麵地說起來,又單方麵地終止了對話,從抽屜裏取出教職會議上使用的極秘文件……才怪,是香煙和打火機。


    「你這眼神是咋回事?我身體一半是尼古丁構成的,不抽就會死。啊,這件事你不準對任何人說喔。我家是禁煙的呢」


    「誰要管你家的事情啊」


    「行了,總之不許對任何人說。知道了麽,禿子!你要敢說,就別怪我……」


    「我知道啦,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


    「很好,你是個好孩子」


    八葉老師用非常親切的笑容摸了摸我的頭之後,飛快跑向吸煙區。我想問的還沒問出來就被一個人留了下來,隻能在納悶中離開辦公室。


    「哥哥,歡迎回來。八葉老師是個好老師,對吧?」


    「好老師?就那貨?」


    在走廊上等我的萌萌一看到我就這麽說,我發自內心地感到吃驚。


    「大家都說她長得漂亮人又有趣,還很熱心腸喔」


    嗯,不跟她說話的話是覺得她挺漂亮,給人感覺也很風趣。但就算是這樣,最後的評價我還是無法接受。


    「哎,萌萌也想讓那樣的人當班主任啊。啊,但萌萌並不是說現在的班主任不行喔」


    「你這借口是針對什麽啊。不說這些了,剛才老師說我做傻事……」


    叮————、咚————、當————、咚————。


    「糟了,預備鈴響了!哥哥,趕緊趕緊!」


    「咦?一下下就好,有什麽關係啊。以前的我到底——」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遲到!快走啦!」


    「喂,別推我啊」


    被異常害怕遲到的萌萌催促著,我咽回去的提問沒能問出來,便在學生們來往穿行的走廊上全速奔跑起來。


    校舍共有三層樓,每層樓似乎分別對應每個年級。上一年級的萌萌在樓梯口跟我道了別。


    「哥哥再見,要加油喔。哥哥是2年1班」


    萌萌右手擺出2,左手擺出1向我示意。


    「喔,我知道了。回頭見」


    「啊,還有一件事」


    「嗯?」


    「……便當一定要吃喔」


    「什麽?」


    萌萌留下謎之囑咐之後,匆匆朝走廊另一頭跑了過去。


    『早上好,萌萌』


    『啊,萌萌來了。今天也好可愛』


    『萌萌,今天不用值日……』


    『萌萌,快看快看。這發圈可不可愛?』


    隨後,她被嚴陣以待的同學們圍了起來。


    原來那家夥那麽受歡迎啊。哎,她畢竟那麽可愛,不管男生女生都沒法對她置之不理吧。按萌萌的說法,我受歡迎的程度也應該並不遜色……。


    「………………」


    目前來看,我停在樓梯間,但我周圍並沒有像萌萌那樣全都是人。上樓的同級生根本就不看我一眼,紛紛直接走了過去。


    哎,還是算了。我把肩上的包重新背好後上了樓。2年1班的教室就在二樓樓梯口左邊。我跟萌萌分開,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之後,疏離感直線飆升。我心想,停滯不前也不是辦法,於是借著上樓梯的勢頭果斷打開教室的門。


    ——嘎啦嘎啦嘎啦。


    裏麵呈現出來的,是一派清爽得令人耀眼的清晨風光。


    灑滿晨光的明亮教室裏洋溢著笑聲。男生們在嬉戲打鬧,女生們有說有笑。這是隨處可見,但我卻沒有任何印象的一幕。如此祥和的氣氛……


    『——哇,來了』


    我剛走進去一步,便引起軒然大波。


    第一個注意到我進來的,是靠近門口的一個女生。隨後,沉默呈放射狀擴散開來。那女生拍了拍朋友肩膀,朝我指了過來。然後,看到這情況男生集團停止了打鬧。接著,察覺到不對勁的另一群人突然不再聊天,於是,蔓延開來的沉默籠罩了整個教室,隨後……


    『——那家夥真的來了』


    竊竊私語開始了。


    『——他不是不上學了麽?』


    『——老師說他失憶了』


    『——什麽?要不要這麽蠢?』


    『——真的?啊,不好,他在看這邊』


    教室裏到處傳來竊竊私語,清清楚楚地傳進我耳朵裏。


    ……這情況怎麽回事啊,搞得就像可疑人士入侵教室似的。教室裏的所有學生都對我的出現非常在意,然而沒有任何人想跟我對上眼。


    咦?這裏是2年1班吧?我沒走錯教室吧?總覺得這情況糟糕得不行。好像趕快逃進我自己的座位,可我連我座位在哪兒都不知道。無可奈何,於是我向附近的波浪頭男生問道


    「那個,你知道我座位在哪兒麽?」


    「哈?你問我!?我怎麽可能知道?」


    不知為什麽他回答我的態度有些暴躁。不光是這樣……


    「喂!真糟糕真糟糕!我被蓮杖搭腔了啊」


    「哈哈哈哈。誰讓你跟蓮杖關係好呢,黑部」


    「嗨,蓮杖的死黨!」


    「真讓人羨慕啊」


    「你們這幫家夥,小心我把你們揍飛」


    那人回到同伴們中間厚,被戲弄了一番。


    ……蓮杖,說的應該是我吧。那幫家夥怎麽回事……仔細一看,包括我剛才搭腔的波浪頭男生在內,那四個人的發色和製服穿法都很正經。原來如此,那幫家夥是這個班的一軍呢。可惡,選錯搭話對象了。教室裏還有誰能跟我說話啊……啊,找到了。


    說起來,萌萌說過她是我同班同學呢。怎麽說今天也不會穿甚平呢……記得叫小咲來著?我們昨天剛剛親密地相互問候過,是


    住我們家對麵的鄰居。她慵懶地撐著臉,唯獨將那銳利的目光盯著我。


    「那個……」


    ————嗖。


    在我上去搭話之前,她就把臉撇開了。那帶刺一般的背影就像在對我說「別跟我說話」。喔、喔,溫柔體貼跟我一直相處融洽的這位發小,今天依舊毫不溫柔毫不友好。既然這樣,隻能隨便找個人算了。我到處張望,尋找有沒有親切的人能告訴無所適從的我該坐哪裏……


    「…………………………」


    我轉了一圈,還是沒人跟我對上眼。我這是在做頸部運動麽。


    這個班究竟怎麽搞的啊。萌萌說我是學校的偶像,這話我是沒太相信,但這真的是對待出了車禍住院一星期後回來上學的同學所該有的態度麽?通常骨折住院後回到教室之後,不應該很受歡迎才對麽?我的確是異類,但這給我的感覺又有點不一樣。好糟糕,快要哭出來了。怎麽辦?要回去麽?


    「蓮杖君……」


    可是,這也未免太可悲了吧?我主動提出要來上學,結果被班上同學排擠又離開……這讓我怎麽告訴萌萌啊。


    「那、那個,蓮杖君」


    對了,先擺出惱火的態度再離開,這樣也算顯得帥氣吧。不是被趕走,而是主動拉開距離的感覺……好,就這麽辦吧。


    「蓮、蓮杖!……君」


    「哇,嚇我一跳!」


    一個女生大喊一聲,打斷了我悲愴的腦內會議。


    她站在我身後,戴著一副小框眼鏡,理的是時下少見的波波頭發型。她外套夾克連最上麵扣子都好好地扣上了,裙子也是標準的過膝長度,活似從學生手冊上『標準製服著裝示意圖』中冒出來的。


    「啊,對、對不起,嚇到你了?」


    眼鏡女孩似乎自己都沒想到會這麽大聲,滿臉通紅地用手遮住嘴。


    「不,沒事」


    「真的麽?對不起,對不起」


    「都說沒事了,不用這樣道歉。真的沒關係」


    「是、是麽?沒事就好。那、那個,蓮杖君……身體方麵已經沒事了?」


    「啊,嗯。已經完全沒事了」


    「是這樣啊,真的沒事就好……哈哈哈」


    「嗯,謝謝你……哈哈哈」


    呃,這人是誰?上學才10分鍾,就已經遇到第二個關西腔了啊。終於有人肯跟我說話了,這倒是很好,但我完全不知道她叫什麽。畢竟情況特殊,問她名字也不會很失禮吧。


    「那個,不好意思,能告訴我你的名字麽?那個,我失憶了……」


    頓時,全班上下哄堂而笑。


    ……搞什麽啊。


    從時間點來看,引發爆笑的笑點應該是我,可他們為什麽笑?那些家夥低著頭捂著嘴偷笑,而且是不帶絲毫好意的冷笑。


    「那、那個,蓮杖君,講義!你休息的這段時間的講義已經放在你桌子裏了」


    眼睛少女像要掩飾這種情況一般,指向教室最角落的桌子。


    「……咦?啊,謝謝」


    「不用客氣。這是當班長應該做的。啊,對了,我叫八葉,八葉紗良。是八葉老師的妹妹……哈哈哈」


    「哦,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她口音這麽重,原來是這麽回事。話說,她們這對姐妹還真不像,性格截然相反的樣子。拋開都是關西口音這一點,完全看不出她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


    不管怎樣,我算是得救了。幫我收好講義算是幫了我大忙,但最感激的還是她給我指了座位。一開始我還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原來班上還是有親切的人啊。太好了,不用灰溜溜地回家了。班長,我會繼續加把勁的。


    「咦?怎麽了,蓮杖君?為什麽這樣看我?」


    八葉同學跟我說話的時候總有些苦笑的感覺,她肯定是個純樸的女孩,不善跟人說話。然而,她肯這樣跟我說話,我感到很開心。


    「我、我就說這麽多了。蓮杖君,你多保重」


    說完之後,八葉同學飛快地衝回到自己的座位——


    「呼~~~~~~~~~~~~~~~~~~~~~~~~~~」


    然後就想潛了很久的水終於浮出水麵一般,很深很深地歎了口氣。喂,至於消耗這麽大麽。跟人說話就讓你那麽緊張麽?


    「紗良,要不要緊?」


    擔心八葉同學的女生們一下子聚在了八葉同學的座位周圍。


    『紗良,振作一點!要去廁所麽』


    『竟然敢跟那種家夥說話,不愧是班長,太堅強了』


    『話說,真虧你沒笑出來了。我失憶了……這也太搞笑了吧』


    「大家不可以這樣。這樣說的話,蓮杖君他……多可憐啊」


    最後那句話雖然她用手遮著嘴,而且壓低了聲音,但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我懂了。八葉不是怕跟人說話,隻是不擅長應付我。


    果然試著接觸外麵的空氣之後,來到學校10分鍾便弄清了新的事實。我還為能不能融入進取而那麽苦惱,簡直太蠢了。


    我在班上本來就超受排擠。


    ☆


    「呃,以上就是全部內容。我們了解到,較不致密的(體心立方)結構要比原本致密的(麵心立方)結構能夠固溶更多碳元素。然後,能以含較多碳元素的γ鐵來不及擴散的速度冷卻的結構是,有誰知道…………」


    物理老師掃視整個教室,目光停留在了唯一沒有轉移目光的學生身上。


    「蓮杖,你知道麽?」


    「……馬氏體」


    「沒錯,能夠形成由無擴散相變變硬變強的馬氏體結構。好了,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


    ——噢噢。


    微微的喧鬧聲席卷教室。隨後,揚聲器裏響起下課鈴聲,向吵鬧的教室宣布午休開始。


    班上的氣氛驟然一變,吃食堂的男生們爭先恐後地湧向走廊。我目送這那群欠飯吃的家夥離開,隨意地翻起了課本。


    ……唔,我竟然這麽厲害。


    一個星期沒上學竟然能夠從容不迫地跟上,連稍稍後麵一些的地方也能夠看懂。出乎意料,出事前的我似乎相當熱愛學習。


    話又說話來,這情況還真是不可思議。明明對自己的事沒有半點記憶,但這種東西卻記得清清楚楚。新屋醫生說過,一般常識以及生存不可或缺的記憶不會喪失,可反觀我現在的情況,把學校上課的內容跟有關自己的信息放在一起,到底哪邊更加不可或缺?


    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肚子發出的強烈抗議打斷了我的思考。內心一煩惱,肚子就會餓。我的胃在上第三節課中途便不斷「咕咕咕」地向我所求補給。午飯我有萌萌拿給我的便當,所以沒必要去食堂……好吧,我究竟該怎麽吃這份愛妹便當呢?


    用筷子吃就行了吧……事情其實沒那麽簡單。環顧周圍,班上的同學們都是與要好的朋友把各自的桌子拚在一起,開開心心地打開便當。


    『奈美惠,吃飯吧』


    『嗯嗯,開動吧開動吧』


    『喔,亮太,你有炸肉餅啊。給我一個啊』


    『誰要給你啊,隻有一個好麽』


    …………問題就是,我要怎樣在這其樂融融的氣氛之中吃便當。


    從早晨進教室的氣氛來看,我加入班上圈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抱著一絲希望,試著擺弄課本來爭取時間,但其他班也完全沒人來邀請我的跡象。這麽一來,我要一個人吃麽?


    誒,不會吧。要我一邊看著大夥其樂融融吃飯的景象,一邊像公開處刑似地一個人吃?你的精神承受能力也未免太


    強了吧,出事前的我。


    話雖如此,我也總不能一直盯著課本。我提心吊膽地從書包裏取出便當盒一看………………不,還是有種不太對的感覺。因為,大家都在時不時地朝我這邊偷瞄。那表情就像在說「咦?你要在那裏吃麽?」似的。


    我現在的行動大概與以往不同。若是這樣的話,我硬著頭皮來學校還有什麽意義。那我該怎麽辦才好?我不能留在這間教室裏麽?總該不會要我去廁所吃吧?還是饒了我吧,再怎麽說那也太傷自尊了吧……啊,不過那可能是恢複記憶的契機。咦?可能麽?在廁所吃飯來恢複記憶……我的人生還有救麽?但總而言之,這個地方我是沒辦法繼續呆下去了…………嗯?


    我當我準備起身的時候,抬起腰的過程中看到了奇怪的東西。


    是編號。桌子的左邊角與右邊角上用記號筆寫著1和2。仔細一看,側麵牆壁的窗框上也同樣用筆寫著編號。這就像某種組裝用的標記。


    ……組裝用的標記?


    我嚐試移動桌子。我連同椅子一起將桌子轉動九十度,將牆麵上的數字與桌子上的數字拚在一起。不出所料,數字的位置完全吻合………………然後,這究竟是什麽意思呢?在這裏能看到樓下的運動場和附近的街道。


    好厲害,變成星巴克靠窗座位的感覺了!原來如此,這樣一來就不用在意別人的目光,可以隻用一邊看著欣賞美麗的景色一邊吃便當了。出事前的我,你是天才麽!


    「——才怪啊!」


    我卯足全力把腦袋砸在桌子上。


    這可悲的妙計是鬧哪樣啊,與其把聰明用在這種事情上,倒不如去廁所吃吧。可惡,欲哭無淚啊!


    我懷著悲壯的覺悟站了起來,但就在這一刻——。


    「哇!」


    「誒!?」


    突然有人從後麵撞了上來,我向前栽下去。


    「喂,你幹嘛撞我啊!」


    隻聞一個習慣於吼人的聲音朝我撲來,接著我的胸口被猛地拽了起來。那是一個有著眼神強勢的苗條少女。


    「咦……小咲?」


    正是那個以溫柔貼心和睦融洽著稱的鄰居。


    「你吃驚個什麽勁?麵包都被你壓壞了啊,你要怎麽賠我啊」


    小咲的眉頭皺成了科羅拉多大峽穀,手中的塑料袋沙沙響。


    「就算你這麽說,可本來就是你撞上來的吧」


    「廢話少說,賠我麵包」


    「哈?你說什麽啊」


    「行了,走吧」


    「喂,搞什麽啊!」


    小咲不由分說地扯著我夾克的袖子,快步朝走廊走去。


    「喂,放手。你搞什麽啊」


    「————」


    「都讓你別拉了啊,衣服要被拉長了啊」


    「————」


    「你在聽麽?放手啊」


    「————」


    這家夥竟然徹底無視我,你耳膜突然破裂了麽。


    「咦?小咲,你要上哪兒去?午飯不吃了麽?」


    「你們先吃吧。我讓這家夥賠償之後再吃」


    她草草地回應了朋友們。看她耳膜沒破,真是謝天謝地。


    「我說小咲,我自己能走,你放開我好不好」


    「————」


    繼續無視。


    ……真是我行我素啊,這家夥。


    這位溫柔體貼的鄰居像牽狗一樣拉著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教室。


    ☆


    「喂,你要帶我到哪兒去啊」


    不管我喊多少次,小咲就是不停下來。


    就算是男女交際開始活躍的高中生,女生拉著男生的手大搖大擺地走在校舍裏麵,這種情況也難免會惹來旁人的目光。因此,我此刻正被迫承受著來自擦身而過的同學們毫不掩飾的好奇目光。就連喪失記憶的我都覺得超羞恥了,這家夥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麽?


    就算她給人的感覺挺可怕,但終歸隻是一介女流,我要甩開她纖細的手臂隨時都可以。話雖如此,她至少在萌萌心裏是個溫柔善良體貼熱心的好鄰居,我不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她來硬的,於是隻能跟在她後麵了。


    小咲逆著前往食堂的人潮快步向前,穿過連廊走向特殊教學樓,然後上了樓梯。特殊教學樓有四層,她直接連第四層都登了上去,朝著一般學校通常出於安全考慮不讓學生進入的屋頂走去。當然,這所學校通往屋頂的門也被一隻鎖頭嚴嚴實實地封鎖了,但是——


    「嘿」


    小咲十分輕鬆地打開了門旁邊的窗戶。這所學校的安保措施究竟怎麽搞的。


    小咲把手撐在窗框上,毫不在意裙子被掀起,一下子跳了過去。那颯爽的一跳,令我不禁看入了神。


    「你還傻站著幹嘛?」


    小咲從窗戶那頭催我趕快過去。都跟她到這裏來了,再對著幹也無濟於事,於是我頁學著她把腳踏在窗框上……鞋底在牆壁上打滑,在屋頂上落地的姿勢稍微有點搓。


    屋頂之上別有洞天。


    天空是那麽蔚藍,混凝土屋麵充分沐浴在五月的陽光下,散發的熱量透過室內鞋強勁地傳了上來。這裏遠離午休的喧囂,取而代之能聽到聚在房屋網上的鳥囀。真清閑啊……就連水泥縫中長出來的雜草看上去都那麽悠然。


    ……於是,為什麽上屋頂?


    她讓我賠償她的麵包,我還以為她肯定會帶我去小賣部或者食堂。到這種地方來要怎麽賠償?她總不會讓我跳下去以命相抵吧。


    我腦子裏想著這些,看著她在風中躍動的馬尾辮……


    「星的煙花,星的廣場」


    小咲突然轉身,對我說出這樣一句話。


    「啥……?」


    「星的煙花,星的廣場」


    小咲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重複了一次。


    ……呃,這突然是怎麽了?這是什麽暗號?如果是,那我該怎麽回應?我不明就裏,鉗口不言,此時小咲的長眼睛瞬間搖曳起來。


    「——哎哎哎哎哎哎哎」


    然後竟回了一聲感情濃鬱的長歎。


    「這、這究竟搞什麽啊」


    「沒什麽。於是,這次從哪裏開始?」


    「哪裏?…………什麽哪裏?」


    「——嘁」


    歎氣之後又是咋舌。這位鄰居的眉頭皺得更加厲害。


    「我說你啊,難道真打算把失憶的設定堅持到底?我都看不下去了」


    「哈?什麽叫設定啊!」


    「瞧吧瞧吧,又來了。這蹩腳的演技真讓人看不下去」


    「才沒演戲啊,我真的失憶了啊!萌萌沒跟你說過麽?」


    「哎,說過說過」


    她舉起右手,就像在示意我不要說下去了。


    「萌萌講過,老師也講過,班上所有人都知道了……但是啊,沒有任何人相信」


    「為、為什麽?」


    「……哈哈」


    她就像在說「那還用問麽」似地聳聳肩,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說你啊,要撒謊好歹也對設定下點功夫好不好?都什麽時代了,玩失憶?真虧你能編出這種讓人笑掉大牙的故事啊,就不覺得害臊麽?」


    「就算你這麽說,我又有什麽辦法,事實就是這樣!」


    「而且一般常識全都記得,上課的時候也能對答如流。搞什麽啊,太拙劣了。我再說一次,製定計劃的時候再多用點心吧。這誰當蠢死了」


    鄰居那長長的美麗食指就像刺我眉心一樣,朝我伸過來。


    「我,也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但就是這樣的症狀。說是逆行健忘」


    「受不了。在說,你本來就那個樣子……」


    「本來?本來怎麽了?」


    「哎~哎~,真看不下去啊!」


    她無視我的提問,用鞋底蹭起了地麵。


    「就算可愛的萌萌拜托我,我為什麽非得照顧你這種家夥不可啊。而且還說不記得了!」


    「別、別瞪我啊。我又有什麽辦法,我又不是想忘才忘記的」


    「真受不了!」


    ……這家夥搞什麽。從昨天就這個鬼樣子。我要生氣了哦。


    「你想說的就這些?沒其他的事我就回去了」


    就算記憶喪失,我至少也有生氣的權利。我全力鼓出凶惡的口吻放下話之後,把腳放在了窗框上。


    「你回哪兒去?明明都沒朋友在等你」


    「——咕呼」


    語言的利刃插在我背上,讓我的腳又滑了下去。


    「……我、我說,小咲同學……」


    「什麽事?」


    「莫、莫非……我是說莫非喔?我、我莫非在班上,那個…………被孤立了?」


    「你超被人討厭的啊」


    「——噶謔!」


    我又挨了第二刀。第一刀還沒拔出來就挨了第二刀。可惡,雖然我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但被人這樣清清楚楚地宣布落單,果然還是有些承受不了啊。


    「大概比黑曼巴更讓人討厭吧」


    「什麽啊,黑曼巴」


    「全世界殺人最多的毒蛇」


    可惡,不該問的。


    「究竟怎麽搞的啊。新學期才開始一個月吧,我為什麽非得被孤立到那種程度啊」


    「不是被孤立,是被討厭」


    「……你故意的是吧。人家小心翼翼地選擇了較為光鮮的表述,你就全都給我拆掉是吧」


    「我又沒說錯」


    小咲笑也不笑地說道


    「唔唔唔,這也難怪。上學放學都跟妹妹手挽手的混賬妹控,怎麽讓人不討厭呢」


    「是呀,誰讓萌萌那麽可愛呢。就算是兄妹,粘成那個樣子到處顯擺,肯定會招惹不必要的嫉妒呢」


    喂,出事前的我,你到底怎麽顯擺了吧。


    「就算不那樣,你平時就已經做得很出格了……」


    「所以說,我究竟做了什麽啊」


    「………………」


    「小咲?」


    小咲那嘴之前明明說得那麽溜,這時突然停了下來。


    「……我說你……」


    然後,她突然把臉突然湊了過來,近得把我嚇一跳。


    「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她口吻中帶著苛責。


    「都說我不記得了啊!你還要我說幾遍」


    「…………哼」


    小咲的眼神無比強勢,就像在試探我的真意。那目光仿佛貫穿我的眼球,直接從我腦髓中抽取情報。


    「喂,拜托啊,相信我!」


    我正麵承受住她這樣的目光。我腦袋就這樣了,你愛找就找個夠吧,反正什麽信息都沒有。我才想知道,而且想準確地,盡快地獲取信息。


    「我是真什麽都不記得了。不,不相信也不怪你,但我說的確實是真的。你剛才也說了,要撒謊也得撒得像樣點,你覺得我會莫名其妙地撒這種謊麽?但最覺得莫名其妙的還是我自己」


    「…………」


    「拜托了啊,小咲。告訴我,我以前究竟做過什麽?我究竟是怎麽回事?再瑣碎的事情也沒關係,說不定就能成為恢複記憶的契機。拜托了,我真的怎麽都想不起來以前的事」


    「…………」


    「拜托了啊,小咲」


    我下意識向她雙手合十低下了頭。小咲眼中的疑慮尚未消除,但應該領會到了我的認真勁。


    「真咲」


    「咦?」


    「隻有關係好的人才能叫我小咲。所以你給我用真咲來叫」


    小咲……更正,真咲微微臉紅地單手抓住馬尾辮。


    「啊,呃……拜托了,真咲同學」


    「真拿你沒辦法」


    噢噢,她肯告訴我了。原來這位貼心溫柔的鄰居小姐身上不是沒有優點啊。


    「……你現在肯定覺得我這人很難纏吧」


    「沒覺得沒覺得」


    你不這麽說我還不這麽覺得了。難得對你有所改觀,一下子又這樣。


    「哼,誰知道你怎麽想的……也罷。不過,我隻能大致地說一下喔。因為要悉數枚舉你的詭異行為,到三年級才說得完啊」


    「好強啊喂,要花一年才說得完麽」


    「不對,是大學三年級」


    「我有那麽誇張麽」


    「那是當然。你小學初中的時候就已經很怪了,到了高中病得愈發不輕,是個名副其實的問題兒童呢。你從不跟班上的同學說話,不參加班級的活動,也不參加社團」


    最後那個沒什麽問題吧?


    「我們學校的學生必須參加社團或者委員會,而你卻前行堅持要回家,可以說鬧得天翻地覆呢。不過要說最出格的,果然還是流血事件呢」


    「流、流血事件!?」


    聽到出乎意料的次,我忍不住驚呼出來。


    「什麽情況啊……是我鬧出來的麽?就在這個學校?」


    「你以為在說厄瓜多爾人在津巴布韋引發的流血事件?就在這裏,就是你鬧出來的,而且還沒過去多久,就在一個月前。在你設定裏,這件事也想不起來?」


    真咲吃驚地交抱雙臂。


    「完全想不起來……話說,我為什麽要那麽做?」


    「天知道,聽說你自顧自地就發起瘋來了。是在體育課上換衣服的時候,2班的遠藤等人開始說話,結果你突然就撲上去了。大夥都去阻止你,可你根本不聽,抓著別人的頭往窗戶玻璃上撞,血都噴出來了」


    真咲把手放在額頭上,示意血跡飛濺的軌跡。


    「這什麽情況啊,原來我那麽危險啊」


    「你怎麽還好像受不了似地,我才受不了啊。2班天花板上現在還有血跡呢,要去看看不?」


    「簡、簡直糟透了啊……」


    「比黑曼巴還招人討厭,不是沒道理吧?」


    「…………………………」


    我完全無法反駁。這是出乎意料的新情況。


    原來我引發過暴力事件啊。


    我感到難以置信,望著自己的雙手。與其說想不起來,倒不如說完全沒有實感。我是沒有記憶,這麽說未免有些奇怪,但我還是覺得出事前的我不像是會那麽做的類型。看著光潔無暇的雙掌,好像能看到與自己截然不同的一麵,讓我感到不寒而栗。


    「事情就是這樣。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失憶,不過你就是個討厭鬼,勸你盡量不要做引人注目的事情。好了,我回去了」


    真咲用手指勾起放在地上的塑料袋。


    「咦?你要回去了?」


    「當然要回去啊,飯還沒吃呢。哇,都這麽晚了。大家肯定都已經吃完了。哎,真羨慕你,教室裏都沒人等你」


    「多管閑事」


    臨走還不忘酸我一句麽,你這鄰居要不要這麽強勢?


    「……哎,真羨慕你,教室裏都沒人等你」


    「啥?」


    ……幹嘛啊,真咲這家夥竟然把同樣的話一字不差地又說了一次。剛才那句諷刺麽,就讓你這麽喜歡麽?


    「所、所以說,你真的很讓我羨慕啊!教室裏都沒人等你」


    「什、什麽……」


    竟然還有第三次。估計真咲自己都覺得奇怪了,她臉微微紅了起來…


    …


    「……我是說,羨慕你可以一個人在這裏慢慢吃」


    嘀嘀咕咕地小聲說道。咦?難道,這家夥……


    「……怎、怎麽了啊。別看我啊,惡心死了」


    我盯著她的臉,結果她臉越來越紅。


    果然是這樣啊。她裝作找我茬,其實是給我推薦獨自吃飯的地點。什麽啊,她果然是個好人,果然是個溫柔貼心愛照顧人的鄰居呢。


    「啊啊,搞什麽啊,都叫你別盯著我了啊!我走了喔。記得在教室千萬不要跟我搭腔!」


    「啊,等一下,小咲!……更正,真咲」


    「什麽事?還有什麽想問的?」


    真咲似乎慌了,踏上窗框的腳慌了起來。


    「不是的,我是想說……你也在這兒吃怎樣?」


    「……什麽?讓我在這兒吃?」


    「嗯。你想,你就算回去朋友們不也都吃完了麽?所以在這兒吃也沒關係吧。我也在這裏吃……就算碰巧」


    「就算碰巧…………?」


    她這也是在試探我吧,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白天在家庭餐廳裏吃飯看到外星人似的。


    「總、總之先把腿放下來吧。小褲褲要露出來咯~開玩笑的……哈哈哈哈」


    「…………」


    不知是我這缺乏幽默的玩笑起效了,還是她單純腿抬累了,她換換地把腳從窗框上放了下來。然後,她無言地跟我對視了一陣子。不曉得是不是心理作用,做覺得屋頂上的溫度升高了一些。


    「好、好了,開始吃飯吧。你瞧,這裏太陽這麽好,快坐下來吧。啊,對了。剛才那個是什麽意思?」


    「剛才那個?」


    「沒錯沒錯,就是星……什麽什麽的那個,是暗號麽?」


    「——啊!」


    作為邀請的理解,我覺得得不能冷場,於是強行擠出了這個話題,但這卻讓真咲頓時表情劇變。


    「開什麽玩笑!」


    接著,她掄起裝麵包的塑料袋朝我臉上用力砸過來。


    「痛!你幹什麽啊」


    「吵死了!」


    她袋子砸過來之後撿都沒撿,直接翻過了窗框。


    「誰要跟你這黑曼巴一起吃飯啊!」


    ——嗙!


    她重重的關上窗戶,那力道說不定都讓窗框變形了。


    ——哢嚓。


    嗯?剛才那是什麽聲音?哢嚓?……該不會!


    我臉色大變,連忙奔向窗戶。啊,被擺了一道。不論我是推是拉,屋頂這唯一的進出口都紋絲不動。


    騙人的吧,不敢相信。那家夥竟然把窗戶鎖上了。誒,這可怎麽辦啊。可惡,果然,果然……


    「我討厭你——————!」


    我使盡全力的大叫驚飛了停在防護網的麻雀。五月晴朗的藍天將我的怒罵吸收殆盡,卻依舊那麽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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