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真,夜夜真是太開心了。讓夜夜等了那麽久,總算可以合為一體了呢?」


    一臉陶醉的夜夜,幸福得連眼眶都濕潤起來。


    口中吐出溫熱的氣息,舌尖挑弄著棒狀的肉。


    「纏在一起,化掉了……呼哇……好熱呢。拔出來又插進去的時候,總是充滿起司的芳香……夜夜都要醉了呢?」


    「……哎,畢竟裏麵有加白葡萄酒啊。」


    「真是猥褻的料理呢?」


    「為什麽啊!給我向起司火鍋道歉!」


    雷真串起三根香腸,插進起司鍋中。


    毫不理睬莫名興奮大叫著「啊啊!突然那麽激烈……!」的夜夜,將香腸串送進口中。


    坐在對麵的安裏忍不住睜大眼睛,停下正在切黑麥麵包的手:


    「原來雷真先生平常都那麽激烈……把夜夜小姐搞得亂七八糟嗎!?」


    「先說好……我不會再吐槽囉?」


    「咦咦!不插進去……是要怎麽做呢……?(注1)」(注1 「吐槽」與「插進去」原文皆為「突っ込む」。)


    「拜托!那種事不重要啦!」


    身穿病袍的夏露不開心地用力拍打桌子。被桌麵一震,害西格蒙特口中的起司塊掉下來了。


    雷真他們所在的地方是醫務室隔壁,也就是一如往常的那間病房。


    時間已來到黃昏,大家正與剛做完身體檢查的夏露一起提早吃著晚餐。


    「言歸正傳。你們說父親大人到昨天都還在學院,是真的嗎?」


    大家頓時陷入沉默。夏露不禁露出遭到背叛的表情:


    「好過分……!為什麽要隱瞞我……?」


    「沒這回事。那是因為你一直都不在學院,況且那時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姊姊大人,對不起……隻有我見到父親大人……」


    安裏聲若蚊蚋地道歉了。西格蒙特則是一邊咬著沾有起司的香腸,一邊安撫夏露的情緒:


    「夏露,大家都是在為你著想啊。」


    「……說得也是。對不起,我不該說得像在責備你們。」


    夏露乖乖低下頭,還說出一句「對不起」。不隻是雷真,連夜夜跟安裏都忍不住抖了一下身體。於是夏露又露出不安的表情問道:


    「怎……怎麽了嘛。你們生氣了?」


    「不,誰都沒生氣啦。隻是,呃,該怎麽說……」


    看到雷真吞吞吐吐的樣子,西格蒙特決定代替他把話說清楚:


    「大家是因為你表現得太老實,而感到渾身不對勁啊。」


    「那……那是什麽意思嘛!」


    還有什麽意思?當然就是字麵上的意思了。夏露自己似乎也很明白這一點,而害臊地垂下眼皮。或許這才是她本來的個性,真是又老實又惹人憐愛。


    就在雷真看得入迷的時候,夜夜頓時撐大瞳孔,於是雷真又趕緊把注意力放回食物上。


    夏露凝視著叉子,語氣纖弱地呢喃:


    「對手是那個『結社』吧?父親大人沒問題嗎……」


    「就算擔心也沒用。而且,你們的老爹不是強得很誇張嗎?那他一定沒問題啦。該怎麽說——真是個好老爹啊。又強,又很有男子氣概。」


    「那當然囉!」


    夏露與安裏互看一眼,開心地笑了。


    看著那對姊妹,雷真的胸口不禁疼痛起來。心中回想起自己失去的分量,以及溫暖。


    大概是看出了雷真的心事,夜夜輕輕把身體靠向雷真——這份關心讓雷真感到很高興。於是他打起精神,再度把手伸向香腸串。


    「啊,話說回來。」


    安裏把切好的起司遞給西格蒙特,同時忽然想到什麽事情而開口說道:


    「雷真先生,請問你已經聽說了嗎?夜會好像要中止了。」


    雷真與夜夜都仿佛從死角遭到攻擊般,當場露出錯愕的表情。


    「並不是中止。」


    葛麗潔爾妲的聲音回蕩在冰冷的走廊上。


    用餐過後,在醫務室前的走廊上,雷真對前來探望的師父詢問了剛才安裏說過的事情。


    葛麗潔爾妲在長椅上翹起大腿,語氣平淡地回應:


    「夜會可是一場事關學院威信的活動。就算世界大戰爆發,魔王的評選依然還是會繼續的。」


    「既然如此,為什麽會出現那樣的傳聞?」


    葛麗潔爾妲這時將視線看向窗外。


    在窗外可以看到威風凜凜的大講堂。三樓——夜會執行部的窗戶透出燈光,可以看到某個雷真似曾見過的人影。


    「那是——雷克南!」


    雷真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畢竟這種景象實在不可能會出現才對。


    然而,那人影散發出的威壓感,以及宛如雄鷹般的雙眼,確實就是〈焚燒〉的魔王(the crimson)雷克南不會錯。


    對方似乎也在監視這裏的樣子。雷真頓時感到一股刺痛皮膚的殺氣。


    「他是來擔任監察官大人的。在監察行動結束之前,夜會將暫時中斷一段時間。」


    「監察?監察什麽?」


    「昨天的那場〈流星雨〉騷動中——校長沒有讓來賓進行避難對吧?」


    沒錯。雷真聽說當時學校是瞞著觀眾,秘密迎擊流星的。


    「議會對於那件事頗有微詞。要是隕石直接擊中會場,必定會出現大量死傷。議會認為校長當時應該有引導觀眾避難的義務。」


    「可是,實際上觀眾根本沒人受傷吧?那不就代表校長的判斷是正確——」


    「那隻是結果論罷了。唉呀,這種事也沒什麽好稀奇的。這世上多的是喜歡挑剔找碴的家夥,隻會在一旁觀看的人經常都是表現得最偉大的人。政治如此,夜會的比賽也是如此。」


    「也就是說,他是為了調查校長的判斷是否妥當……?」


    為了這種事,特地從倫敦被派遣過來嗎?


    「沒錯。就因為這樣,校長從今天早上開始就遭到軟禁了。不過,照那老狐狸的個性,想必他很快就會複位,夜會也很快就能照常舉辦了。你就別擔心太多,早點讓傷勢複原吧。」


    葛麗潔爾妲雖然說得輕鬆,但雷真的心中卻充滿不安。


    雷克南是軍隊的中將。照理講,對學院的監察應該不在他的職責範圍內才對。


    ……雷真的腦海中無論如何都會浮現出黑太子艾德蒙的身影。


    那個瘋狂的王子,該不會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了……?


    雷克南是情報部的菁英將官,也是三屆前稱霸夜會的魔王。靠雷真現在的實力,應該怎麽想也無法打倒他吧?


    「……我說,師父大人啊。那個〈精靈術〉(jinn mastery)什麽的,我也能用嗎?」


    聽到雷真的呢喃,葛麗潔爾妲不禁笑了出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畢竟你這家夥,對魔術跟女人就是很貪心呀。」


    「後者才沒有!」


    「你看得見精靈嗎?我是說,你看得到他們呈現生物的樣子嗎?」


    「不……雖然如果像式神那樣外觀清楚的話,我是可以看得到啦。」


    「那就沒轍了——真是一點都不像你的個性。你在煩惱什麽?」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個煩惱很多的人呢。」


    雷真隻能用苦笑回應。葛麗潔爾妲則是口氣意外溫柔地說道:


    「用不著害怕。不管對方使用的是什麽魔術,你跟我都有破解的手段呀。」


    隻要用收縮成束的〈線〉擾亂對手的魔術便行了。但是……


    「那隻有對實力較弱的對手才有用吧。更何況,對付〈戰隊〉(squadron)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戰隊當中的鐮切會使用空間轉移的魔術。姑且先不論雷真本身被盯上的狀況,但如果是在混戰之中,根本不可能掌握對方精確的位置。


    而且馬格努斯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攤出手中全部的牌。


    「光是用眼睛追蹤,完全來不及。」


    「既然如此,你就隻能事先預測了。就和下西洋棋一樣,隻要能知道敵人的行動、意圖與陣容,就算對方使出從未見過的奇招也同樣能對付的。」


    「說得還真簡單。馬格努斯可是個超越我預測與第六感的人物啊。」


    「那是因為你閉著眼睛的關係。」


    「——啥?」


    「剩下的事明天再說。我想先去試探一下老師——雷克南的動向。」


    葛麗潔爾妲從長椅上站起來,輕輕把手放在雷真的肩膀上。


    「為了明天,你多少保留一點魔力吧。」


    她說完後,便揚起輕飄飄的裙擺,轉身離去。


    不知不覺間,雷克南的身影也消失了。


    雷真呆站在走廊上,緊緊咬起牙


    根。


    馬格努斯——天全的背影實在太遙遠了。光是要報仇就已經讓雷真感到很頭痛,現在又出現莫名其妙的一群家夥想要妨礙夜會。


    (在這種狀況下,我真的可以追上那家夥嗎……!)


    就在雷真抓著上次受傷的肩膀,獨自苦惱的時候……


    「不可以過去!日輪小姐請回吧!」


    「不,我要過去!我土門日輪,說什麽都要過去!」


    兩名少女一邊爭執著,一邊從走廊的遠處快步走來。


    兩個人身上都穿著和服。其中一人是雷真的搭檔,而另一人則是他的未婚妻。


    「你們在吵什麽……這裏可是醫院喔。」


    「咦!雷真?」


    趁著夜夜的注意力被引開的機會,日輪迅速叫出式神,然後鑽入那宛如黑色地毯的式神——〈間土裏〉,瞬間從雷真的腳邊跳出來了。


    那是空間轉移的高級魔術。日輪接著在雷真麵前優雅地露出微笑:


    「請問您身體還好嗎?雷真大人?」


    「還可以啦。有什麽事嗎?」


    「如果沒事……就不可以來見雷真大人……?」


    日輪的大眼睛頓時濕潤起來。


    「啊!抱歉,你別哭啊!」


    「當然不可以。雷真現在要好好靜養才行,日輪小姐很礙事的!」


    「別這樣,夜夜。人家可是特地來探望啊。」


    「雷真~~~~!你就隻會對狐狸精那麽好~~~~!」


    「不要掐我的脖子!你不是說我現在需要靜養嗎!」


    就在雷真與夜夜大吵大鬧的時候,日輪一副難以啟齒地說道:


    「我確實……有事要找雷真大人。其實……我是來向你告辭的。」


    「告辭?你要回日本去了?」


    「咦?不是那樣的!我隻是想去照顧昴跟六連而已……」


    日輪低下頭,語氣正經地小聲說道:


    「那兩人在之前的戰鬥中受了重傷,目前正在住院……我希望能盡可能待在他們身邊,照顧他們。雖然說,憑我的能力,根本什麽忙也幫不上就是了。」


    「才沒那回事。對他們來說,那應該是最好的靈藥了。」


    「真是非常抱歉。我不但幫不上雷真大人的忙……」


    「別道歉啦。不管是昨天還是前天,你都幫了我很大的忙。我感謝都來不及了。」


    「雷真大人,你真是溫柔呢——?」怦然心動。


    「這隻狐狸精……又在夜夜的麵前對雷真動心……!」


    日輪也不理會釋放出殺氣的夜夜,擦拭淚水後,感到惋惜地說道:


    「因為這樣,我從明天開始,每天隻能來雷真大人的病房八個小時而已了。」


    「你是專任護士嗎!這哪裏算告辭啦!」


    「幹脆抹殺掉她吧,雷真。就用夜夜這顆拳頭,殺了這隻狐狸精!現在、馬上!」


    「住手,夜夜。對日輪大人太不敬了。」


    隨著嚴厲的聲音,周圍忽然吹起凜然而冰冷的氣息。


    沒鎖好的窗戶忽然打開,一名銀發少女跳進走廊。那身影就宛如寒冬的明月,又仿佛結凍的花朵,清澈而美麗。


    她正是夜夜的姊姊——伊呂裏。伊呂裏轉身麵向雷真,深深一鞠躬:


    「不好意思,在雷真大人療養期間深夜叨擾。」


    「別在意。反正這裏都是一群不在意那種事的家夥啊。」


    夜夜與日輪這時才感到羞愧起來。伊呂裏雖然顯露出顧慮那兩個人的樣子,但現在似乎沒心情在意那麽多,一臉煩惱地說道:


    「其實我這次前來,是有件事情特地想請求雷真大人。」


    「怎麽了?別那麽見外。隻要是我做得到的事,我都會做的。你就盡管說吧。」


    「感激不盡。那麽——請請請、請、請、請請請!」


    「……我也有個請求。拜托你先冷靜下來吧。」


    「我我我很冷靜的。我我我怎麽可能為為、為了這種程度的事情感到狼狽呢!」


    「我不會再吐槽囉?你的請求到底是什麽?」


    大概是察覺到什麽,夜夜的瞳孔急速擴大了。然而伊呂裏根本沒餘力注意夜夜的變化,非常拚命地、靠著一股衝動說道:


    「請讓我代替夜夜,成為雷真大人的妻子吧!」


    「……啥?」


    抬頭仰望雷真的伊呂裏,臉頰到這時候才漸漸泛紅起來。


    不由得當場呆住的雷真,後頸忽然感受到兩股殺氣。


    根本不需要用上什麽探查魔術,雷真就能清楚得知背後的狀況。


    兩頭極度危險的猛獸,正緩緩出現在雷真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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