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琴聽雪豔話,就知道雪豔還將她當做上輩子她,可她終歸不是了。雖對小海動了惻隱之心,雖被小海喚作姨媽,可是小海是雪豔養大,她自家兒子秉元又才剛滿月,若是小海被雪豔教導對秉元下手,那她防不勝防……


    商琴耐心地拿著雪豔書看,有意要詐他,於是先愁眉不展,向後一頁頁翻過去,忽地舒展開眉頭,“……我不明白你那些嫡母、姑姑話,我自幼京中長大,上次有人汙蔑我是謝家女兒,滴血驗親後,我血跟謝家血壓根不會融合。”將書一放,轉身就要走。


    雪豔先等著商琴溫言軟語求她,此時看她要走,趕緊將她一把拉住,隻當商琴他書裏看出來什麽,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她看,“琳……”


    “我姓商,單名一個琴字。”商琴伸手將雪豔手推開。


    雪豔怔住,冷笑道:“你不想救你夫君了?”


    商琴喃喃道:“救與不救,與你有什麽相幹。”轉身就要離去。


    雪豔終於放下倨傲,噗咚一聲跪下,“琳、琴兒,你將海音帶走吧,咳咳,我就要死了,等我死了,她、她……”靖王府怎肯再養著她?不是叫她淪為奴婢,就是斬草除根!


    商琴兩隻手摳著書案,低著頭,“聽說太子如今滑不留手,尋不到什麽破綻。”


    雪豔忙道:“他有破綻……隻是那破綻如今還沒排上用場,可是抽絲剝繭,總會找到他短處來。”因顧不得咳嗽,臉上被憋得漲紅,一雙眼睛遲疑地看向商琴,懷疑商琴不會善待海音,可是除了商琴,他能托付誰?


    雪豔咳嗽著,眼睛裏漸漸咳嗽出眼淚來。


    商琴握著手,眸子動了動,太子還沒派上用場線索?若是煤礦鐵礦銀礦太子手上,又怎會都說太子滑不留手?這些也算是證據;若是巫蠱等事,一旦沾上,也不算是沒派上用場;若是龍袍等物,一旦藏了,也算是破綻……那麽,就是藏著人了?世上複雜就是人,這一時是好人,下一會就是壞人了,這才算是沒派上用場,“沒派上用場便不能做了罪證,是人?……多學雪豔公子指點。”說罷,轉身便要出去。


    雪豔臉上露出惶恐之色,上輩子廢太子時候,太子罪狀足足有上百條,可如今太子小心謹慎,那些事都還未犯,要想找他短處難得很,唯獨從這幾個人身上,拔出蘿卜帶出泥,才能找到一絲傅驚鴻案子線索,“……你……”心知此時隻要順著商琴話,引著她將自己也是再生之人話說出,靖親王定然不肯放她走,隻是商琴不走,海音托付給誰?“琴兒果然聰慧,隻是那幾個人不好找。求你……”


    商琴忽地揚聲道:“靖王爺可外麵?”今日毓秀郡主那般容易就帶著她見到了雪豔,隻怕是靖親王放水。


    商琴喊了兩聲,果然靖親王、溫延棋雙雙走了出來。


    溫延棋對商琴道:“琴兒先去尋毓秀吧,我知道怎麽叫他說出來了。”轉而對雪豔說:“小海喜歡我,不如我將她領回去吧。”


    雪豔驚疑不定,溫延棋又笑道:“莫非你怕我害她不成?不過是個女孩兒,對外說是從育嬰堂領回來,誰敢多嘴說一句?況且,我那又隻有毓秀郡主一個女人,人口簡單,比旁處好。”


    雪豔腦中咣當一聲,看商琴不言語,立時明白他雖放下仇恨,可商琴卻還是忌憚他;待要說兩句狠話將商琴也是再生之人事揭穿,又看溫延棋護商琴前麵,心知溫延棋那等聰明人,未必沒猜到商琴也是再生之人;若是他揭穿商琴,溫延棋怕會恨屋及烏,不會再替他養著海音,於是咳嗽兩聲,點頭答應。


    商琴籲了一口氣,對溫延棋道謝,便趕緊向外去。


    靖親王心中海音終歸不過是隻小蝦米,不值得太過費心,就問:“你有法子……處置了太子?”雖他是做不成太子了,但能推一把,叫太子下台,他心裏也樂意。


    雪豔點了點頭,說道:“太子上輩子有十大罪名,除去不孝不悌巫蠱那些捕風捉影,其他罪名,是結黨、私自聯絡外省官員、受賄。這私自聯絡外省官員、收受賄賂,又是他名下三大惡棍洪成、孫濟、孔逢春穿針引線幫著做。”


    溫延棋說:“孔逢春是哪個?不曾聽說過太子身邊有這麽個人?”


    雪豔說:“安南伯上輩子攪合參奏太子事裏,我記得清楚。”一時嗓子癢,不覺多咳嗽兩聲,“……太子城外蠡縣有個莊子,叫北鄭村,那莊子裏,藏著太子日後收來賄賂。若是實找不到太子罪名,便先抄了那村子,將太子收留江湖之人一個個查抄了,按照日子算,如今太子已經收留了不少日後爪牙,隻是如今還沒用上。其中,孔逢春,孫濟、洪成幾個是骨幹,日後替太子四字聯絡外省官員、收受賄賂、掩藏官司都是這幾個。抓住他們,要問洪成事也容易。”


    溫延棋蹙眉道:“如今沒有個罪名,就去抓太子人……”若是太子有個罪名,商琴也不用來求雪豔。


    雪豔心中冷笑連連,果然上頭說有罪,便有罪,便是沒罪也要找出罪名來,“那孔逢春手上絕不會幹淨,捏造出一個強搶民女罪名就夠了。拔出蘿卜帶出泥,找到孔逢春,將事情都問一問,太子罪名就都有了。況且,溫郡馬多慮了,那北鄭村,可沒登記太子名下。”


    靖親王拿著雪豔書翻了一翻,後大著膽子問:“你說,後做了皇帝是哪個?”


    “嶽父——”溫延棋是認定這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因此想阻撓靖親王,畢竟,若是雪豔隨口說出哪一個,恰那一個人又是個微末之人,冒然湊過去,豈不惹人疑心?


    “皇上,小兒子。”雪豔滿心諷刺地說。


    靖親王一凜,隨後不做聲了,隻聽雪豔這樣說,他就打定主意要老老實實了,小兒子,連淩郡王也不是,可見,皇帝英明神武,是絕不許任何人插手他江山……


    溫延棋也略怔了怔,隨後卻笑了:“這麽說,皇上身子骨很硬朗,能活很久嘍?阿彌陀佛,我們早就盼著皇上長命百歲,如今可能安心了。”


    靖親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又催促溫延棋速速去辦事。


    等溫延棋走了,靖親王便問雪豔:“本王答應將你女兒放了,你且告訴本王,你、們,是用了什麽法子再活過來?”


    雪豔笑道:“什麽法子?大抵是,身上有什麽仇怨吧,怨氣大了,閻王都不收。王爺也想試一試?”


    肯用這輩子去換下輩子嗎?就算能換來又有什麽意思?總要受一輩子苦。


    靖親王冷笑道:“胡言亂語!”說完,甩袖去了。


    雪豔原本有個女兒陪著,如今孤身一人,不覺越發寂寥,又咳嗽幾聲,便慢慢去整理自己書,將原本打算寫今生事,悉數刪了。


    溫延棋先叫毓秀郡主領走雪豔之女,隨後立時拿著北鄭村事去說給郭大人聽,二人合計一番,郭大人說:“不妥,秀水村跑出來百姓,隻知道是傅家兄弟指揮人所為,竟是連凶手模樣也描畫不出來。可恨何大文又被人滅了口,馮茝蘭改了供詞,本官不肯冤枉了傅家兄弟,才將官司拖到如今。空口無憑,如今又要網絡罪名太子身上,如此豈不失了本官本意?就算有個孔逢春,他雖有個強搶民女罪名,但這罪名能有多大?既然雪豔說那莊子是太子暗藏贓物,收留打手地方,隻派去區區幾個衙役,打草驚蛇不說,反而驚散了他們。”


    溫延棋微微蹙眉,暗道這案子竟然隻有抓住真正放火人才能洗脫傅驚鴻、傅振鵬罪名,對郭大人說:“若是,有個美貌女子是欽犯,她逃到北鄭村,被人扣留起來……”


    郭大人撫著胡子說:“窩藏欽犯,這罪名可不小。”


    溫延棋笑道:“大人意思,晚輩知道了。”說完,又去了牢裏跟傅驚鴻、傅振鵬說了一席話。


    傅驚鴻聽說商琴當真去找雪豔了,嚇了一跳,唯恐雪豔對商琴不利,忙道:“那雪豔莫名其妙地恨我,不知他對琴兒……”


    溫延棋道:“你放心,他並沒有做什麽,隻是叫他女兒喊琴兒姨媽,要將女兒托付給琴兒,我將這事攬下了,他就將太子手下還藏著什麽人說了。幸虧他說,不然我們還不知道呢。可見知人知麵不知心,難怪太子看似溫和,卻不冷不丁做出秀水村案子來,卻原來,他背著人,收了許多陰險狡詐亡命之徒。”


    傅振鵬道:“這般看來,還要謝謝雪豔,不然,這案子當真沒法破了。”


    溫延棋道:“別高興得太早,還要看能不能當真抓住人。話不多說,我趕緊去辦了。”說完,一抱拳,便退了出去,才回了家,待要去找美女,便有他父親來訓斥:“何苦攪合到這事裏?又是關於太子事,太子總是皇上兒子,要是哪一日,皇上心疼起太子來,又怨恨你們呢?”


    溫延棋聽了,便他父親耳邊低聲說:“雪豔說了,後當皇帝是皇上頂小兒子,隻說頂小,卻不說是哪一個,可見那頂小如今未必生出來呢,皇上這麽多兒子,有折騰呢。待兒子去將這事奏明皇上,皇上說要查便查,若說不要,兒子也不敢擅自做主。”


    溫老爺才要訓斥溫延棋滿嘴胡言,略想了想,便道:“你這話卻也合了太後意思,太後原就說過,都是她孫子,她兒子喜歡哪個孫子,她就喜歡哪個孫子。原本皇上喜歡平情王,她便也跟著喜歡;如今皇上不喜歡太子了,她自然也不喜歡。些去跟皇上說了吧,這些皇家事,千萬別自作主張。”


    “兒子明白。”溫延棋滿口稱是,匆忙進宮求見皇上,將太子私自收留江湖中人事細細說給皇上,皇上聽了,看出溫延棋不敢多插手這事意思,便叫錦衣衛去,溫延棋隻跟隨錦衣衛過去認人。


    溫延棋又跟錦衣衛統領合計一番,叫人尋了個國色天香美人,又叫那美人帶了一包袱金銀珠寶,趁夜向城外逃去。


    那美人前頭逃著,後麵幾個錦衣衛追著。一路你追我逃,就進了北鄭村,到了那地頭,果然有村民瞧見個猶如受了驚兔子一般美人來,自然要通知莊頭來看,那莊頭先看見美人已經神魂顛倒,再看美人帶著珠寶,聽美人我見猶憐地說是與人攜財私奔卻所托非人被人追趕,便立時“英雄救美”將美人帶回莊子中大宅院裏。


    溫延棋等人看清楚美人進去了,便叫錦衣衛、順天府捕數百人人一股腦地湧上去,將那宅院團團圍住,一進進搜查,果然看見許多飛簷走壁匪類四處逃竄,眾人齊心合力拚殺了半夜,方才逮住了一群人。


    溫延棋聽說孔逢春幾個都抓住了,唯獨要找洪成不,便領著人去看他們,緊裹住黑色緞麵披風,過去看,就見孔逢春等人個個滿眼邪淫、陰鷙,想起秀水村村民說傅楊氏是跟兒子一起被帶走,便問旁人:“傅楊氏兒子傅元可找到了?”


    錦衣衛道:“並沒有找到。”


    孔逢春道:“天子腳下,竟然有擅闖旁人家門事……”


    “並非擅闖民宅,因你們窩藏欽犯,本官才令人上門。如今,本官問你洪成何?”溫延棋又問。


    孔逢春冷笑一聲,“孔某並不認識什麽姓洪。”


    溫延棋生怕傅元被人殺人滅口,便令人去這宅子裏花園等地去搜一搜,搜了半日,那傅元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洪成也沒宅子留下痕跡。


    溫延棋冷笑道:“當真是好手段,諸位英雄好漢這般仗義,就不知道死到臨頭了,還能不能仗義得了。”他並不急著走,又叫人搜查這宅子,後隻抬出五六箱子東西來。


    溫延棋微微蹙眉,暗道定是這夥人還沒來得及大肆搜刮銀錢,便被逮住了,才隻有這五六箱子東西,叫人打開看了,見有四箱子各色蟒袍玉帶明珠,也不算上等值錢東西,不算個什麽,至多不過逾越小罪名。稍稍失望後,見孔逢春等得意,便叫人再打開剩下兩箱子,等瞧見了了箱子裏與外官來往拜帖等等,不由地喜上眉梢,“這東西比金銀還好,有了這東西,怕是你們主子得不了好了。”特意自己押著那箱子走,“這兩箱子送去給皇上看。”又看孔逢春這些草莽之人壓根不知道這些拜帖有什麽厲害,便細細說給他們聽:“你們是隻知道逞勇鬥狠人,隻當跟了太子就了不得了,還以為天底下官都逃聽太子。卻不知道,太子私交外省官員,這也是大罪!”


    孔逢春等人隻懂得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些“律例”,雖早先替太子辦了一些“跑腿”小事,心裏也不將那些事當一回事,隻覺自己清清白白。此時聽溫延棋說,不由地慌張了一下,隨後鎮定下來,紛紛想這雞毛蒜皮小事,能傷到太子皮毛?太子沒事,他們自然也就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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