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發如雪


    **


    那一晚過去,任何人都沒有再被允許進入尹碧玠病房探視。


    s市作為南方城市,冬天氣候卻是越來越刺骨冰冷,自從他們回到s市後,整個城市便是接連大雪,連踏出室內一步都成了奢侈。


    而人心,也同樣是刺骨冰寒。


    尹碧玠沒有再開口說過話。


    她配合接受醫生一切治療,按時地用三餐,她槍傷慢慢地恢複,她氣色也逐漸變得越來越好。


    一切都似乎極其正常地好轉。


    可是唯一問題,便是她這個當事人就像一個局外人,她沒有話語,臉龐上也沒有任何表情,誰都看不出她喜怒。


    她清冷得過分,即使剛剛經曆了那樣創傷,可似乎表麵上,根本無法發現異常。


    柯輕滕雖心中情緒如驚濤駭浪般,可卻還是沒有逼她。


    那一巴掌之後,兩人之間也再沒有任何交流,每一天,她始終沉默地病房裏坐著亦或者是入睡,他就病房沙發上沉默地陪伴著她,即使她像是看不見他一般。


    下午時候,她照例午睡,他等她睡著後走出病房時,看到了等門口陳淵衫。


    “柯輕滕,你讓沁萱和容滋涵進去,陪她說說話。”


    陳淵衫看著眉眼冷厲如常好友,毫不避諱任何,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你天性冷漠、喜怒不形於色,現痛到極致,可以幾天幾夜不說話,那是你自己習慣,但是她不同,她剛剛失去了一個孩子,而她現不說話是封閉自己,她所有表現出冷靜都是她這個沼澤裏越陷越深體現,你很清楚再繼續這樣下去後果是什麽。”


    陳淵衫向來沉穩平和、一言一行都是慎重考慮過,柯輕滕望著他,眉眼間冷峻神情略微有些鬆動。


    “她不是機器人,哪怕再堅強、也隻是個女人,你對她所有她不是不明白,失去孩子是你們兩個共同背負痛,不應該現變成她一個人噩夢,所以如果她不願意告訴你她真實想法,你哪怕給她再多時間,都是空談。”


    陳淵衫輕輕搖了搖頭,似是微微一笑,“先讓她朋友去和她說說話,隻要她願意對你打開心牆,就會好很多。”


    “……會有效麽?”良久,柯輕滕動了動唇,終於開口,聲音卻是無比暗啞。


    陳淵衫看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如神話般男人,現卻也是被喪子之痛和自己女人逼得近乎已經卸下了所有光輝,再普通不過、也需要安慰和指點。


    “相信我。”陳淵衫輕輕拍了拍他肩膀。


    …


    晚上時候,柯輕滕應允下,容滋涵和嚴沁萱才得以進入了病房。


    這兩個天之驕女,都是尹碧玠好朋友,容滋涵是s市政界一把手、容家長女,漂亮果決政界公主,嚴沁萱則既是陳淵衫集團未來總裁夫人、又是嚴氏總經理,三人從很早之前便是極其交好閨中密友。


    嚴沁萱知道可以進病房來探望她,下午特意回家熬了粥,此時打開保溫杯蓋子、粥還不斷地冒著熱氣,她盛出了一碗,放上調羹、端到尹碧玠身邊。


    “你喂我嗎?”尹碧玠下午睡了一會,此時坐起來靠枕頭上,看上去心情竟是不錯,還淡淡地與好友開玩笑。


    嚴沁萱一聽她開口說話,眼圈就紅了,張了張嘴,竟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麽接下去。


    “……真搞不懂,陳淵衫究竟是怎麽能忍受你這幅整天梨花帶雨矯情樣子?”她見嚴沁萱傻愣著不說話,抬起沒有打吊針那隻手,輕輕敲了敲碗邊沿。


    “一個願意矯情,一個自然就願意哄著,萬物都有規律可循,生生相克。”容滋涵坐她床另一邊,此時邊看著她神色,邊淡笑著評價道。


    “容滋涵。”頓了一秒,她又側頭望向容滋涵,“你香港,主修不是法律,是哲學吧?你以後可別變成像嚴沁萱這樣,我身邊有一個可就足夠了……”


    女孩子之間熟悉調笑話語一出,整個氣氛就好了很多,嚴沁萱回過神來,慢慢給她喂粥,時不時也插上一句話。


    聊天內容百無禁忌,可那件讓所有人都痛心事情,嚴沁萱和容滋涵卻聰明地、誰都選擇絕口不提。


    “你病房門口時候,有沒有留意到一個男人?”尹碧玠又喝了一口粥後、對著嚴沁萱搖了搖頭示意自己覺得不餓了,轉頭看向容滋涵,“高高瘦瘦。”


    陳淵衫身材精壯,單景川因為是警察、要壯實一些,唯一那個高瘦,也就隻有封卓倫了。


    “喔,我知道,就是長得很像女人那個。”容滋涵神情很平靜,“怎麽了?”


    那句“長得很像女人”,立刻就險些讓尹碧玠把她嘴裏剛要下咽粥給吐了出來,一嗆喉嚨裏,她便咳嗽了起來。


    “你慢點。”嚴沁萱放下碗,幫她撫著脊背,“涵涵說了什麽?至於你這麽急麽……”


    尹碧玠搖了搖頭,蒼白著臉,隻是對著容滋涵不斷地豎大拇指。


    “你想做紅娘?”容滋涵當仁不讓地接受了她讚揚,“心意我領了,不過我對長得特別漂亮男人沒好感,沒安全感。”


    尹碧玠緩和了下來,喝了口茶,才慢吞吞地說,“他床技非常好……可能比你遇到過所有男人加起來都好。”


    ……


    這一回,輪到容滋涵差點被活活嗆死。


    “他香港和法國兩地來回,是個珠寶設計師,也是柯輕滕兄弟。”提到柯輕滕名字,尹碧玠聲音頓了頓,很又恢複如常,“就算做不成情人,也可以做朋友,他很會玩,估計可以給你枯燥律師生活帶來些不同色彩,可以讓柯輕滕幫你們引薦一下。”


    容滋涵看著她說話,見她似乎真為自己牽線事情上表現出比較好情緒,為了不拂她意,便幹脆地答應了下來,“好。”


    三個人又說了一會話,嚴沁萱因為家中有事,先行離開,容滋涵則繼續陪著尹碧玠說話。


    嚴沁萱提著保溫瓶走出房間,剛關上門,就看到柯輕滕毫無波瀾臉頰,想了想,她告訴他,“碧玠看到我們,情緒似乎還不錯。”


    確是不錯,不但開口說話了,有淡淡笑容、也有往常銳利又毒舌玩笑,幾乎和傷病之前一模一樣。


    柯輕滕望著她,過了半晌,淡淡道,“謝謝。”


    “不用,”嚴沁萱搖了搖頭,又說,“碧玠從小就是個很堅強和獨立女孩子,現你是她親近人,甚至比我們這些好朋友都親近,所以她對你態度,往往就是沒有道理可循,我想,如果碰到這件事情是我,可能我會徹底崩潰,正是因為碧玠太堅強,她承受了下來,我覺得她需要不僅是時間緩和,是你陪伴。”


    嚴沁萱曾日本因為陳淵衫關係見到過柯輕滕,她從前對這個男人印象,就是無比冷漠和強大厭女症,可誰知風水一轉,竟成了她好友男人,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希望他們好。


    “具體怎麽做,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希望你能包容她全部。”嚴沁萱認真地說,“因為無論她對你做了什麽,隻是因為她太乎你。”


    柯輕滕深邃眼眸裏此時泛過淡淡光澤,沉默了一會,他說了一聲“好。”


    **


    嚴沁萱走後不久,他和傷病痊愈鄭庭和亞瑟說了一會話後,打開房門進入病房。


    病房裏有低聲談話聲,隱約還夾雜著幾聲低啞輕笑,讓他聽得心中是一動。


    他隻覺得自己,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見到過她笑容。


    尹碧玠正和容滋涵說著話,看到他身影出現床邊,竟然一反前幾天漠然無視,還勾了勾嘴角,對著他道,“你來了。”


    那淡淡一抹笑,竟一時看得他手指都有些輕顫。


    “嗯。”他低啞地應了一聲,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渴麽?”


    她搖了搖頭,看一眼身邊容滋涵,又問他,“封卓倫今天來了麽?”


    “他臨時有事,已經回香港了。”他答,“可能之後再回來。”


    “喔。”


    她似乎看上去有些遺憾,反倒是容滋涵安慰起她來,“沒關係,可以讓柯輕滕把他香港聯絡方式給我,我直接香港和他約見麵就好。”


    她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對他說,“你送涵涵去幫她打一輛車吧,她今天沒有開車來。”


    這是她這麽多天以來,頭一次,接連跟他說那麽多,柯輕滕竟覺得有一種說不清慶幸和驚喜,他覺得她現無論要求自己去幫她做什麽,他都萬死不辭。


    隻要她願意開口,和他說話。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和萱萱一起過來陪你。”容滋涵向她道別。


    她神色如常地朝容滋涵擺了擺手,眉眼看上去也有些困倦,似乎是想要睡了。


    出了病房,柯輕滕按照她指示送容滋涵去叫車,這幾天他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她病房裏,根本沒有離開過半步,病房門口還有下屬把手嚴陣以待。


    和容滋涵一起走出電梯、剛進入醫院大廳,他卻突然猛地頓住了腳步。


    “怎麽了?”容滋涵被他嚇了一跳。


    他眉眼間一瞬間升騰起霧霾,似乎像是想到了什麽,竟一步也不往前走了。


    “到底怎麽回事?”見他不說話,容滋涵又問了一句。


    “她是故意支開我。”


    令人窒息幾秒,他已經陡然轉身,大步折返回電梯。


    他早該想到。


    她這麽多天來一反常態第一次開口對他說話,目就是為了讓他放鬆警戒,之後她叫他送容滋涵去打車、知道他肯定會應允,也就是給了她機會可以進行她想做事情。


    離開。


    她想離開他。


    十二月天,幾乎是冷到了身體裏每一寸,可當柯輕滕衝入電梯時候,渾身卻已經被汗濕透了。


    容滋涵反應也很迅速,幾乎是他一轉身,她也跟著一起跑了回來。


    電梯到達頂層,兩人俱是神色可怖地衝出電梯,柯輕滕打開病房門手勁幾乎可以凹斷整個門把。


    “哐當”一聲,他衝入病房,看到,果然是空無一人病房,床鋪上被子微微掀起、還留有餘溫。


    而病房一扇通往安全通道門,卻是打開著。


    打開門所暢通呼嘯風,像是給了他當頭棒喝。


    二十九年風風雨雨他都麵不改色地應對,他看到過多少可怕狀況都不為所動,可這幾天裏她對他漠視和封閉、卻能讓他心慌焦慮到失去理智。


    他不怕她哭鬧,不怕她對自己動手,他隻想看到她走出這個黑洞陰影,他願意承擔一切痛苦,隻要她笑顏。


    柯輕滕覺得自己現根本沒辦法思考,沒辦法冷靜,他找不到她,她就這樣默不作聲地支開他、然後就失去了蹤影。


    他真要瘋了。


    “別急。”容滋涵見此場景,也是麵容肅冷,“我們沿著通道下去,分頭找,她受了傷,不會走很遠,應該還醫院裏。”


    柯輕滕深呼吸了一口氣,點一點頭,剛想要朝門外跑去,卻突然聽到了些聲響。


    這聲響,好像是水聲。


    剛剛腦中一片混亂,也沒有仔細查看房間,此時才發現,位於轉角處衛生間似乎被他忽略了。


    那水聲聽得他心頭發麻,走過去一看,衛生間門果然是虛掩,他用力伸手推開,門板“哐當”一聲砸牆壁上。


    她。


    定睛一看,他心中剛才那種被懸掛半空中無法落地感覺慢慢消失,可卻取而代之變成了一種痛苦感覺,像是被人按水裏那種窒息感。


    身後容滋涵跟過來,看到衛生間裏場景時,退後了兩步,抬手捂住了嘴。


    是,她這裏,她沒有離開病房。


    但是那麽冷天,衛生間裏根本連暖氣也沒有,她卻一個人一動不動地蹲淋浴室裏,抱著膝蓋,任由花灑裏水噴灑她身上。


    “碧玠……”容滋涵嗓音有些哽咽地開口叫她。


    她抬起頭來,看到是他們,卻還是沒有動,神情木木。


    和剛剛與閨蜜們談話時她完全不同,她此刻就像一個失去了魂魄人。


    也可以說,這才是她這幾天平靜表象下,真實情緒表現。


    看了幾秒,柯輕滕這個時候麵無表情地伸手、脫下了大衣。


    他將大衣扔地上,對容滋涵輕輕做了個手勢示意她離開。


    然後,他關上了門。


    不斷水聲中,他朝淋浴室走去。


    他身上穿著整潔襯衣和西褲,可他就這樣走進了淋浴室,任由花灑淋他身上,也沒有關上花灑。


    他看著她蜷縮身體,蹲了下來,坐她身邊,與她緊緊靠一起。


    “碧玠,”


    此時此刻他眉宇裏,已經再沒有往日一分一毫冷漠和高傲,他伸出手臂環住因為冰冷水流而不斷發顫尹碧玠,靠著她額頭,“我這裏,陪你一起。”


    生生世世,白日黑夜,春夏秋冬,悲歡離合。


    我都陪你一起。


    “所以,不要再把我排除你世界外了,好嗎?”他親吻她眼角,持續而纏綿,“你想要知道什麽,我都會一字不差地告訴你。”


    你看我,被你排除外我,這麽孤獨,因為我世界,早已經被你改變得麵目全非。


    如若初,是你陷入進我世界無可自拔。


    可現,卻是我無法離開你,脫離你世界,我便什麽都不是。


    “尹碧玠,”他感覺到她身體顫得愈來愈厲害,此時閉上眼,低聲、一個字一個字地她耳邊告訴她,“我想,我已經愛你,愛到沒有了自我。”


    作者有話要說:我想,這是我寫了那麽多本小說,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親口告訴女主角,“我愛你”男人,這句話,我任何男主都沒有開口說過,卻是冷漠柯仔說。


    我覺得,女王柯仔愛情,不是相融,而是柯輕滕願意為了她,將自己融入進她世界,這是我愛一對……我覺得誰也沒辦法超越了……柯仔現正式從男神往男神妻奴發展了……


    我保證,下一章,絕對不虐了…………真…………絕對要開始回暖!!你們看,男神都這麽世紀大告白了!我還敢虐嗎!!


    編輯大人今天抽打我,要我保持日,那麽,我試試看,日到完結神馬…………


    明天,發如雪見~我覺得教育柯仔衫妹好帥tt 被涵寶吐槽花輪好賤tt閨蜜們也都好可愛~我要放他們繼續出來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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