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暉找了附近很貴的餐館。


    不是她有錢,而是喜歡這裏人少好說話。


    但,她幾乎用上了所有的洪荒之力,場麵也還是有些尷尬的,因為冷靜簡直就是話題終結者。


    她說十句,冷靜頂多給一句反饋。


    哪怕她念叨的是舊情,是她媽媽的事,冷靜也隻是臉上露出些許笑意,眼神中透過一點點溫暖。


    冷靜實在是自我封閉太久了,好像有一層厚重的殼背在身上了,又如她的無形鎧甲,刀劍都無法穿透,何況是試圖拉近關係的言語和情感?


    “我覺得這樣不行啊。”


    傅明暉說要去洗手間一下,並丟眼色給羅昭,讓他也找借口跟了來。


    兩人就站在男女洗手間的外麵悄悄說話。


    “如果沒有這些緊急的情況,慢慢融化冷姐的心完全是可以的,徐徐圖之對不對?但她現在身體健康不佳,而且……”她含混了下,“局裏那邊,好多事都壓在一起,敵人又隨時會動手……”


    “可以下猛藥。”本來是正事,但看她小眉頭都皺起的樣子,羅昭心情居然不錯。


    “多猛的?”傅明暉又發愁,“虧了我為了自然和她說上話,不引起她的懷疑,還借機搞偶遇這事。早知道,直上好了。”


    簡直,白瞎了好嗎?


    “不是用無功。”羅昭卻說,“其實她已經沒有開始時的緊繃感,可以接受你在身邊留這麽久了。她隻是不習慣和人親近,心裏麵也壓著事。但聽你們說了半天,我仔細觀察過她的反應,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靈魂出竅。她靈魂出竅是無的,靈魂歸體會就會徹底忘記。也許,她對自己變成黑影生靈四處溜達,完全沒有印象。”


    “可她卻找到我家的地下車庫,還拚命救我。”傅明暉煩躁地扒了扒額頭的碎發,“難道那也是潛意識裏的,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嗎?”


    和呂大錘相處這麽長時間,別的不知道,人的大腦之複雜,現代科學還無法徹底解讀這個事,她是明白的。


    羅昭點點頭,“我覺得你的分析是正確的,而且你說了這麽半天,並不是沒有效果的。她對外界雖然還有抗拒,但至少處於相對放鬆的狀態了。我覺得,你可以試著直入主題看看。”


    傅明暉有瞬間的猶豫,腦海裏隻不斷冒出一句話:談崩了怎麽辦?壞了局裏的事怎麽辦?


    羅昭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再度陷入了不自信的狀態,抬手,輕輕蓋在她的頭頂上,“不要自我懷疑,不要未戰先怯,也不要設想結果。一點點來,我相信你會成功,因為你是真心想幫別人,幫助冷靜。”


    傅明暉沒動,隻是微抬著頭,近距離望著羅昭那雙深邃的眼睛。


    忽然之間,她整顆心都靜了下來,好像正在時晨光之下,靜靜站在廣闊的河流之前,源源不斷的從大河中汲取著勇氣。


    而羅昭也沒動,就保持著摸頭殺的姿勢,直到從男洗手間中走出一個年輕的顧客。因為他倆的位置擋住了走廊,於是不得不讓開,也就自然分開了。


    多少是有些小尷尬的,因為對視之中,似乎有點點異樣情緒在看似緩慢,實際卻又極快速的增長著。


    偏偏那人甩給他們一個背景的時候還要吐槽,“喜歡到忍不住了,就去開一房啊,站在這擋路是幾個意思?”


    於是小尷尬變成大尷尬,還好羅昭情緒穩定,某種意義上的臉皮厚,輕咳了一聲說,“你先回,我隨後。”


    不能一起行動,不然冷靜也會感到奇怪的。


    傅明暉連忙走了,回到座位上的時候,還有些不自然。


    但她很快控製好表情,見冷靜一隻手摸著身邊的包,肢體語言是要告辭,連忙又進入新話題,不讓冷靜有開口說離開的機會。


    “冷姐吃得這麽少?”她說這句說的時候,羅昭也回來了,自然坐在她身邊。


    “而且我看你氣色也不好,是不是最近太忙了,身體欠佳呀。”她繼續問。


    這個,夠猛了吧?


    她心裏忐忑地想,卻見冷靜略垂下頭,沉默了片刻,又猝然抬起眼來,“身體確實不佳,我得了病,不治之症。”


    傅明暉整個人都驚在那兒,微張著嘴,不知如何是好?


    想過冷靜的任何反應,就是沒想到她忽然承認了。


    而且冷靜的神情中,帶著一種忽然想通的樣子,眼睛閃著光,麵色和唇色卻更白了,透著堅定不疑。


    她和羅昭“去洗手間”的短暫時間裏,冷靜遇到什麽事?


    “冒昧的問一句,到底是什麽病?”羅昭輕緩的開口,“現在醫療科學這麽發達了,未必沒有治療的可能。”


    他的聲音本來就帶有安撫的力量,那可能緣於他骨子裏的沉靜和堅定。而他這個人,在沒化身為邊界第一殺將的時候,也於斯文優雅中透著權威感,令人深信。


    可冷靜卻苦笑了下,“是我們家族的遺傳病,應該是基於我爺爺那邊的nda缺陷。我爸和我妹妹都是死於這個病,我弟弟是死於意外,沒能驗證是否逃脫了基因懲罰。”


    “醫生有給治療方案嗎?有說過疾病的進程嗎?”羅昭又問,神情仍然是平靜的,好像在說一件普通而平常的事,那惡疾也沒有多了不起。


    冷靜的心定了定,“沒說我什麽時候會死,隻說隨時可能會死。相當於在我頭上懸了一把頭,沒有人知道它何時會落下。等下落之時,就無法阻擋。至於說治療方案,雖然有,我覺得沒有意義了吧?”


    說著她又笑了下,“從年紀上來說,我爸走的時候,是三十九歲,我妹才十九歲。我呢……我已經四十二了,算是已經突破冷家壽命的上限了。”


    “誰說這就是上限了?”傅明暉終於在大腦耳鳴般的紛亂中找到了理智,也找回自己的聲音,“就算目前的醫療技術還無能為力,但至少可以積極治療維持的吧?隻要精神樂觀,一直努力活下去,說不過幾年就會有突破了呢?”


    啊啊啊,今年夏天太難了,出伏了,立秋了,北方啊,還是又濕又熱。


    據說蔬菜價格,是三十年來同期最高。


    給流浪貓放的貓糧,連碗都讓大雨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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