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毅死了?陸希有些不可置信,他身體這麽好,怎麽可能會死呢?他死了阿姑怎麽辦?


    高嚴並不意外聽到這個消息,“劉毅三年前就突然暈過去一次,醒來以後他腿腳就一直不大方便,但要是不注意,還看不出來,所以一直瞞了下來。這次奔喪回來後,他身體就一直不舒服。”隻是他臉色並不好,劉毅死他不意外,可也不再他預期之內。他年紀還太輕,就算有軍功身,也不可能現接替劉毅位置。當年劉毅也是三十出頭就當上了四征將軍,可他是陪著先帝打天下人,開國時期情況特殊,而現宋國可沒有條件讓他如此年紀就一飛衝天,他資曆並不足以服眾。


    陸希也想到了這個情況,她不由有些擔心握住了高嚴手,朝中如今也沒什麽確切可以接替劉毅位置人,而今上原本就是廣陽王世子,還有兩個嫡親兄弟,一個接替廣陽王位置,還能再分出一個出來……這樣話,薊州未來格局就很微妙了……


    阿兄是劉毅一手帶起來,劉毅嫡子為人老實、才華平庸,幾個孫子中成材就是劉鐵,陸希曾聽高嚴說過,劉鐵是個武學天才,任何招式他隻要看過一遍就能準確無誤施展出來,劉鐵十歲時候,光憑招式就已經沒幾個人可以打得過他,因為他可以打鬥過程中學習對方招式。當然如果是老手,完全可以憑借經驗打敗他。


    可想而知如果給劉鐵成長時間,他將來武藝是何等才驚絕豔,劉毅初發現孫子天賦時候,又是何等驚喜。不過有句話叫天才和白癡往往隻有一線之隔,劉鐵就是這句話完全體現。他這輩子所有優點就完全展現他武學天賦上了,餘下兵法也好、文學也罷,就沒一樣能學成,從小個性又頑劣不堪,年過弱冠,既不肯外放當官,也不肯娶妻,劉毅足足花了十五年功夫,才對這孫子徹底死心,這樣孫子可以當一個遊俠,也能當個小將軍,但卻沒法子擔下他四征將軍職位。


    高嚴是劉毅選中繼位者,一來高嚴有高家,二來也是陸希跟豫章關係,這些年高嚴薊州如魚得水,除了朝中有人支持外,主要還是劉毅主動避讓,不然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他這個位置有多少人眼饞,與其堅持讓子孫繼位,後給劉家帶來滅門之禍,還不如痛放手。


    劉毅年紀大了,當年武夫銳氣早就化為對晚輩擔憂,他要自己死之前把一大家子安排好,劉家暫時沒人沒關係,隻要劉家,找到機會總能一飛衝天,但是要是劉家跟高家兩敗俱傷了,得宜隻會是其他人。這方麵高嚴跟劉毅早有默契,所以他這些年對當年提攜自己劉毅一直尊敬有加,陸希逢年過節總會去拜見劉毅,高氏夫妻麵子情做到位,劉毅也心裏舒爽。


    “突然昏迷嗎?是不是渾身抽搐,四肢無力,嘴角還歪了?”陸希說。


    “是。”高嚴有些奇怪,劉毅病也算是一個秘密,他得知了消息後除了施平外,誰都沒說,皎皎會知道?施平絕對不可能跟皎皎說這種事。


    “我以前醫術上見過這種病症,這是絕症啊!”陸希歎了一口氣,中風就是現代科技也治療不好,中風能救回來病人是大幸,一定需要好好休養,可先帝去世,劉毅跟高嚴馬加鞭趕去京城,又一路疾馳趕回,對身體損傷可不是一般大,難怪支持不住了。


    “哦,你那本醫術上有說過這是什麽原因嗎?”高嚴問。


    “怎麽?”陸希偏頭問。


    “我聽父親說,我祖翁和幾個叔伯似乎都死於這種病症。”高嚴說。


    陸希臉色一變,都是中風?難道高家有家族性高血壓之類病?


    “皎皎?”高嚴見妻子臉色一下子難看了,連忙安慰道,“也不是很多人,你知道我們家兄弟姐妹多。”


    陸希搖了搖頭,“阿兄,這種病是可以預防,隻要你多吃蔬菜,每天堅持多練。”也不一定是家族遺傳病,高家人都愛吃肉、不吃素,很多人不到三十就挺著一個大肚子,再建康人也經不起這種糟蹋,陸希相信高嚴不會,家裏飲食是陸希注意,也是她嚴格控製。


    高嚴摸著她肚子,“我已經吃素六個月了。”自從皎皎懷孕後,他就沒碰過她了,多每天吃點小豆腐。


    陸希白了他一眼,“你去找施祖翁吧。”這些年施祖翁似乎是高嚴身邊徹底安頓下來了,高嚴找了五個親衛服侍他,施家也從建康派了幾名小輩過來照顧祖翁。


    “嗯,你讓人陪你去散步。”高嚴親了親她額頭說。


    “好。”


    施平接到劉毅過世消息後,心微一沉,讓僮兒給自己換了衣服後,就慢慢踱步去高嚴書房,散步是施平常年養生習慣,他喜歡散步,陸璋也喜歡散步,當年前梁時候,陸家遇上很多問題,都是他和陸璋散步中商議解決。


    “施先生。”高嚴到書房時候,施平也剛到。


    “郎君。”施平對高嚴略一拱手,書房裏高嚴其他幕僚都到了,一見了兩人進來都起身相迎。兩人坐定後,幕僚們就七嘴八舌說起了自己想法,很多人都讚同,劉毅死後陛下會讓廣陽王同母胞弟接替劉毅位置,前任廣陽王,也就是當今陛下生父,已經被接去建康榮養了,目前廣陽王是帝大弟。不過也有人認為,陛下並不會讓幼弟接手征北將軍,畢竟今上幼弟年紀還小。


    高嚴和施平聽著眾人討論,眾人將自己觀點說了一遍,目光看向高嚴,高嚴沉吟了一會,“施先生,你怎麽看?”他比較偏向薊州暫時不會有人來情況。


    施平撚須道:“老夫認為陛下暫時不會另立征北將軍。”征北將軍是什麽職位?那是直麵魏國大將軍!要是給了一個乳臭未幹小皇子,這不是讓人笑話嗎?別說今上沒有過繼給先帝前,有兩個同母弟弟,大弟小他三歲,幼弟小他五歲,都是年富力強時候,沒有人比施平了解帝皇多疑脾性了,今上再兄弟情深,都不可能做出把薊州完全交給兩個弟弟損己利人決定。


    如果不是廣陽王兄弟,那麽其他官員想要接手這個位置,還要掂量下他們是否有這個能力。而且四征自謝芳自後,也一直虛懸,從鄭啟迄今,曆時三任皇帝都沒有提過要讓人頂上謝芳缺。施平也是從這一點看出,或者皇家已經不想再立四征將軍了。


    劉毅去世給薊州帶來震動很大,他喪禮辦很隆重,靈堂上放置了滿滿冰塊,陸希來時候已經做好了準備,披上了厚厚白裘衣,但入靈堂時候,還是不自覺打了一個寒噤。


    高嚴走前麵,陸希一手牽著一個兒子,兩人先是給劉毅靈位上香,然後以晚輩身份給劉毅磕頭,家屬還禮。豫章和劉女君等人此時還尚趕來路上,靈堂主事是劉毅長孫、長孫媳,他們輩分比陸希低,同兩人回禮後,劉毅長孫係盧氏就恭敬請陸希入廂房休息,高崧崧跟著高嚴,他是高嚴長子,又八歲了,高嚴外出時候,時常會把他待身邊。


    陸希不是外人,又有身孕身,劉毅長孫媳就把她領到了內院,要說年紀她還比陸希大上幾歲,她出自範陽盧氏,盧氏祖宅就薊縣,所以她跟陸希要比劉家其她媳婦都熟,“從母,喝點薑茶暖暖身體。”為了保存劉毅屍身,靈堂裏寒氣就是血氣方剛年輕男子都待不滿半個時辰,所以劉家早讓人準備了薑茶。


    “多謝。”陸希接過薑茶客氣道謝。


    “阿娘,山山給你暖暖。”高山山靈堂時候,就發現了阿娘打寒顫,等到了廂房後,就偎依到了陸希懷裏,陸希愛憐摟了摟貼心兒子,給他理了理額發後,讓人帶他出去走走。高山山正是調皮好動年紀,讓他這麽坐著陪陸希也不打可能,一般都是他去花園玩,陸希坐窗前看著他。


    盧氏看著母子兩人互動,心中多少有些詫異,她也有兒子,跟兒子關係也比較親近,但也沒有跟陸希這麽親近,盧氏詢問著陸希肚子裏孩子,知道陸希一心想要一個女兒,提前恭喜她生個漂亮小娘子。


    陸希也回道她要是有什麽需要她地方管開口,都是自家親戚,不用講虛禮,盧氏應了。


    兩人正說話時候,突然隱隱傳來一陣悲戚壓抑哭聲,劉家現到處都是哭聲,陸希到也不奇怪,她知道盧氏這幾天忙得很,肯陪她坐這麽一會,是非常給麵子,就讓她先出去應酬。


    高山山咚咚跑了進來,撲到了陸希懷裏,“阿娘,有個老婆婆跪牆角外哭,被阿嫂讓人拉走了,我見她沒看到我,就先出去叫了她,再回來。”


    陸希摸了摸他頭,“山山真乖。”她目光望向陪著山山小雀,春暄和煙微是打定了主意不嫁人,陸希勸了好幾次,都不見兩人改口,她也就不勸了。


    小雀幾年前就成親了,這些年她也曆練出來了,陸希就讓她來照顧山山,她一向做很好,見陸希望向她,她上前幾步道:“是劉將軍侍妾,劉將軍庶長子、次子、五子和庶長女都是她生。她不好去靈堂哭靈,就跑到劉將軍靜養別院前哭祭,被盧女君拖了下去。”


    陸希微微頷首,妾通賤籍,劉毅作為本朝大員,如果去世時候,被人發現有小妾為他如此憂傷哭靈,肯定會惹人嘲笑,他堂堂萬石高官,居然會去跟侍妾談感情,簡直就是自甘下賤!盧女君當然不會允許出現這種醜聞,所以會把她拖下去也是正常。


    “阿娘,庶子跟嫡子是不是不是一個娘生?”高山山問,“阿崢就是庶子,大家都說他娘是小妾,不是公主,是不是?”


    “這些你長大後就會知道了。”陸希揉了揉他腦袋,這些陸希還真不好教兒子,山山現還沒有特別明確辨別能力,等他再大一點再說。


    “阿娘,山山不會有庶弟,對不對?”高山山摟著陸希脖子說道,“人家都說如果家裏有了庶子,耶耶就要被狐狸精搶走了。”雖然山山不喜歡耶耶,可也不願意耶耶被狐狸精搶走!


    “不會,我們家裏絕對不會有。”陸希語氣肯定安慰著小兒子。


    高山山忐忑小心靈立刻得到了安慰,歡樂阿娘懷裏蹭蹭。


    陸希跟高嚴去了劉毅府上奔喪後,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等豫章趕到,陸希覺得她這阿姑這輩子苦,幼年喪母、青年喪夫、喪子、喪父,改嫁了後也沒個孩子,臨老還要再受一次打擊。


    豫章趕到時候,已經是一個多月後了,她和劉毅長子一來,整個劉府像是有了主心骨,劉毅喪事也能真正辦了下去。豫章一身素白,有條不紊吩咐府邸眾人行事,臉上除了木然外,並沒有太多悲色。這讓劉府好些人都有些不滿,可礙於她身份太尊貴,不敢表露出來。


    “想不到他命還是沒有能硬過我。”到了晚上,豫章對著侄女時候,才卸下了,淡淡說道,“當初耶耶讓我嫁給他,就是因為算出他命硬,耶耶說,他是武將又命硬,一定可以比我晚死,可想不到耶耶還是失算了。”


    “阿姑——”陸希眼眶紅了,淚水像斷了線珠子似地不停落下。


    “傻孩子,阿姑都沒哭,你哭什麽?”豫章輕拍陸希背說道。


    “阿姑,皎皎陪你一輩子。”陸希趴她懷裏說。


    “嗯,皎皎一定會比阿姑晚死。”豫章愛憐摸了摸陸希麵頰說。


    “阿姑,你真要去劉家老家嗎?”陸希抬頭問,豫章靈堂說她要去劉毅老家給劉毅守三年孝。


    “對。”豫章輕輕歎氣,“這是我欠他——”當年她實太年少氣盛,左右就是看不上劉毅,他也容忍了她很多,如果不是耶耶逼著他娶了自己,他另娶繼室應該會給他生很多嫡子吧,他也不至於隻有一子一女。


    後來耶耶過世,崔氏母子女上位,沒他庇護,她也不可能活得那麽自,她跟育郎感情雖好,可崔氏畢竟是他生母。人死燈滅,豫章思及往事隻有感慨,但她不後悔,不愛就是不愛,她心早表哥走時候就沒有了,希望下輩子劉毅不要再遇上她。


    陸希見豫章已經決定,也不再勸了,“阿姑,你要照顧好自己身體。”


    “當然。”豫章摸了摸她肚子,“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我會。”陸希看著肚子裏孩子,滿是慈愛。


    豫章愛憐望著陸希,幸好皎皎很幸福,不過她也一定會幸福,還有阿劫,因為他們承載了陸家所有希望啊!


    劉毅喪事主事人到來後,很就辦完了,豫章等人也帶著劉毅靈柩回了劉毅老家守孝。正如施平所言,聖上並沒有再讓人來接替劉毅位置。不過這些消息,已經不能讓陸希分心了,因為她終於早春二月時候生下了她期盼已久寶貝女兒!


    那一天高嚴、高崧崧和高山山都,再得知陸希生下女兒後,三人一擁而上,都擠到了陸希產房,高嚴是看老婆,而高崧崧和高山山是看妹妹。


    看著軟綿綿紅通通小東西,高山山伸出手想戳醜妹妹麵頰,可碰倒那綿軟如絲麵頰時候,他不由自主改成了輕柔摩挲,“阿兄,妹妹好軟!”他驚歎道。


    高崧崧則一臉糾結,怎麽辦?妹妹好像比王胖棉還醜?人家說女孩子太醜沒人要,這樣阿娘會傷心死吧?不過沒關係,以後誰敢說他妹妹醜,他就揍誰!大不了以後給阿妹招婿好了!


    “阿兄,你看到我們女兒了嗎?”女兒小,陸希又生產過兩次,這次生很輕鬆,她現精神也很好,拉著高嚴手興奮問。


    “看到了。”高嚴隨口說道,其實他壓根沒看,“跟你長得一樣漂亮。”結婚多年,高嚴這種善意謊言用很順手。


    “那是當然,我女兒嘛!”陸希驕傲說。


    “皎皎。”高嚴握著她手,“累嗎?要不要先睡一會?”


    “寶寶呢?”陸希問。


    “你等等。”高嚴起身,不一會就把女兒抱了過來,身後還跟著高崧崧和高山山。


    “阿娘。”兩人趴到了床前。


    “別打擾你們阿娘休息。”高嚴把女兒放了陸希身邊。


    “不會。”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陸希小心把女兒放了自己胸口,聽著她輕輕柔柔呼吸聲,心裏全是滿足,寶貝——她親了親女兒軟軟額頭,你可終於來了,可想死阿娘了。


    “阿娘——”高崧崧和高山山哀怨看著陸希。


    陸希抬頭對兩人一笑,“崧崧和山山一起陪阿娘跟妹妹睡覺好不好?”


    “好!”兩人一聽,眼睛一亮,手腳脫了衣服,爬到了陸希裏麵,陸希床很大,兩人很熟稔找了位置,小心沒有去碰阿娘,因為穆阿媼再三說了阿娘剛生了妹妹,不可以亂動,也不能去碰她,兩人記得很牢。陸希生了一天,兩人也等了一天,早累了,一躺床上,身邊還有耶耶和阿娘,兩人就睡著了。


    看著三個孩子甜美睡顏,陸希抬頭對高嚴滿足微笑,高嚴親了親她額頭,“睡吧。”


    陸希閉上了眼睛,一會也睡著了。


    高嚴也脫去外衣,躺了外麵,看著妻子和三個孩子,不知不覺間也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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