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何正威幾通電話後,麵色陰沉,抬腳便往佛堂走去。


    這幾天本是個大晴天,年後回暖,天漸變長,連那蒼穹都一片遼闊壯美。而何正威老了老了,也知道那麽個理兒,阻止不了的就去接受。以後何汝穆因為於薇發生什麽事,那就以後再說,再去想對策。無論怎樣,兒子都確定了於薇,抱孫子的日子也逐漸及近,何家二老的心情俱都舒暢得很。


    但卻因為這幾通電話,又一次打斷了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寧。


    有些事,何正威強逼著沒辦法解決,曉之以理對何汝穆沒用,那就隻能讓能解決的人去解決,比如能夠動之以情的老伴兒。


    陳彤彤正在抄經書,站在桌子前麵,一手執袖,一手執毛筆,神情恬淡。


    何家的佛堂很大,因為陳彤彤信佛,何正威就給她單修了個佛堂,這也同何汝穆向於仕亨求那尊菩薩像一個道理,都是因為愛……嗯,有點肉麻,但確實是這樣。那個小花房也是一樣的,陳彤彤信佛,便順帶著愛養些花花草草。這爺倆兒都是極力支持的。


    佛堂裏滿是濃墨及檀香的味道,清淨淡雅。對何正威來說,一生中最大的幸運應該就是有陳彤彤這麽多年的陪伴,才能讓他暗黑的生活裏,至少有一處是淨地。


    “周雨惜去找過於薇了。”何正威在一旁站了半晌,心情平靜下來了不少,緩緩開口道。


    “嗯?保鏢說的?”陳彤彤抬頭。


    何正威點頭,但他的臉色似乎有些難看,陳彤彤微微蹙眉,放下毛筆,走到他跟前,仰頭問:“怎麽了?”


    何正威深深地籲出一口氣,歎道:“擔心兒子在忙的事……他收購了一家工廠。”


    “有什麽問題?”


    “保鏢說一個廠子做了隔斷,一邊是研究藥品的,另一邊具體研究什麽不清楚,但工人都穿著防輻射服。”


    陳彤彤不明白這兩者有什麽關係,“所以呢?”


    “研究藥品的,可能是在研究致癌物。而另一邊,保鏢看到兒子從裏麵出來的時候,身邊工作人員都穿著防輻射服,隻有他沒穿。”


    陳彤彤腳下一個不穩,向後退了半步,險些栽倒在地上,何正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才沒有讓她跌倒。


    陳彤彤臉色慘白,不可置信地低吼著,“他是不想活了嗎!”


    何正威擔心的就是這個,“你去找他談談吧,這件事可能跟於薇有關。兒子從小就偏執,我怕他是因為於薇遲遲不答應他結婚才會這樣。”


    **


    司機開車開到一半,何汝穆就接到了陳彤彤的電話,陳彤彤聲音冷得跟冰塊似的,不容置喙地命令著,“不管你現在在哪,立刻給我回來。別問什麽事,就當你媽快死了,心疼你媽就回來。”


    接著啪嗒一聲掛了電話。


    何汝穆皺了皺眉,這時車在高速上,沒辦法掉頭,距離前方下高速口還有很遠的距離,淡漠地吩咐著,“前麵緊急停車帶停車,你們從下個路口出去再回來,我先回家。”


    石立驚訝地問:“這麽急?”


    “嗯。”應了一聲,何汝穆便不再言語,直到車停下,立即下車,大步走向對麵。


    石立還是第一次看到何汝穆這樣急,並且公然踩踏中間的草坪……好驚奇的說……


    何汝穆孤身一人站在街邊打車,幾輛車從身邊而過都沒有停下了,何汝穆忽然間,就想到了於薇。於薇曾在跟她父親通電話,知道公司裏有人攜款潛逃後,也這樣在高速公路上猛地叫他停車,跨過中間攔道等車。


    想著想著,何汝穆倏地勾起了唇角兒,確實,和於薇待久了,真的會被同化吧。


    而他媽叫他立即回家的原因,似乎猜到了些……


    **


    何汝穆到家後,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剛按了兩下門鈴,門就從裏麵被大力的拉開。


    “媽?”


    何汝穆看到他媽焦急的身影剛開口了一個字,一巴掌就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臉上。


    “畜生!你心裏是不是隻有於薇沒有我這個媽了!”陳彤彤睚眥欲裂地衝何汝穆喊著。


    何汝穆越過他媽,直視著身後的父親。


    他爸正一臉嚴肅地望著他,目光裏帶有譴責,以及極力隱藏的心疼。


    何汝穆垂眸看了眼身前站著的人,忽然笑了,“媽,個子這麽矮,打我還得跳起來,下次你說一句,我可以蹲下來。”


    “何!汝!穆!”陳彤彤暴怒著喊,“什麽時候了,你還跟我嬉皮笑臉?!”


    “你們誤會了。”何汝穆彎腰抱了抱陳彤彤,笑著說,“媽,你們不是還想抱孫子呢嗎?我怎麽能不顧及你們?”


    這次陳彤彤是真的怒了,甩胳膊甩腿地將何汝穆推開,一本正經地罵他,“屁話!誤會什麽了?我問你那工廠是不是致癌的?啊?何汝穆,你就是再聰明,你爸媽也比你活得年頭多,我現在就要你一句準話,你究竟在做什麽打算,說!”


    何汝穆默不作聲不回答。


    “真行!你真行!”陳彤彤抖著手指幾乎說不出話來。


    何正威這時終於在後麵沉肅地開了口,“小穆,你就算不考慮別的,至少也考慮考慮你媽吧?你把自己弄死了,那你媽還怎麽活?”


    “沒那麽嚴重。”何汝穆攬著他媽的肩膀往裏進,一直將她按到沙發上坐著,回身取了杯水遞給他媽之後才再次開口,“工廠才剛開始做,很多技術都不成熟,沒有危險,我才敢這樣做。”


    “目的呢?把自己弄病了,好逼於薇嫁你?”何正威緩聲問。


    “不會病的。”何汝穆淡道。


    “你說不會病就不會病啊!”陳彤彤又發了瘋,驟然起身,跳起來要抓何汝穆的耳朵,即將碰到他耳朵的時候,大概覺著這動作太幼稚了,又坐了下去,一臉談判地說,“立即停了工廠,去做檢查,否則我也不會再接受於薇。以前是你爸一個人阻止你,現在就還加上我。我是你媽,我決不允許我兒子有半分生命危險。”頓了頓又道,“或者你若想用苦肉計,媽可以配合你,就跟配合你讓你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來咱家一樣,但也得是對你身體健康沒有半分威脅的苦肉計。”


    何汝穆站在客廳中央,身體筆直,麵上去沒有任何嚴肅之意,甚至還莫名有了點懶洋洋的模樣。


    何正威知道何汝穆這就是“沒得談”的意思,在心裏輕輕地歎了口氣,給陳彤彤遞了個顏色,給何汝穆留了句話,“還有,周雨惜今天去找於薇了,你自己看著辦吧。”便上了樓。


    何正威方一上樓,陳彤彤就開始動之以情,不停地掉眼淚兒。無聲無息的,不再有任何指責,就那麽低泣,任眼淚流過臉頰,擦也不擦。


    許久後,何汝穆微歎了口氣,“媽,我會去做檢查,但要等楊末的婚禮結束。這是我對您做得最大的讓步。”終究是看不了他媽這樣的哭,何汝穆妥協道。


    陳彤彤聞聲抬頭哽咽地問,“楊末下星期一結婚,下星期二跟我去做檢查?”


    “好。”何汝穆這樣回答著。


    安撫好陳彤彤後,石立他們剛好返回來,何汝穆推門便往外走,陳彤彤一驚一乍地喊他,“還要走?”


    “嗯……剛爸說周雨惜去找嗝過於薇了,我回去看看。”


    陳彤彤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何汝穆,你現在還沒跟她結婚呢!”無論什麽樣的母親,都有那麽一點兒戀子情節,見不得兒子對女朋友比對媽好,心裏會難受。


    何汝穆身形頓了頓,扭過頭來,用很輕的聲音說:“媽,在我要跟梁芊芮結婚的時候,於薇曾為我兩次住院……那時我傷她很深,所以我再不能讓她受委屈了。如果這是你年輕的時候,你不會想讓爸此時在你身邊陪著嗎?”


    陳彤彤不僅是母親,還是女人,這樣被何汝穆一提,便糾結了起來。


    陳彤彤正糾結呢,何汝穆就已經推開門走了。


    眼看著門被關上,陳彤彤重重地拍了下腦袋,好像又被她兒子給避重就輕了。她就算是年輕的時候,也會體諒何正威,叫他先陪家人再陪自己啊……是的吧?


    **


    何汝穆再次趕回涼德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街上的車輛,都少了很多,至少不再塞車,半空中的明月也已經升得很高。


    拿著鑰匙輕聲開門,客廳裏的燈很暗。借著那暗光,何汝穆看到於薇正蜷在沙發上睡覺。背景牆上電視的屏幕依舊在亮著,開了網,正放著電影,是那一次曾在電影院和她一起看過的《日落之前》。


    何汝穆躡手躡腳地走到於薇身旁,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漂亮的臉上似乎有些落寞,粉唇緊抿著。


    不知道周雨惜又跟她說了什麽,或者是等他等得太久失望了。


    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來,懷裏的人似乎睡得並不沉,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你回來了……”


    “臨時有事,又去忙了,等很久了吧?”


    “可不是很久麽。”於薇從他懷裏掙了掙,叫他放下她,回身在沙發上找著遙控器,客廳裏瞬間變得大亮。


    何汝穆擰著眉,似乎不知道於薇又要說些什麽,習慣性地逃避著,“不困了嗎?回房間繼續睡吧。”


    “差不多醒了,不困了啊。”於薇抓住他的手腕帶他往隔斷旁的餐廳走,“我好不容易下一次廚,吃飽了你也得過來嚐嚐,吃完評價幾句再說。”


    何汝穆不著痕跡地籲了口氣,微微一笑。


    餐桌上擺了六道菜,就是似乎因為時間太久了,有些湯汁兒已經凝固了,但飄香的味道還是久久沒有散去。


    何汝穆看著其中那盤炒蠶蛹,笑了,“你還敢做這個呢?”


    “不敢也得敢啊,蠶蛹的營養高,正好給你補補,”於薇屁顛顛地顯擺著,“我把它裏麵的小黑條都給摘下去了,一個一個摘的,很方便吃的。”


    “嗬嗬……”何汝穆輕笑著,“那至少給我熱一熱吧?”他確實不太吃蠶蛹,但她好不容易下廚一次,自然要捧場的。


    “回來這麽晚,要求還怪多的?”於薇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但還是舉著菜盤進了廚房,“等著。”


    於薇進了廚房,何汝穆就倚著廚房門看她忙活。穿著他的睡衣,衣擺很長很大,背影像個孩子一樣。


    “今天給我打電話,是不是有什麽事兒?”


    “哦對,”於薇扭過頭來,“過幾天我們大學同學聚會,有家屬的帶著家屬,沒家屬的帶個異性朋友過去,回頭還可以給單身的同學互相介紹介紹,你跟我一起去嗎?”


    於薇那時給何汝穆打電話,隻是忽然很想見他而已,這時他問起來,便隨口說了一句。大學同學總會在年後聚會,曾軍前幾天也依舊像每年一樣通知過她,隻是她以前從來沒去參加過,現在卻想去了,大概女人內心都有點小虛榮,想要曬一曬甜蜜。


    “那我是家屬呢,還是異性朋友呢?”何汝穆沉吟著說,“你這次下廚,是為了討好我?很想讓我去?”


    於薇樂了,“你說呢?”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第一更,晚點兒還有第二更~大概十點半左右,嚶嚶嚶


    今天回來的有點晚了,久等了……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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