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威將皇帝囚禁後,人並沒有住到皇宮,依然住太尉府,直到皇帝自,高威決定登基後,才由太尉府搬入宮廷,不過後宮之事高威依然全權交給高皇後負責,而不是婁夫人。


    對於這點婁夫人頗有微詞,她才是高威妻子,以前太尉府是她管事,到了皇宮後也理應由她來管。高威讓一個出嫁女兒、而且還是前朝皇後管皇宮事務算什麽?她倒是想跟高威抱怨,可就是沒機會,高威實太忙了,偶爾找她肯定是問她高麗華事,問完就走,絕情態度讓婁夫人恨得牙癢癢,但又不敢抱怨。


    不過這些天她也不空閑,高威要是登基,她就是皇後,這幾天前來巴結她人絡繹不絕,讓婁夫人難免有點飄飄然,平時吃穿度用、言行舉止也開始模仿高麗華樣子了。偶爾還會提點下自己兒媳婦,馬上就是皇子妃了,該有皇家氣度都應該擺出來,別整天畏畏縮縮還是跟以前一樣。


    婁夫人開心,成氏卻迄今還沉浸茫然中,她真接受不能,這一夜之間怎麽高家就上位了?這些年高家被皇家打壓厲害,要是高家就跟劉家、侯家一樣沒落下去,說不定家翁也不會起這種心思,可偏偏高家還有一個高元亮、一個高仲翼,成氏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就如阿父所言,當初鄭裕要是沒有鄭啟這兒子,要是沒有登上大將軍之位,說不定也不會起反心,就像現高威一樣,一切都是命。


    外人罵高家亂臣賊子,她聽得總是膽戰心驚。她不是婁氏,她從小也跟著父親讀了幾本史記,她知道鄭家也是篡位,滅了前梁才登基,如今不過才短短幾十年時間,卻被高家篡位了,那將來高家呢?因此成氏每次看到被囚禁起來王妃就膽戰心驚,她總是量善待那些可憐女子,男人外麵爭權奪利,可憐還是女人。


    “夫人!”婁夫人仆婦匆匆走了進來,對婁氏稟告道:“樂平公主出家了!”


    “出家?”婁夫人不可置信重複了一遍,“你說什麽?她出家了?她怎麽出家?”高威逼宮後,樂平已經被家裏控製了起來,就是為了防止她做傻事。


    “公主把自己頭發都絞了。”仆婦呐呐說,“是用瓷碗脆片將頭發割斷。”頭上還有不少地方血淋淋,可把伺候人嚇壞了。


    婁夫人第一反應就是壞了,這下不知道高威要怎麽怪她呢!“你們怎麽不看好她呢!怎麽就讓她絞了頭發了!一群廢物!”


    仆婦早知道婁夫人反應,給婁夫人出主意道:“夫人,這件事我們先告訴太皇太後吧,公主畢竟是她女兒。”


    婁夫人聽了仆婦建議,眼睛一亮,對啊!她怎麽沒想到呢!這件事丟給高麗華好,反正現宮裏事都是她管,“把這件事告訴太皇太後。”婁氏說,她現能不見高麗華就不見,見了她那張沒什麽表情臉,婁氏就來氣。


    長樂宮中,高後正神色冷淡看著長跪她麵前不起柳氏,“柳太皇太妃,你這是威脅我嗎?”高後脾氣柔和,說話很少有這麽冷言冷語時候。


    柳氏素服散發,她隻比高後大上兩三歲,可人卻顯老了許多,尤其是先帝逝世後,她烏黑頭發都已經花白了,她已經跪高後麵前足有三個時辰了,聽到高皇後話,她直了直身體倔強道:“妾並無威脅太皇太後之意,隻是皇太後已經失蹤多日,就算為了皇家臉麵著想,也該宣布皇太後薨逝了。”


    “阿嫵她沒失蹤,她隻是生病了。”高後不耐煩說。


    “那妾懇請太皇太後讓妾前去看望太後。”


    “阿嫵生了重病,見不得人。”高後一口拒絕了。


    “太皇太後,太後明明是跟人私奔了,您為何還要替她隱瞞?難道你就真不顧我們皇家體麵了!”柳氏已經豁出去了,這天煞孤星克死了她自己父母不算,還克死自己兒子。她兒子死了,可她還活好好,宮裏人都說她年少守寡可憐,總是讓她,縱容她每天打扮花枝招展出去招蜂引蝶,可誰來可憐她兒子呢?她可憐孩子一輩子沒享過什麽福,當了皇帝也被這天煞孤星克死,臨死都沒有個子嗣承傳。如今這天煞孤星不顧體麵跟人私奔了,高氏卻還想著保留她身份,做夢!


    “放肆!”高後勃然大怒,“來人,請太皇太妃下去休息。”


    “太皇太後,你不能這麽偏心,陛下也是您兒子!”柳氏淒厲說道,她孩子,她一輩子指望啊!就這麽沒了,連她過繼孫子都被高家殺了,“高威這亂臣賊子,不得好死!今日你們殺鄭家子孫,來日也定有人滅絕你高家子孫!”


    高後聽到柳氏咒父親、咒高家,氣得臉色都白了,她跟父親生氣是一回事,可聽到旁人罵自己父親、她娘家人又是另一回事,柳氏還專門放自己擔心地方戳,“太皇太妃犯了癔症,以後都不要讓她見外人了!”高後對身邊下人吩咐道,“我不想再聽到她說出這種話了。”


    “唯唯。”


    高皇後派人拖走柳氏後,眉頭緊鎖坐了蒲團上。阿嫵到底去了哪裏?她大概能猜到阿嫵讓劉鐵給帶走了,可她派出去人迄今都沒找到劉鐵下落。高皇後暗惱,現高家正處風尖浪口,她隻能派人暗暗小心查探,就怕稍有不甚讓阿嫵名聲毀於一旦。


    崔太後讓劉鐵帶著阿嫵離開,高後能理解但不讚同,先帝不是高後肚子裏出來,也不是從小養大,高後心裏自然偏陸言一點。深宮守寡日子是難熬,可也不能就讓阿嫵放棄了自己身份跟劉鐵遠走高飛吧?兩人這樣能去哪裏?兩人都是養尊處優長大,哪裏知道平民日子難過。


    劉鐵或許能熬,阿嫵從小嬌養長大,那裏受得住?沒個身份,無論什麽地方,就是區區一個官府小吏都能欺壓他們。劉鐵喜歡阿嫵,宮裏不算是秘密,崔太後知道,她跟豫章知道,可她們也明白,阿嫵從來就沒喜歡過劉鐵,也沒理過劉鐵,就這麽一起,兩人能幸福嗎?這樣日子——高後想想都不寒而栗,她無論如何都要讓阿嫵先回來。


    “我要見阿崧,你們讓崧崧來見我。”高後思來想去,突然想起了一個找阿嫵好人選。


    高後正宮裏等高崧崧時候,“太皇太後!”一個宮人匆匆走來,“不好了,樂平公主把自己頭發絞了,說是要剃度出家!”


    高後聽了一愣,隨即歎了一口氣,她是真不喜歡樂平,可以說元亮這輩子就是毀了樂平手上,她真不懂高家對樂平已經夠仁至義了,為什麽她還是不肯好好跟元亮過日子,如今鄭家都倒了,樂平還這樣,“她想出家就先讓她出吧。”高後疲憊說,好歹是育郎女兒,能看顧她總會看顧。


    高嶽入宮時候,就見高後坐窗前,看著窗外發呆,“阿姑?”高嶽走到了高後麵前,輕聲叫著高後。


    “阿崧你來了。”高後看到已經出落一表人才阿崧,心中無不感慨,轉眼間阿崧、阿崢都大了。


    “阿姑,你看。”高嶽從身後掏出了一團毛茸茸東西。


    高後定睛一看,居然是幾隻剛出生拳頭大小小獸,高後驚訝問:“你從哪裏找來?”


    “我出去打獵時候抓到。”高嶽撓了撓頭,“阿姑,你喜不喜歡?年年喜歡這種小動物了。”不過每次都會被她養死,死一次年年就大哭一次,後來阿娘就不許他們給年年帶這種小動物了。高嶽是見高後這幾天心情不好,特地抓了哄她開心。


    高後眼底泛起笑意,拉著高嶽坐下,“阿崧,你幫阿姑做件事好不好?”


    “阿姑你管吩咐。”高嶽說。


    “你幫我……”高後低低高嶽耳邊吩咐了幾句。


    高崧崧眼底閃過錯愕,從母不深宮?“阿姑,你放心,我一定會派人暗中查探。”


    “嗯。”高後微微頷首,阿崧年紀小,他做什麽舉動也不會有太多人看著,,阿嫵又是他從母,崧崧肯定會放心上。


    高嶽見高後神色不豫,也不急著離開,對高後說道:“阿姑,這些天天氣都有點冷了,你想不想去湯泉行宮散心?”


    高後輕輕搖了搖頭,現宮裏這麽多事,她哪裏走得開。


    高嶽道:“阿姑,事情總是辦不完,人總要休息,你這幾天太累了,我跟祖翁說,讓你去行宮散幾天心。”


    高後慈愛看著這貼心孩子,也不忍心拒絕孩子好意,她也想一個人靜靜,“好。”


    樂平出家消息,很就傳到了建康諸位官員耳中,有人興奮,畢竟現很多人都想跟高家拉上關係,但也有人若有所思。


    而與此同時,就建康城內一間普通民居裏,突然飄出了滾滾濃煙。周圍鄰居一見濃煙大驚失色,連忙不停敲門,“有人嗎?有人嗎!家裏著火了!”


    “咳咳——來了!”一名看起來約有二十五六歲左右、相貌堂堂男子,一邊嗆一邊跑出來開門,一見拿著水桶、水盆鄰居,他連忙作揖道歉,“抱歉!抱歉!家裏沒有著火,隻是——”


    眾人一見那男子臉上還沾著不少黑灰,不由笑道:“這位阿郎可是家中生火?”


    那男子歉然一笑,“對,不小心失手了,驚擾大家了,真是抱歉。”


    眾人對這個男子印象還不錯,此人大約是三年前搬進這裏,平時一直早出晚歸,跟鄰裏不是很熟,但為人很熱情,大家有什麽忙,他能幫總會幫,人品也長得很出眾,要不是他已經有妻子了,很多人早把家裏女兒說給他了。


    一人笑問:“阿郎,你家娘子呢?”這人娘子以前一直鄉下,據說這兩天才到建康。


    “她生病了,趕路太累了。”那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牙齒。


    眾人恍然點頭,原來是家裏娘子生病了,難怪會這樣。


    那男子送走了大家,關上了門,舒了一口氣,看著那還冒煙灶間,他苦笑了一聲,轉身走到一間窗台下,輕敲著窗台,“阿嫵,你餓嗎?你想吃什麽,我讓人出去買。”原本劉鐵是想親自給陸言做點吃,可惜貌似自己沒那個天賦。


    房裏什麽聲音都沒有。


    “阿嫵?”劉鐵敲著窗台,不死心說道,“你就算跟我慪氣,也別作踐你身體,你這樣你大母會傷心,這樣她讓你出來心意就完全白費了。”


    “……”


    房裏依然什麽聲音都沒有。


    劉鐵站窗台前一動不動,十幾年等待,早就把他耐性磨了又磨。


    過了很久,房裏才傳了一聲低啞聲音,“送我回宮。”陸言終於說出了自己醒來後第一句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玉堂金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看泉聽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看泉聽風並收藏玉堂金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