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動


    “你手裏那包是什麽?”初盈與他從小玩到大,平時極為相熟,不客氣道:“難不成你還藏了什麽好吃?”故作一臉威脅樣子,“小葉子,還不點交出來。”


    “你這丫頭。”宋氏輕輕拍了女兒一下,斥道:“如今可不比小時候了,還胡亂叫那些亂七八糟花名,將來蘭舟是要外頭行走,說出去讓人笑話。”


    “不要緊。”葉蘭舟忙道:“盈妹妹是叫慣了,況且也沒有外人。”不知怎地,臉上突然紅了一下,趕忙低頭掩飾,把那包東西擺了桌子上。


    “這是什麽玩意兒?”初盈走過去拿起一塊,——形如墜子,卻是陶瓷做,上麵用彩筆描繪了各種圖案,數一數共有六塊。


    葉蘭舟解釋道:“我和哥哥去挑金桔時候,路過一家彩瓷小店,瞧著不錯,就挑了幾個彩瓷墜子。”轉頭對宋氏道:“宋伯母一塊,幾位姐姐和妹妹一人一塊。”


    宋氏饒有興趣看了看,讚道:“倒也別致鮮。”


    “這個是給宋伯母。”葉蘭舟上前拿著分派,一一交待了哪個給誰,輪到給初盈那一塊,淡青色底子,中間有一條涓涓細流小溪,甚是清雅別致。


    初盈手上本來拿著一塊畫荷花,見他特別指定,而且圖案很普通,不由問道:“我為什麽要是這塊兒?上頭連個花瓣兒都沒有。”


    葉蘭舟忙道:“這塊兒顏色好,正配盈妹妹名字。”


    “胡說八道。”初盈卻不領情,哼哼道:“這個我名字有什麽關係?分明你挑不出好來了,就瞎謅一句好話哄我,當我不知道呢。”


    葉蘭舟有些急了,“不是……”


    宋氏瞧了瞧那墜子,沒有什麽字跡之類圖樣,反倒覺得放心,對女兒道:“蘭舟是個老實孩子,你別總是欺負他。”


    “罷了,那我就要這塊兒吧。”初盈根本沒有意這些,不過說笑著玩兒。


    葉蘭舟神色間似乎鬆了口氣,又說了幾句閑話,他雖然和傅家人熟絡,但到底不是正經親戚,不便久留告辭而去。


    再說細眉一路急匆匆返回蘇家,看著車裏幾大盒子點心,心下十分犯難,——這些點心雖然不值錢,也不難得,可是這麽大東西,自己就想藏都沒地方藏。


    可這點心如果交給了大奶奶,便得解釋從何得來。


    細眉想來想去,後覺得即便沒有這盒子點心,大奶奶那邊隻怕也瞞不過。既如此反倒給自己找到一個借口,到時候小姐如果問起,隻說是東西太大,給門口丫頭們瞧見了。


    大奶奶是蘇家未來主母,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她,不然還沒等到小姐嫁去謝家,自己就先沒有活路了。


    左右權衡完畢,細眉便先帶了點心去找謝嫻。


    “傅家四姑娘送?”


    “是。”細眉早已平靜了神色,回道:“先前傅四小姐送了絹花給三小姐,三小姐便讓我過去送回禮,然後又得了這些點心,是傅四小姐專門讓捎給大奶奶。”


    謝嫻略作沉吟,揮手道:“行了,下去吧。”


    細眉說得那些話,肯定是不相信,那天自己也場,絲毫沒看出小姑子對傅家姑娘如何親熱,再說絹花早就收到了,如今才回禮是不是有些遲?


    小姑子蘇宜君那點心思,謝嫻一想便明白過來,——沒料到她無法給弟弟送信,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傅家!


    謝嫻並不知道後花園事,所以她看來,初盈隻是單純想交好自己,畢竟等傅、謝兩家結親,自己就是她大姑姐了。


    何況,眼下正為蘇宜君小心思不,所以並沒有往深處多想。


    眼下當然不會去找蘇宜君對質,那沒有什麽意義,隻是叫來丫頭吩咐,“以後凡是三小姐屋子人出門,都來告訴我。”


    看來……,光是阻止二人見麵還不夠。


    本來初打算,是要瞞著弟弟,先把小姑子給嫁出去,等到生米煮成熟飯,弟弟也是無可奈何。可是後來哥哥又說先晾一晾,不然三、五個月都見不著人,弟弟肯定是要起疑心,——怕逼急了,再鬧出什麽出格事來。


    隻是照如今看來,還得自己和母親徹底封死消息,還有小姑子派人去傅家事,也得告訴母親知道,自己需要親自回一趟娘家。


    不過今天有些晚了,隻得忍耐了一夜。


    次日早起送走丈夫,謝嫻還得先去服侍婆婆,——做了人家兒媳,就凡事都得以婆家為先。


    正打算找個什麽借口回娘家,誰知道理由還沒有想好,外麵就有丫頭傳話道:“大奶奶,親家太太派人來了。”


    來是謝夫人大丫頭良辰,謝嫻見她臉色不大好,心裏便是一沉,趕忙問道:“什麽事?”眼角餘光掃到蘇宜君神色不安,不由蹙了蹙眉。


    “給親家太太請安。”良辰先對蘇夫人福了福,又對蘇宜君欠了欠身,然後方道:“大姑奶奶,夫人昨兒身子有些不適,讓你過去一趟。”


    蘇夫人也是高門大戶內宅婦人,知道說這種話,一種可能是真病了,還有可能是找借口請人。不管哪一種,自己都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因此對兒媳道:“既然你娘身子不舒服,那你就趕緊去一趟吧。”


    “大嫂。”蘇宜君突然插嘴,眼神閃爍,“我也想一道過去看看姑母。”


    謝嫻豈會不知道她想法?心下冷笑,麵上卻是淡淡,“又不是什麽大病,不過是傷風頭疼罷了,我去一去就回來,你就不用跟著勞頓了。”


    蘇宜君卻堅持道:“姑母一向疼我,便是略有抱恙也該去探望。”心裏實著急得緊,這原是跟表哥約好了,如果半個月都聯係不上,便會想法子接自己過去。


    隻是不明白,怎麽變成姑母生病了?


    謝嫻看了看她,忽而一笑,對著身邊丫頭吩咐了幾句,繼而點頭道:“難為你一片孝心,那就跟我一起去吧。”看著麵色焦急良辰,用眼神示了意,然後方才跟婆婆告辭出門。


    蘇夫人看著二人眼神飄來飄去,心下有些懷疑,但是也不急著問,隻是叮囑道:“早去早回,路上記得小心一點。”


    蘇宜君管有些意外嫂嫂爽,但卻鬆了一口氣,趕忙跟了出去。


    姑嫂二人上了馬車,哪知道還沒有走出大門,車就停住了,駕車媳婦隔著簾子回稟道:“大奶奶,馬車軲轆拔了縫了。”


    “怎麽不早點查看一番?”謝嫻蹙眉下了馬車,立時有人抬了一頂青油小轎過來,自己坐了進去,然後道:“好生把三小姐送回內院去,咱們走。”


    蘇宜君被這個意外給愣住了,——萬萬沒有想到,嫂子會來這麽一手一刀斷水,等到反應過來時,嫂嫂轎子早就走遠,心下懊惱腸子都要青了,卻也無可奈何。


    “娘!”謝嫻一進門就先趕去裏屋,問道:“五弟怎麽樣了?”


    方才謝家大門口,良辰已經把事情告知,——卻並非謝夫人身體抱恙,而是五少爺謝長瑜有些不舒服。


    “這個逆子……”謝夫人臉色難看,揉著胸口道:“我不讓他出門,也不讓宜君消息送進來,他就……,他就故意不吃飯來氣我。”


    心下已把侄女恨到了極點,若是毀了自己兒子,便是親侄女也不會饒過!


    假使蘇宜君此刻過來了話,一定大喊冤枉。


    謝長瑜一而再、再而三折騰,完全不是她挑唆,而是表哥自己想出來,不料玩過了火,越玩危險越發大了。


    方才良辰語焉不詳,謝嫻這才知道弟弟不是生病了,而是鬧絕食,大驚之餘趕緊問道:“五弟鬧了幾天了?可別餓壞了。”


    “從前兒晚上……”謝夫人心頭有氣,多卻是對小兒子擔心。


    謝長瑜前頭還有一個老四,可惜早夭了,所以對小兒子便是雙倍疼愛,眼下如何能夠不心疼?看著兒子那憔悴模樣,簡直就跟剜了自己心肝一樣。


    謝嫻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勸母親,想了想,隻得道:“我跟娘一起過去看看。”讓丫頭打來了清水,先給母親淨麵,“大哥呢?沒說說五弟嗎?”


    謝夫人緩了緩氣息,說道:“老大前天有事找太子殿下去了,還沒回來呢。”心下又恨又惱,“我想著老五那個混賬餓不壞,也就沒讓人去驚動太子府。”


    剛出門,就見謝長珩從院子外麵走進來。


    “長珩。”謝夫人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自從丈夫走後,大兒子慢慢長大成人,不知不覺變成漸漸依賴,“老五那個孽障,從前兒晚上就開始不吃飯。”


    謝長珩今兒穿了一身玄色衣衫,他原本身量修長,即便是冬天衣服是夾棉,依舊還是帶著一縷飄逸氣韻。聽得母親話眸光一閃,隻一瞬便平複下來,繼而道:“不是什麽大事,我這就去叫五弟起來吃飯。”


    “這個逆子,越來越不像話了!”謝夫人原是素日冷靜人,隻是遇到小兒子就失了靈,眼下聽了大兒子話,心裏方才安定了些,說道:“長兄如父,你該說就多說說他,不聽話,就拿家法出來狠狠打。”


    “還不至於。”謝長珩笑了笑,和妹妹一起扶著母親上了台階。


    謝長瑜餓了一整天頭暈眼花,這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罪,心下覺得難熬,又怕自己不堅持就功虧一簣,隻得咬牙忍了又忍。


    這會兒實是有些忍不住了,隻覺得再餓就要餓死了,正左右四顧,想尋摸點什麽點心先墊一下。剛支起半個身子,就見外麵門簾一動,母親姐姐還有哥哥都來了,嚇得趕緊縮回了被子裏。


    謝長珩看了弟弟一眼,沒說話,而是先拿了墊子鋪好,讓母親坐下。


    “大哥……”謝長瑜好不容易鼓起決心,那一眼之下開始潰散,——他自己心裏也清楚,頂多能嚇唬嚇唬母親,哥哥是嚇不住,並且還會輕易戳穿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看著某顏昨天晚上熬夜份上,嗯嗯……,你們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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