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今年都三十六了,才得一嫡一庶兩個兒子,前頭不是女兒,就是各種原因沒有養大夭折。子嗣重要性,對於皇室子弟加顯得重要,即便秦王不是儲君,肯定也不願意膝下空蕩蕩。


    故而初慧這次有孕,秦王亦是十分看重。


    王妃有孕,加上剛過完中秋佳節,之前喜慶味道還沒有散去,府裏上下人等臉上都帶著笑,----隻是真心假意就未知了。


    比如此刻正旁邊說話蔣孺人,一身丁香色高腰襦裙,柳眉細目、尖尖下巴頜兒,正衝著宋氏笑道:“王妃是個福澤深厚,一準兒再給贇哥兒添個弟弟。”卻避而不提自己兒子,言談間十分聰明。


    不管真心假意都是好話,宋氏笑道:“但願如此,多承孺人吉言。”


    初慧淡淡笑了笑,沒有接話。


    初盈甚是不喜歡蔣孺人,隻顧坐旁邊剝鬆子仁兒,卻不吃,丟小碟子裏攢成一小碟,推給姐姐,“你先吃著,我再剝。”


    初慧笑道:“夠了,別把指甲弄壞了。”


    “壞了我也願意。”初盈和姐姐笑著頂了一句嘴,姐妹兩人十分親昵,----與旁邊沉默不言初容,一臉惴惴初芸,還有怯生生初珍,形成了鮮明對比。


    蔣孺人沒話找話,看了看初盈笑著讚道:“瞧瞧盈姑娘這一雙手,嘖嘖……,也難怪王妃心疼,哪裏舍得讓剝鬆子仁兒。”


    初盈看著她十指上描繪明紅蔻丹,還有那一身精心打扮,再瞧了瞧天色,等下秦王該回來了吧。


    心下了然,於是衝她笑了笑,“要不孺人過來幫我剝一點?”


    蔣孺人笑容一僵,正磨磨蹭蹭往前走,便聽外麵丫頭傳道:“啟稟王妃,清屏公主駕到。”頓時解了她圍,趕緊笑著迎了出去。


    初慧也站起身來,朝著門外喊了一聲,“七妹。”


    “大嫂坐。”清屏公主約摸十六、七歲年紀,粉麵含春、唇齒生笑,一襲茜紅色蹙金線如意箭袖衫,襯得眉目神采飛揚,“我是打著幌子出來,替王美人給大嫂你送點東西。”


    “回去替我謝過王美人。”初慧先說了這句,還朝著皇宮方向欠了欠身,方才讓人接了東西,指了座位與她,“正巧我家裏幾個妹妹過來了,你們年輕姑娘家能說到一塊兒,晌午一起吃個飯。”


    清屏公主抿嘴笑道:“不用大嫂留人,我也是要賴一頓飯才走。”見宋氏等人要起來行禮,忙道:“不用不用,坐吧。”


    話雖如此,宋氏還是帶著女兒們一起請了安。


    清屏公主免了禮,笑道:“近我得了一匹馬,是個烈性子……”


    她並非一般閨閣女子可比,話題十分廣泛,從天上飛說到地上跑,再從京城說到南疆,就連宋氏都聽住了。


    初芸聽得十分有興趣,一臉豔羨之色。


    初慧旁邊笑道:“清屏,你今天怎麽成了話簍子?”


    清屏公主嫣然一笑,“難得出來一趟。”底下神色一凝,忽然毫無征兆歎氣道:“這樣輕鬆活日子,也不知還剩幾天了。”


    初盈有點訝異,----想想她年紀,莫非是要馬上嫁人?


    果不其然,底下初慧笑道:“那許家老四我見過一次,挺不錯。”側首與母親宋氏說道:“年紀輕輕,就出落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正該如此。”宋氏笑著點了點頭,又道:“她們年輕姑娘家臉嫩,別再說了。”


    清屏公主看向宋氏,再看了看旁邊親昵依偎初盈,眼神閃過一絲黯然,繼而微微笑了笑,“對,不說這些。”側首對初慧說道:“過幾天我準備讓人辦一場花宴,好好熱鬧熱鬧。”


    蔣孺人旁邊湊趣,笑道:“那一準熱鬧沒話說。”又略帶一絲惋惜,“可惜王妃有身子去不得,我還是家陪王妃好了。”


    初慧掃了一眼,微笑道:“無妨,你隻管去便是。”


    “盈姑娘你也一起去吧。”清屏公主視線落初盈身上,笑吟吟道:“到時候,我把馬兒牽出來給你瞧瞧。”


    “我去?可是我又不懂馬。”初盈微微訝異,覺得對方今天特別熱情。


    難道是要出嫁前熱鬧一回,然後才能甘心嫁人,老老實實相夫教子?可是公主成親以後會單獨賜府,能拘束到那裏去?說實話自己並不想去,那些貴女們,和自己不是一個圈子人。


    清屏公主卻笑道:“不懂馬也沒關係,玩東西多著呢。”


    她一直跟初盈說話,方才蔣孺人奉承道賀,隻是微笑點了點頭,初容幾個是看都沒看一眼,明顯隻邀請初盈一人。


    初容麵色淡淡還好,初珍隻顧低著頭,唯有初芸麵色尷尬且委屈,----當著眾人麵,這麽明顯分出嫡庶高低,偏生對方還惹不起,一句多話也不敢說。


    清屏公主繼續道:“那我可就說好了,當時候會設了你位置。”


    對方身份矜貴非常,一再相邀,初盈哪裏好拒絕?隻得笑道:“既然是公主盛情一片,那到時候我就過去一趟。”


    初慧笑道:“你去了也是添亂。”


    “怎麽會呢。”清屏公主客套了一句,說道:“花宴辦崇台山莊園子裏,那裏地勢寬敞,後麵林子還能跑兩圈馬呢。”


    崇台山莊是屬於皇家一處別院,占地麵積很大,並沒有特別給誰使用,但一般隻有皇室子弟,才能夠哪裏舉辦宴席。


    初芸聽了,眼裏便流露出幾分向往之色。


    宋氏冷冷瞧眼裏,沒有做聲,而是找了別話題閑聊。


    到了晌午,秦王並沒有過來用飯,隻說有事,捎了話讓宋氏等人好生吃喝,還吩咐廚房添了幾個菜,算是夠情麵。


    蔣孺人得知消息後,眼裏閃過一絲極力壓抑失望。


    ----這是王爺一貫做法,免得自己過來氣氛拘束,沒想到傅家敗落如斯,還這麽體貼王妃,或許……,都是因為肚子那塊肉吧。


    臨近深秋,天氣開始慢慢轉涼。


    清屏公主生辰這天,初盈一大早就起來打扮。


    上麵外罩鵝黃色輕薄小襖,配以淺色小衣,下著一襲玉蘭紋樣高腰緞裙,十分溫婉顏色搭配,不出挑但也不會出錯。


    今兒太華麗了不好,太寒素了也不好,量往大方端莊上走,總會穩當一些。


    穿好衣服淨了麵,接著又對著鏡子薄施脂粉、淡掃峨眉,片刻妝容完畢,再戴了一對絞絲金鐲子,總算是大功告成。


    “會不會素了些?”凝珠問道。


    “素就素吧。”初盈過去給母親看了,笑道:“可還能夠見人。”


    “這樣就挺好。”宋氏歎了口氣,“你都是待嫁之人了,我實是不想讓你亂走,可是那天公主說懇切,倒也沒法拒絕。”又叮囑道:“今兒去都是一些貴人,哪個都得罪不起,你千萬忍耐些,莫要和別人拌嘴才是。”


    初盈笑道:“知道了。”


    宋氏親自送了女兒到大門口,嚴嚴交待了跟車丫頭婆子們,昨兒還特意讓兒子告了假,今天親自送人去崇台山莊,下午再把人接回來。


    傅兆臣等了會兒,說道:“走吧,既然要去就別遲了。”


    初盈上了馬車,因為城裏大街上人多車馬多,一路都走不,廢了小半個時辰才趕到地方。這一片已然非常清淨,帶了帷帽下車,往前看去是一座鬱鬱蔥蔥大山,半腰黃瓦白牆一片建築,夾中間十分醒目。


    傅兆臣陪著妹妹走到山莊門口,剛報了名字,便有早已等候多時丫頭上來,笑吟吟道:“傅四小姐跟我來,裏麵已經來了不少人了。”


    “好。”初盈點點頭,然後與哥哥道:“我玩不久,你吃了晌午飯就來接我。”


    傅兆臣應道:“嗯,去玩兒吧。”


    跟車婆子們留了外廳,自有人去招待,凝珠頭一次來到這種大場合,不免有些怯怯,緊緊地跟了初盈後頭。


    進到山莊裏麵又是另外一番天地,四周披紅掛綠、錦帛飄揚,地上擺滿了各色鮮花盆,到處都洋溢著讓人愉悅氣氛。


    看出來,清屏公主為了今天花宴,著實讓人好好妝扮了一番。


    想想也不奇怪,她不缺銀子使,底下也不缺想討好她人,自然往盛大隆重上麵折騰,千金圖一樂罷了。


    那丫頭領著初盈找到了人,蹲了蹲身告退。


    清屏公主穿了一身百蝶穿花繡裙,外罩海棠紅小襖,人群中十分引人注目,正和幾個少女說笑,回頭招呼道:“你可來了。”


    她對初盈說話口氣很親熱,引眾人移了目光看過來。


    “這是我五姐榮壽。”清屏公主指了身邊一位妃色裝束女子,挽了婦人頭,看起來和妹妹年歲相仿,像是才婚不久樣子。


    初盈便福了福,“給榮壽公主請安。”


    榮壽公主長得甚是溫婉大方,性子似乎也比較隨和,淡淡一笑,“無須多禮,大家一起說說話罷。”


    作者有話要說:後麵還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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