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爸:我膽子向來大,那時候雖然也嚇得心髒都快要停跳了,但還保持著清醒。從小到大,不管小水多麽調皮,我都沒打過她一指頭,那天卻條件反射,見她惡鬼一般撲過來,直接呼了她一個巴掌。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當時本能反應。


    那下很重,她倒下了,但很快又坐起來。這回,卻不是翻著眼白還很激動的樣子,而是很茫然,然後就開始害怕得哭。雖然她前一秒還中邪一樣,後一秒卻劫後餘生,根本讓人無法相信二者是同一人。


    我趕緊把她媽和她都拖到客廳去,把滅掉的蠟燭又點上。不對,我全部記起來了,當時我是把家裏所有能點的蠟燭都點上了,讓房間裏盡量明亮。她媽也醒了,可小水就是哭。最後被我們問得沒有辦法才說:我說了我房間裏有鬼!我就問她說,當時她的房間是我住呀。她就說,那些鬼跟著她。


    我聽她這麽說,就覺得更可怕了。因為她說“些”,證明她所謂的鬼,不是一個,是好多。然後她又說謝謝我,說夢中好像被魘住一樣,就是出不來,幸好我打了她一巴掌,她太痛了,沒想到反而直接醒過來。而同時那些鬼消失了,而且不會馬上再出現。


    小水告訴我們,就連前幾次她在學校暈倒,都是忽然就睡過去,直接進入一個到處是灰黑色霧氣的空間,被鬼怪圍著。直到被人搞醒後,或者說自己突然醒過來後,她就能立即擺脫那個地方。


    所以她很怕睡覺,睡著了,怕進入那鬼域,沒人能叫醒她。可人類哪裏能不睡覺呢,何況她還是個孩子。於是我提議,晚上我們一家三口睡在一起,我和她媽摟著她,就不信還有鬼能把我們一網打盡。


    水媽:當晚,我們就是一起睡的。我和她爸把她夾在中間,一人拉著她一條手臂。那天很安穩,她爸還說:看吧,有爸媽保護,不管什麽鬼怪也沒辦法傷害到你。可小水卻驚恐地說,按以往的規律,但凡經曆過可怕的事,隨後的短則一周,長則一個月,都不會再有什麽情況。


    那我們隻好繼續這樣睡,我們夫妻還請了假,我天天在學校陪她,頂著別人的異樣眼光也無所謂,總之盯緊。她爸則在家裏做飯,還查各種資料,看看她這屬於什麽精神問題。那時候,雖然我們目睹了可怕的情形,卻還是不相信鬧鬼一說的。哪怕……她的手臂上,就在當晚之後,有很多青青紫紫的地方,好像是咬痕。可是我們覺得,說不定是她早就自殘搞傷的,當時隻是做些掙紮的假動作而已。因為那時天太黑了,根本也看不清什麽。


    我問她,當時她夢到什麽了,她卻根本記不清。努力回想很久,就說是有人想讓她幫忙。卻忽然竄了來很多惡鬼,當著她的麵,把那個人生生吞了,然後又想來吃她。幸好她爸把她打醒,她說感覺生生被拉出來那樣。


    水爸:然後不出她所料,在上次發作後的第十天,她又開始了。我們像往常一樣睡覺,因為雙人床睡了三個人,她年紀又漸長,我不敢貼得太近,就靠著床邊,所以睡得不安穩。然後我覺得,她非常緩慢地坐了起來。你們知道嗎?做那個慢動作,要核心力量相當強大的專業運動員才做得到。然後更詭異的是,像是半空中有隻無形手,把她整個人都輕輕拎了起來。


    再然後她開始劇烈掙紮,嘴裏不斷尖叫著。還好是冬天,我們門窗緊閉,不然所有鄰居都會被吵醒的。即便如此,隔壁淺眠的人也被驚動,後來編排我是對她來強的,是孩子在哭叫。但事實上,我立即把她媽也叫醒,我們一起試圖喚醒她,還拉住她。因為不拉緊,她似乎要穿過頭頂的樓板,直接衝到樓上去。


    可是不管我們如何大聲呼喚,搖晃,她就是醒不過來。而且在夢中越來越驚恐,這次是開了大燈的,在白熾燈之下,我們明顯看到她身上不斷浮現傷痕,有咬的,有掐的,還有打的,她的口鼻甚至開始流血。


    實在沒有辦法之下,她媽死馬當成活馬醫,直接從廚房接了一盆冷水,向她潑了過去。大冬天的啊,那麽冷的水,強壯的人淋一下都可能生病,何況是個最近被折磨得夠嗆的孩子。可沒想到,冷水之下,她居然醒了,直接從半空中掉下來。還好正在床的上方,並沒有摔傷。


    問她夢到什麽,她又忘記了大半,隻記得有兩邊在爭奪她,說她的肉具有靈氣,吃了大補之類的。那時,我甚至懷疑她看了什麽神怪。這孩子太容易接受心理暗示,晚上看個電視,夜裏都能做關聯的夢,一定是這樣才嚇到自己,做了那樣的夢。


    可是,可是她怎麽會被拎到半空的?明明屋裏什麽也沒有,或者說我們根本看不到。而且,那些傷,我們是親眼看到,莫名其妙就出現的呀。


    難道是她的精神問題相當嚴重,造成反饋到肉體上了?我和她媽明折,再不能耽誤,立即把她送去醫院。我還告訴她,她一定是腦子生病了,沒關係,醫生會治。治好了,她就能變得正常起來,再也不會做噩夢,再也不會有鬼追了。


    水媽:孩子那時小,信了我們的話,到醫院去的時候,各種配合,各種測試也都肯做。現在想想,真是心疼啊。但沒想到的是,我們轉了好幾個大醫院,都診斷她除了有些輕微的抑鬱之外,並沒有任何精神問題。至少我們說的噩夢,醫生也都說是她有什麽內心恐懼,所以造成的,建議我們多帶她出去玩,放鬆心情比什麽都好。


    可我們知道情況不是這樣呀,但很多事在那個時候也不能太多說,不然連我們也可能被當成神經病。結果在最後一次去醫院的時候,正是她上次發作的半個月後,她在醫院走廊上等我們,大白天,忽然就進入那種可怕狀態。像是直接睡過去一樣,然後倒在地上,渾身抽搐,像是抽羊角瘋那樣的。我嚇壞了,因為位置正好離醫院的廁所很近,我立即搶了別人的一個臉盆,把半盆冷水直接灑在了她身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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