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傅母才知道宋氏小產消息。
第一反應是可惜少了一個孫子，接著又有點尷尬，覺得自己近脾氣大了些，----就算有氣要生，也該等媳婦生完了孩子再說。
隻是麵子上落不下來，親自道歉那是肯定不行。
而且說到底，還是因為媳婦本身底子不好，風吹吹就壞了。
----想當年自己嫁進傅家，肚子裏懷著孩子，還要洗衣做飯操持家務，不也一樣把孩子生下來了？要是也像大兒媳這個樣子，哪裏還能夠生下兩兒一女？
隻是心下還有那麽一點怯，不好意思麵對宋氏，想了想，叫來何九兒道：“這幾天我頭還是有點疼，怕是沒好完還有病氣，就先不過去瞧人了。”讓丫頭彩雲找了幾樣益氣安神補品，“你拿著，替我給你大表嫂送過去，順便瞧瞧人。”
何九兒心下不願意去，但是又不能不去。
一則自己住傅家，表嫂小產了都不去看望一眼，說不過去；二則又是姑母讓自己去，沒道理拒絕長輩，除非以後再也不跟傅家來往了。
說實話，何九兒心裏對宋氏是有埋怨。
事後她才知道，原來對方早就看出了親事不合適，卻礙於婆婆麵子，不敢直接開口攔下。----因為怕說了實話婆婆被責備，就對表妹不管不顧，害得自己落到如此尷尬境地，好生涼薄心腸！
也難怪，損了福祿沒有保住胎兒。
----何九兒沒有辦法去怪傅母，隻好把怨氣轉移到宋氏頭上。
眼下知道宋氏小產了，心下雖然覺得可惜，但卻生出未必不是因果報應念頭，不過怨懟總算消了一些。
待到見了臉色微微蠟黃宋氏，卻是嚇了一跳。
想起這幾日姑母發那些脾氣，心下微歎，----果然兒媳婦都是不好做，將來等自己出嫁了，也不知道婆婆是個什麽性子，隻怕好不到哪兒去。
“大表嫂。”何九兒有點憐憫她，放柔了聲音，“姑母頭疼症還犯著，過幾天再來瞧你，讓我先送了東西過來，給你養身子用。”
宋氏麵色淡淡，敷衍道：“有勞表妹走一趟。”喊了織錦，“把老太太送來東西收好，給表小姐看座上茶。”雖然周到，但是卻顯得十分生疏。
何九兒微微不，看向旁邊侍奉母親茶水初慧，隻對自己點了點頭，喊了一聲“九姨”，並沒有要陪著出去說話意思，心下生不滿。
不過畢竟是傅家做客，不比自己家裏，好歹忍耐住沒有表露出什麽，強撐著說了幾句客套話，方才告辭而去。
出了門，何九兒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算什麽？自己都不怪她了，她還好意思埋怨自己？！明明是她辦錯了事，害了自己，所以才姑母麵前落了不是。
“小姐慢點。”丫頭芳菲扯住了她，努了努嘴，指向地上差點被撞倒小初盈，自己笑著喊了一句，“四小姐，你怎麽一個人這兒？”
初盈穿了一身櫻桃紅小衣衫，小臉粉嘟嘟，正噘著小嘴蹲連廊拐角處，一臉不滿道：“娘不和我玩兒，姐姐也不和玩兒。”
何九兒雖然對宋氏有些惱火，但也不至於對一個小孩子發作，量耐起性子，蹲下身哄她道：“你娘病了，等她好了就跟你玩了。”
“哦。”初盈點點頭，伸手抓住了她裙子，“九姨，你陪我玩兒好不好？”
何九兒眼下正煩著，加上初盈平時跟她又不親近，哪有耐心陪她玩兒？但是也不敢甩開她，不說磕著碰著，就是讓別人看見了，那也說不過去。
“九姨。”初盈喊得脆生生，一臉歡喜拽住她腰間荷包，眼巴巴道：“這個好看，我想要玩一會兒。”
何九兒有點心疼荷包，自己費了好些功夫上頭，不想給別人碰髒了，但是又沒法跟一個小孩子講道理，隻得摘了給她。
“盈姐兒……”簡媽媽從連廊那邊找了過來，----方才跟丫頭說話功夫，初盈就溜走了，眼下見她跟何九兒一起，不由微微奇怪。
“媽媽。”初盈得意舉起荷包，揚了揚，“九姨給我。”
簡媽媽瞧了覺得怪怪，何九兒莫名其妙給小姐東西做什麽？隻是當著人不好多說，哄道：“盈姐兒乖，把荷包還給你九姨。”
初盈低頭嘟著嘴，小聲道：“好看……”
何九兒隻想點抽身而去，懶得跟個小丫頭糾纏，----況且簡媽媽場，難道自己還能說舍不得？因此忙道：“一個荷包不值什麽，盈姐兒喜歡就拿去吧。”
初盈便甜甜笑道：“謝謝九姨。”
簡媽媽沒有法子，隻好也道了一聲謝。
******
宋氏這一次小產徹底傷了元氣，一直到出了小月子，依舊還是憔悴不堪樣子，甚至眼圈兒都有些發青，不妝扮都沒法出去見人。
初盈看眼裏疼心裏，又急又疼又難受，每一天都好似度日如年，----眼下按照時間推算，距離前世母親去世日子，隻剩下不到三個月時間了。
可惜自己既不是神仙，也不是神醫，太醫來了一個又一個，也沒有什麽靈丹妙藥給母親吃。眼看著母親生命不斷流逝，自己卻完全束手無策，因為年紀太小，甚至連好點安慰話都沒法說。
難過之餘，加堅定了自己心底那個念頭。
----如果自己無法改變母親去世命運，那麽至少不能讓何九兒進門，除了她，不管是誰做自己繼母，祖母都不會偏心那樣厲害。
何況，她如今還對母親心懷怨憤。
前世多半為著這個原因，何九兒才會不喜歡自己和哥哥姐姐。
或許她看來，如果當初母親阻止了祖母，不去高攀那兩家不合適親事，自己身價就不會受損，----後也不至於帶著遺憾做了繼室，而是應該去做元配。
可這一切，分明都是祖母過錯。
何家人就是這麽可笑，對永遠是自己，錯一定是別人。
“娘……”初盈捧了一大堆東西，一股腦兒倒母親床上，“娘不高興嗎？這些東西都給娘玩兒。”
傅文淵摸了摸小女兒腦袋，笑道：“真是個有孝心好閨女。”
宋氏欣慰一笑，“阿盈從小就懂事聽話。”往那一堆東西看過去，有小鈴鐺、拚布娃娃，還有幾顆炒熟了板栗，都是一些小孩子玩意兒。
----唯一不和諧，是一個粉紅色彩線繡花荷包。
“這是誰？”宋氏詫異道。
“九姨給我。”初盈把荷包拿起來，伸到父親麵前問道：“爹，好不好看？阿盈可喜歡了，想送給娘親玩兒。”
讓傅文淵評價一個女兒家小物件，不免有點尷尬，板了臉道：“怎麽隨便要你九姨東西？玩一玩，回頭記得還給你九姨。”
初盈撇了撇嘴，“九姨都送給我了。”又轉過去，伸到宋氏麵前問道：“娘，你喜不喜歡？”聞了聞，“還香香呢。”
宋氏目光閃了閃，勉強笑道：“喜歡。”
簡媽媽一旁瞧著不大對勁，趕忙上前，“太太先歇著，我帶盈姐兒睡午覺去。”抱著人回了暖閣，心下是疑惑，想了想，問道：“那天你九姨跟你說什麽了？怎麽給你個荷包？”
“好看啊。”初盈一副不懂事樣子，說話沒有半分邏輯，“九姨說娘親病了，等好了才能陪我玩兒。”伸手抬起荷包，“九姨給我這個。”
簡媽媽聽來聽去，沒聽出什麽頭緒來，----隻是看那上頭針線，不是隨隨便便做那種，像是何九兒心愛之物，不明白她無緣無送給小姐做什麽？認真說起來，這又不是給小孩子玩東西。
心下不免多留了個心眼兒，隻是沒說出來。
******
如今宋氏病得下不了床，傅家暫時由馬氏主持中饋，她膝下沒有子女，怕閑著沒有事做，幹起活來反倒精神奕奕。
傅母從前習慣了兩個兒媳伺候，猛地少了一個，還有點不大習慣。
大兒媳這次病得重了，自己推脫兩天還好，總不能一直都不過去看望，況且又是小產這麽大事。
這天下午，終於帶了何九兒一起過去。
----萬一到時候沒啥話說，好歹身邊有個幫襯人。
宋氏如今正做小月子，紮了頭巾半躺床上，穿著素色衣服，整個人顯得沒精打采。見傅母等人過來，趕忙朝織錦招手，“扶我起來。”
“都是自己人，好生坐著別動了。”傅母連連擺手，一副體貼關切神色。
何九兒也過來問了好，待到傅母坐下了，方才落了座。
初慧親自給祖母端了茶，何九兒則是由丫頭奉上。
傅母看著憔悴不堪大兒媳，黃黃臉兒，一副叫人可憐樣子，不免想起她這些年好處，----人穩重又孝順，服侍婆婆、伺候丈夫，還給傅家生兒育女，府裏上上下下打理妥妥帖帖。
眼下去了疑心，又覺得宋氏不是那樣狐媚邪道人，哪裏會暗地笑話自己呢？當初是自己著急了些，也怪那兩家不識趣，沒有看出何家女兒好來，將來自有他們後悔時候！安慰了自己一番，心下覺得痛了不少。
“九姨。”初盈從裏麵暖閣跑了出來，塞了一顆糖給何九兒。
傅母正愁場麵有些打不開，見狀笑道：“好生偏心小丫頭，有糖也不拿出來分給大家吃，這可不行。”
初盈歪著小腦袋想了想，趕忙塞了一顆給傅母，解釋道：“九姨上次陪我說話，還給我荷包了，我請九姨吃糖。”
小孩子稚聲稚氣，惹得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唯有宋氏笑得心裏酸酸，不是個滋味兒。
初盈又道：“九姨陪我去翻花繩，好不好？”一副急哄哄樣子，扯著何九兒衣服往裏屋拽，還嘟著嘴撒嬌，“陪我玩嘛。”
正巧何九兒嫌屋子裏氣氛尷尬，不願呆坐著，便順著她話笑道：“陪你玩兒，可是還要吃你糖。”
初盈點了點頭，脆生生道：“好。”
傅母看著進了裏屋侄女和小孫女，再看了看大兒媳，心思猛地一動，----大兒媳這個樣子，不像是能養得好，萬一養不住……
到時候停一年孝期，九兒也不過才十五歲，倒也還算合適。
不然若是再挑外頭人，隻怕不能對前頭幾個孩子心，不如自家人來得親近，彼此間也不容易生嫌隙。
這麽想著，倒把對宋氏病情擔憂給去了。
第一反應是可惜少了一個孫子，接著又有點尷尬，覺得自己近脾氣大了些，----就算有氣要生，也該等媳婦生完了孩子再說。
隻是麵子上落不下來，親自道歉那是肯定不行。
而且說到底，還是因為媳婦本身底子不好，風吹吹就壞了。
----想當年自己嫁進傅家，肚子裏懷著孩子，還要洗衣做飯操持家務，不也一樣把孩子生下來了？要是也像大兒媳這個樣子，哪裏還能夠生下兩兒一女？
隻是心下還有那麽一點怯，不好意思麵對宋氏，想了想，叫來何九兒道：“這幾天我頭還是有點疼，怕是沒好完還有病氣，就先不過去瞧人了。”讓丫頭彩雲找了幾樣益氣安神補品，“你拿著，替我給你大表嫂送過去，順便瞧瞧人。”
何九兒心下不願意去，但是又不能不去。
一則自己住傅家，表嫂小產了都不去看望一眼，說不過去；二則又是姑母讓自己去，沒道理拒絕長輩，除非以後再也不跟傅家來往了。
說實話，何九兒心裏對宋氏是有埋怨。
事後她才知道，原來對方早就看出了親事不合適，卻礙於婆婆麵子，不敢直接開口攔下。----因為怕說了實話婆婆被責備，就對表妹不管不顧，害得自己落到如此尷尬境地，好生涼薄心腸！
也難怪，損了福祿沒有保住胎兒。
----何九兒沒有辦法去怪傅母，隻好把怨氣轉移到宋氏頭上。
眼下知道宋氏小產了，心下雖然覺得可惜，但卻生出未必不是因果報應念頭，不過怨懟總算消了一些。
待到見了臉色微微蠟黃宋氏，卻是嚇了一跳。
想起這幾日姑母發那些脾氣，心下微歎，----果然兒媳婦都是不好做，將來等自己出嫁了，也不知道婆婆是個什麽性子，隻怕好不到哪兒去。
“大表嫂。”何九兒有點憐憫她，放柔了聲音，“姑母頭疼症還犯著，過幾天再來瞧你，讓我先送了東西過來，給你養身子用。”
宋氏麵色淡淡，敷衍道：“有勞表妹走一趟。”喊了織錦，“把老太太送來東西收好，給表小姐看座上茶。”雖然周到，但是卻顯得十分生疏。
何九兒微微不，看向旁邊侍奉母親茶水初慧，隻對自己點了點頭，喊了一聲“九姨”，並沒有要陪著出去說話意思，心下生不滿。
不過畢竟是傅家做客，不比自己家裏，好歹忍耐住沒有表露出什麽，強撐著說了幾句客套話，方才告辭而去。
出了門，何九兒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算什麽？自己都不怪她了，她還好意思埋怨自己？！明明是她辦錯了事，害了自己，所以才姑母麵前落了不是。
“小姐慢點。”丫頭芳菲扯住了她，努了努嘴，指向地上差點被撞倒小初盈，自己笑著喊了一句，“四小姐，你怎麽一個人這兒？”
初盈穿了一身櫻桃紅小衣衫，小臉粉嘟嘟，正噘著小嘴蹲連廊拐角處，一臉不滿道：“娘不和我玩兒，姐姐也不和玩兒。”
何九兒雖然對宋氏有些惱火，但也不至於對一個小孩子發作，量耐起性子，蹲下身哄她道：“你娘病了，等她好了就跟你玩了。”
“哦。”初盈點點頭，伸手抓住了她裙子，“九姨，你陪我玩兒好不好？”
何九兒眼下正煩著，加上初盈平時跟她又不親近，哪有耐心陪她玩兒？但是也不敢甩開她，不說磕著碰著，就是讓別人看見了，那也說不過去。
“九姨。”初盈喊得脆生生，一臉歡喜拽住她腰間荷包，眼巴巴道：“這個好看，我想要玩一會兒。”
何九兒有點心疼荷包，自己費了好些功夫上頭，不想給別人碰髒了，但是又沒法跟一個小孩子講道理，隻得摘了給她。
“盈姐兒……”簡媽媽從連廊那邊找了過來，----方才跟丫頭說話功夫，初盈就溜走了，眼下見她跟何九兒一起，不由微微奇怪。
“媽媽。”初盈得意舉起荷包，揚了揚，“九姨給我。”
簡媽媽瞧了覺得怪怪，何九兒莫名其妙給小姐東西做什麽？隻是當著人不好多說，哄道：“盈姐兒乖，把荷包還給你九姨。”
初盈低頭嘟著嘴，小聲道：“好看……”
何九兒隻想點抽身而去，懶得跟個小丫頭糾纏，----況且簡媽媽場，難道自己還能說舍不得？因此忙道：“一個荷包不值什麽，盈姐兒喜歡就拿去吧。”
初盈便甜甜笑道：“謝謝九姨。”
簡媽媽沒有法子，隻好也道了一聲謝。
******
宋氏這一次小產徹底傷了元氣，一直到出了小月子，依舊還是憔悴不堪樣子，甚至眼圈兒都有些發青，不妝扮都沒法出去見人。
初盈看眼裏疼心裏，又急又疼又難受，每一天都好似度日如年，----眼下按照時間推算，距離前世母親去世日子，隻剩下不到三個月時間了。
可惜自己既不是神仙，也不是神醫，太醫來了一個又一個，也沒有什麽靈丹妙藥給母親吃。眼看著母親生命不斷流逝，自己卻完全束手無策，因為年紀太小，甚至連好點安慰話都沒法說。
難過之餘，加堅定了自己心底那個念頭。
----如果自己無法改變母親去世命運，那麽至少不能讓何九兒進門，除了她，不管是誰做自己繼母，祖母都不會偏心那樣厲害。
何況，她如今還對母親心懷怨憤。
前世多半為著這個原因，何九兒才會不喜歡自己和哥哥姐姐。
或許她看來，如果當初母親阻止了祖母，不去高攀那兩家不合適親事，自己身價就不會受損，----後也不至於帶著遺憾做了繼室，而是應該去做元配。
可這一切，分明都是祖母過錯。
何家人就是這麽可笑，對永遠是自己，錯一定是別人。
“娘……”初盈捧了一大堆東西，一股腦兒倒母親床上，“娘不高興嗎？這些東西都給娘玩兒。”
傅文淵摸了摸小女兒腦袋，笑道：“真是個有孝心好閨女。”
宋氏欣慰一笑，“阿盈從小就懂事聽話。”往那一堆東西看過去，有小鈴鐺、拚布娃娃，還有幾顆炒熟了板栗，都是一些小孩子玩意兒。
----唯一不和諧，是一個粉紅色彩線繡花荷包。
“這是誰？”宋氏詫異道。
“九姨給我。”初盈把荷包拿起來，伸到父親麵前問道：“爹，好不好看？阿盈可喜歡了，想送給娘親玩兒。”
讓傅文淵評價一個女兒家小物件，不免有點尷尬，板了臉道：“怎麽隨便要你九姨東西？玩一玩，回頭記得還給你九姨。”
初盈撇了撇嘴，“九姨都送給我了。”又轉過去，伸到宋氏麵前問道：“娘，你喜不喜歡？”聞了聞，“還香香呢。”
宋氏目光閃了閃，勉強笑道：“喜歡。”
簡媽媽一旁瞧著不大對勁，趕忙上前，“太太先歇著，我帶盈姐兒睡午覺去。”抱著人回了暖閣，心下是疑惑，想了想，問道：“那天你九姨跟你說什麽了？怎麽給你個荷包？”
“好看啊。”初盈一副不懂事樣子，說話沒有半分邏輯，“九姨說娘親病了，等好了才能陪我玩兒。”伸手抬起荷包，“九姨給我這個。”
簡媽媽聽來聽去，沒聽出什麽頭緒來，----隻是看那上頭針線，不是隨隨便便做那種，像是何九兒心愛之物，不明白她無緣無送給小姐做什麽？認真說起來，這又不是給小孩子玩東西。
心下不免多留了個心眼兒，隻是沒說出來。
******
如今宋氏病得下不了床，傅家暫時由馬氏主持中饋，她膝下沒有子女，怕閑著沒有事做，幹起活來反倒精神奕奕。
傅母從前習慣了兩個兒媳伺候，猛地少了一個，還有點不大習慣。
大兒媳這次病得重了，自己推脫兩天還好，總不能一直都不過去看望，況且又是小產這麽大事。
這天下午，終於帶了何九兒一起過去。
----萬一到時候沒啥話說，好歹身邊有個幫襯人。
宋氏如今正做小月子，紮了頭巾半躺床上，穿著素色衣服，整個人顯得沒精打采。見傅母等人過來，趕忙朝織錦招手，“扶我起來。”
“都是自己人，好生坐著別動了。”傅母連連擺手，一副體貼關切神色。
何九兒也過來問了好，待到傅母坐下了，方才落了座。
初慧親自給祖母端了茶，何九兒則是由丫頭奉上。
傅母看著憔悴不堪大兒媳，黃黃臉兒，一副叫人可憐樣子，不免想起她這些年好處，----人穩重又孝順，服侍婆婆、伺候丈夫，還給傅家生兒育女，府裏上上下下打理妥妥帖帖。
眼下去了疑心，又覺得宋氏不是那樣狐媚邪道人，哪裏會暗地笑話自己呢？當初是自己著急了些，也怪那兩家不識趣，沒有看出何家女兒好來，將來自有他們後悔時候！安慰了自己一番，心下覺得痛了不少。
“九姨。”初盈從裏麵暖閣跑了出來，塞了一顆糖給何九兒。
傅母正愁場麵有些打不開，見狀笑道：“好生偏心小丫頭，有糖也不拿出來分給大家吃，這可不行。”
初盈歪著小腦袋想了想，趕忙塞了一顆給傅母，解釋道：“九姨上次陪我說話，還給我荷包了，我請九姨吃糖。”
小孩子稚聲稚氣，惹得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唯有宋氏笑得心裏酸酸，不是個滋味兒。
初盈又道：“九姨陪我去翻花繩，好不好？”一副急哄哄樣子，扯著何九兒衣服往裏屋拽，還嘟著嘴撒嬌，“陪我玩嘛。”
正巧何九兒嫌屋子裏氣氛尷尬，不願呆坐著，便順著她話笑道：“陪你玩兒，可是還要吃你糖。”
初盈點了點頭，脆生生道：“好。”
傅母看著進了裏屋侄女和小孫女，再看了看大兒媳，心思猛地一動，----大兒媳這個樣子，不像是能養得好，萬一養不住……
到時候停一年孝期，九兒也不過才十五歲，倒也還算合適。
不然若是再挑外頭人，隻怕不能對前頭幾個孩子心，不如自家人來得親近，彼此間也不容易生嫌隙。
這麽想著，倒把對宋氏病情擔憂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