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傅驚鴻不救施佳,施佳依舊會成為秦淮河上敢愛敢恨一代名妓。


    張長史大盤算著吃了不認賬,施佳決心虛與委蛇,二人周旋半日,張長史不曾得了什麽好處,施佳也並未將玉佩討回來。


    張長史心中暗道:好個小娘子,往日隻聽人說她聰慧,不想聰慧至此,竟是磨了半日也沒叫他上手。因張太太叫人來請,隻得起身離去,路上又去想這其中蹊蹺,半日想定是傅驚鴻不願意納妾才推給他,又覺不過是個女人,得了還是他占便宜呢,於是當真回去叮囑張太太納妾事宜。


    張太太要用施佳進過秦淮河事阻撓,張長史卻道:“他老子寫了賣身契了,怕個什麽?好不好,領她出京賣了,誰能知道?”


    張太太聽說有賣身契,忙將賣身契拿來,又去找中人去官府裏登記,然後租了一頂轎子將施佳接過來就算了事。


    張家女人們才因施佳這人到來有些著慌,隔了七八日,就聽到淩王爺要處置張長史替人匿喪之事。不過三四日,張家人尚未來得及替張長史打點上下,就已經判了張長史摘去烏紗帽,流放雲南。


    張太太一番哭天搶地,要隨著張長史去雲南,便變賣家當奴仆,因二房小妾有子必要跟著,三房小妾家人來求張太太施恩,張太太便將三房小妾放了出去。施老爺、施太太有樣學樣,也來求骨肉團圓。


    張太太餘恨未消,看施家人敢來求,便口口聲聲說不舍得施佳,不肯放了她,等張長史被押送出送,便攜家帶口地跟著去,離京城遠了,才將施佳發賣出去。


    商琴聽聞這事,不由地感慨許多事終難逃注定一說。


    轉眼便到了毓秀郡主出嫁那一日,商琴不好相送,隻能心裏默默為她祈福,因毓秀郡主婚,她又有婚約身,也不好出門,見謝家事之後,商家買賣很有些不好,隻能了自己綿薄之力,越發費力地畫些精致首飾叫人打造出來賣。


    等到了院試之後放榜,商闡、商釋還有楊文鬆三個中了秀才,商家才重鼓舞起士氣。


    雖是秀才,但商家一家就有三位,且往上追溯幾輩子,商家也不曾有過這樣“出息”子弟,因此商家人不免興高采烈,先燃放了鞭炮,隨後去自家祖墳上上墳稟告祖宗,後又擺下宴席,請親近之人來吃酒。


    那一日,前院□裏熱熱鬧鬧,處處都有人恭維賀喜。


    商琴先聽說傅驚鴻、傅振鵬兄弟二人來了,才納悶為何傅振鵬之妻馮茝蘭不一起來,便聽人說馮茝蘭自己上門了。


    商琴依著規矩,回避到了閬苑,閬苑屋後潭水邊山石上倚著,拿著菜葉逗了一回白鵝,聽人說馮茝蘭過來了,便忙去相迎。


    馮茝蘭原本自持是淩王妃身邊婢女,很有些傲氣,又覺傅振鵬沒有根基,越發生出要將傅振鵬降服住心思。原本婚燕爾,傅振鵬對馮茝蘭話無不遵從,馮茝蘭也因此越發有恃無恐,隻當傅振鵬巴結她。又覺傅振鵬一直被傅驚鴻壓製住,該鼓勵傅振鵬不再唯傅驚鴻馬首是瞻,於是接著施佳事試探傅振鵬,不想原本對施佳滿口稱讚傅振鵬一聽馮茝蘭說要將施佳說給傅驚鴻做妾,立時不答應,隨後又聽馮茝蘭說了幾句詆毀傅驚鴻話,丟下幾句狠話,竟是雖同一個府裏,也不肯跟馮茝蘭同吃同住。


    馮茝蘭先篤定了傅振鵬會服軟,於是照常吃吃喝喝,待過了幾日,看他還是不理不睬模樣,不覺低了三分士氣,叫人去淩王妃麵前一說。


    淩王妃身邊嫁出去丫頭前前後後也有不少,她哪裏去管這些丫頭嫁人後瑣事,隻字也不曾回她。


    自此,馮茝蘭才清醒過來,明白自己不過跟傅振鵬一樣是個沒有根基之人罷了,於是便又溫柔小意地討好傅振鵬,不敢再踏雷池一步。傅振鵬孤苦慣了,好不容易成家,也不願意才成親就夫妻反目,於是夫妻二人一番交心後,馮茝蘭便立時自責自己糊塗,聽傅振鵬言下之意,竟是傅驚鴻將功勞讓給傅振鵬,傅振鵬才能有今時今日。於是馮茝蘭不覺動了腦筋,暗想若是傅振鵬、傅驚鴻分散開,各幹各,日後少不得傅驚鴻為了自己前程要棄傅振鵬於不顧,合該一直叫傅驚鴻扶持傅振鵬才是,這扶持好法子,自然就是令傅驚鴻去做了傅振鵬智囊。


    馮茝蘭雖不敢跟淩王爺搶人,但她也有迂回妙法,那法子便是借著骨肉兄弟緣故,待傅驚鴻與商琴成親後,叫他們二人也住他們那幾進大院子裏、


    於是,馮茝蘭這次有備而來,春風滿麵地向商琴走來,商琴向她走一步,她便迎上去三四步,等握著商琴手,便上上下下打量她:“我說小叔多少年不提成親事,怎地一日急趕著叫人來提親。竟是這麽個神仙一樣人兒。”


    商琴故作羞澀,心裏納罕這馮茝蘭怎跟她所想不一樣?她原料想馮茝蘭該是個“狐假虎威”慣了,見人總有兩分威風人,如今這人滿臉堆笑,當真是和氣很。繼而又想無事不登三寶殿,馮茝蘭若沒事,不當不留前頭跟商老太太、商大姑說話,反而來了這邊。


    馮茝蘭攜了商琴手向屋內去,將屋內擺設掃了一眼,又隨著商琴裏間炕上坐下,便道:“好妹妹,你素日裏都做什麽?”


    商琴道:“操持些小買賣。”


    馮茝蘭原等商琴說針黹,她便接口說她也做這個,如今不好接話,便道:“妹妹好能耐。可惜我卻不能,原本淩王府,一群姐姐妹妹一起說話做女紅,當真是有趣緊,如今偌大院子裏就我一個,實孤單。”


    商琴道:“嫂子該想原本人和院子都不是你,如今偌大院子都是你了。”


    馮茝蘭歎道:“我沒有個兄弟姐妹,好容易振鵬有個親兄弟,偏因上頭沒有長輩,不好叫驚鴻一起住。如今可好了,等你過了門,我就有伴了。”


    商琴頓生警惕,笑道:“隻怕嫂子要失望了,我雖消息不通,但姑姑說,驚鴻哥哥叫人收拾了落花巷子。”


    馮茝蘭收斂了臉上笑容,眼眶一濕,“原本我才嫁來時候糊塗很,看振鵬跟驚鴻親密很,竟吃了莫名醋,說錯了幾句話,惹得振鵬不高興。後頭幾個多嘴跟振鵬同僚家太太奶奶們說我連夫君唯一兄弟都容不下,前兒個魯編修家太太生日,我去了,一屋子太太、奶奶都拿我取笑。”


    “日久見人心,嫂子不必太過介意。”商琴借著將榛子、杏仁、核桃等果子推到馮茝蘭麵前將自己手抽出,自己捧著茶碗慢慢去品。


    馮茝蘭道:“話雖如此,一則是我不好見人,二則你振鵬哥哥也有個不孝不悌名,他不照看驚鴻,一對不起地下父母,二也有愧這麽些年患難與共兄弟情分。”


    商琴笑道:“這些風言風語原官場裏就沒少過,嫂子若當真了,才中了那些人計。”


    馮茝蘭看商琴隻是一味平和笑,半分憐憫、義憤填膺也無,暗道自己小看她了,小小年紀,竟是這樣連條縫也不給人留,“驚鴻性子倔,我是年輕嫂子,又不好去勸她。琴妹妹是大方……”


    商琴訝異道:“嫂子叫我去勸說驚鴻哥哥?”


    馮茝蘭忙道:“我怎會是那麽沒規矩人?是請琴妹妹過去跟我一起求商老太太、商大姑說情。我們又不是旁人,也算不得住旁人家裏。白日裏驚鴻、振鵬兩個出去公幹,咱們兩個也有個伴。”


    商琴忙做出大驚失色模樣,駭然道:“嫂子竟是叫我去前頭那麽多人麵前絮叨傅家事?這事我可做不來,羞死人了。”說完,用帕子握著臉,有意做出羞憤模樣。


    馮茝蘭並不覺自己失言,認定了商琴有意“胡攪蠻纏”,笑道:“琴妹妹這話說,我哪裏不懂得你這小女孩兒聽到夫家事就害臊,是規矩得不得了,不肯早插手一步。等到了前頭,咱們請老太太、大姑單獨說話,你隻坐著,聽我說話就好。為了你振鵬哥哥前程,算是嫂子我求你了。”說著,便低聲下氣地衝商琴鞠躬。


    商琴臉上脹紅,“我不幹!嫂子太會埋汰人,不知道還以為我沒過門,就要降服驚鴻哥哥呢!”說完,連連跺腳,一扭身就出去了。


    馮茝蘭怔住,這邊立時過來兩個媽媽圓場。


    “傅太太,姑娘就是這麽個性子,你大人有大量,千萬莫怪。幸虧姑娘嫁人家沒有公婆,不然可怎麽著呢?!”


    馮茝蘭聽這婆子話裏意思是自己雖是嫂子,可也管不著商琴事,麵上帶笑,心裏恨傅驚鴻、商琴二人難纏,嘴裏說了句“是我說話沒個輕重,惹得她如此”,便又去前頭跟商老太太、商大姑說話。


    商琴等馮茝蘭走了,便又折回來,聽兩隻白鵝嘎嘎地叫,竟是追逐一隻秋後蝴蝶,窗前坐了一坐,將馮茝蘭用心想了一想,便叫人提醒商老太太、商大姑千萬別答應馮茝蘭。


    等到黃昏人散了,聽人說商略、商韜跟傅驚鴻說話,商琴便去商老太太那邊去等。


    商大姑道:“好一個唱念俱佳,險些就叫振鵬媳婦哄著勸驚鴻不分家了。”


    商老太太冷笑道:“什麽不分家?房子是振鵬,叫驚鴻、琴兒兩個去寄人籬下,日日看人臉色過日子?又不是沒有屋子,何必去多那個事。據我說,那媳婦精明得很,這是要綁著驚鴻、振鵬兩個呢。”


    商琴見商老太太、商大姑看得透徹,便道:“莫非大嫂當著人麵又說了一番我們不去住,就叫她背上個離間人家骨肉兄弟名?”


    “還下跪了,好一出苦肉計,若是你娘親,早哭哭啼啼地答應跟她一起住了。”商老太太隨口說出商娘子來,語氣裏很有些思念,雖也膩煩過商娘子,但說到底,她見過這麽多女子裏,真真心無城府、待人至誠,也就她那苦命兒媳婦了。


    “……爹爹想叫哥哥娶續弦。”商大姑試探地說。


    商琴一愣,咬住嘴唇才將“不可”二字咽下,她看來商娘子並未死,若是商韜再娶,商娘子便再無回來可能,可是商大姑、商老太太是當真以為商娘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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