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活人若是存心藏起來,想找談何容易?謝長珩忙到天黑才回,無功而返,沉著一張臉進了屋子,一直默不作聲。


    丫頭們都回避了,初盈端了茶上前,輕輕放下問道:“蘇家問過了嗎?”


    謝長瑜一個人跑有什麽用?肯定會拉上蘇宜君,----前世是成親當日逃婚,這輩子著急居然提前了。


    “問了。”謝長珩不想說話,但是麵對是妻子提問,不想讓她覺得不夠尊重,耐下性子回道:“三表妹和一個丫頭不見了,問屋裏丫頭,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隻說原是去去就回。”


    初盈聽了一陣沉默,低頭轉著手上翠綠翡翠鐲子,片刻後抬頭,“我想……,隻怕三表妹原本也不知情。”


    “她當然不知情了!”謝長珩眼裏閃過一道寒芒,冷冷道:“聘為妻奔為妾,她又不傻,怎麽會跟著老五一起胡鬧?當初遞消息就是為了唆使老五,結果卻是高估了那個不成器,隻怕她現正後悔著呢!”


    是啊,謝長瑜不管不顧、一時糊塗,蘇宜君可不是傻丫頭,怎麽會去私奔?看來多半是謝長瑜誆了她出去見麵,結果卻是始料未及。


    初盈歎了口氣,反正自己能想到丈夫早想到了,也幫不上忙,隻好勸道:“如果三表妹是跟五弟一起,或許能勸勸他,指不定今兒明兒就回來了。”


    ----那晏氏好歹比自己幸運一點,不然趕成親當日,不知道會不會落得跟自己一樣下場?眼下隻要找回了人,遮掩遮掩還是能過去。


    隻是到底可憐,訂了親哪裏能夠輕易退掉?


    等到找回謝長瑜,不管晏家知道不知道這件事,為了女兒名譽著想,多半還是要結這門親,但願不會成為一對怨偶。


    還有蘇宜君,不知道後麵該怎麽解決這個麻煩。


    初盈看了丈夫一眼,----以他脾氣,大概不會再讓蘇宜君留京城,或許……,一回來就遠遠嫁出外省?總歸不會有什麽好路子走。


    “你早點睡。”謝長珩將茶碗一墩,起身道:“我再出去一趟。”


    “等等。”初盈上前,遲疑了下才開口,“京城內能找都找過了,要是五弟出了京你也沒法找,而且現下太晚,你自己出去娘那邊不放心……”


    謝長珩靜靜看向妻子,“找不著也得找。”


    “我是說……”初盈覺得自己不該多這個事,歎氣道:“你叫上二弟,兩個人一起出去總好些,等下我也不睡,過去娘那邊照應著點兒。”


    謝長珩聞言,神色方才緩了緩,頷首道:“好,我會叫上二弟。”


    ----妻子和媳婦真是難做。


    初盈心裏直搖頭,換了一件素淨點衣衫,釵環也隨之清減,免得等下婆婆見了不喜,帶上凝珠往上房趕去。


    小兒子失蹤了,做母親謝夫人豈能睡得著?先是初盈趕了過來,沒多久,盛二奶奶送走了丈夫,安頓好了孩子,也過來兒媳孝道。


    雖說看著兩個兒媳沒啥用處,但見兒媳們這麽孝順,謝夫人心裏到底好受了些,靠著椅背歎氣道:“怎麽就生了這麽一個不省心。”


    看了看大兒媳初盈,忙亂之中還能想到庶子跟著出去,是個懂事,和一向沉悶大兒子也算般配,要是早點生下孫子就好了。


    隻盼趕緊把小兒子人找回來,將來跟那晏氏也和和美美,一家子就安安生生過日子,至於什麽榮耀虛名不要也罷。


    ----以小兒子性子和本事,想來跑不遠。


    謝夫人沒有猜錯,謝長瑜和蘇宜君確沒有跑遠,謝長珩一出門就被人叫住,來人是個小廝,躬身道:“給謝大公子請安。”


    謝長珩沒有問話,隻是靜靜等著來人開口。


    “小鎮南侯府世子爺跟前當差。”那小廝低垂著頭,語速很,“世子爺讓小過來遞個話,府中已經備下美酒,想請大公子過去小酌兩杯。”


    謝長珩皺了皺眉,“多謝世子盛情……”


    還沒等拒絕話說出口,那小廝又道:“世子爺還說了,他和貴府五公子今日偶然相遇,眼下彼此言談甚歡,已經喝了兩壺,還望大公子不要過去晚了。”


    謝長珩眉頭一挑,“我家老五貴府做客?!”


    “小沒見過,想來世子爺不會認錯。”


    眼下這種情況,不管這小廝話是真是假,謝長珩都得走這麽一趟,立即帶了人馬加鞭趕到鎮南侯府,一路直奔內院而去。


    “大哥!”剛進院子門口,謝長瑜先衝了上來,像是找到了靠山和救星,指著徐燦忿忿道:“就是他攔著我不讓走!還有表妹……”突然止了口,漸漸低下頭不敢去看哥哥臉色,還往後退了兩步。


    謝長珩一襲蓮青色廣袖長袍,素雅淡靜,旁邊徐燦眉目驕傲、身著紅衣,兩人麵對麵彼此相望,前者麵色陰沉,後者一臉玩世不恭嬉笑。


    “謝大公子放心,令表妹正和內子一起說話。”徐燦笑眯眯,還做了個手勢邀請,“既然人都來了,不如坐下來喝兩杯再說。”


    謝長珩眉宇間怒氣漸漸隱去,淡聲道:“多謝世子盛情。”側目掃了弟弟一眼,繼而回頭,“天色已晚,家母還府中擔心懸掛,今日就不多敘了。”


    徐燦笑了笑,“也好,改天吧。”


    謝長珩量耐著性子,“煩請世子夫人派個丫頭,把我家表妹送出來。”


    “好說。”徐燦當即吩咐了人,哪知道跟前小廝去了片刻,卻是一個人回來,附耳對主人低語了幾句,繼而貓著腰退下。


    謝長瑜忍耐不住質問道:“我表妹呢?你還打算藏起來不成?!”


    “豈敢?”徐燦笑道:“真是不巧,內子說令表妹方才急著家去,等不得,就讓人送回蘇府了。”


    ----原本偷偷摸摸送回去還能遮掩,這下外人親自送回蘇家,過不了今晚,蘇宜君深夜回府事就會傳開。


    謝長瑜頓時勃然大怒,喝道:“你……!”


    “夠了。”謝長珩上前抓住弟弟,往身邊一扯,沉聲道:“回去再說。”繼而朝徐燦欠了欠身,冷聲道:“今日之事多謝世子了。”


    “好說,好說。”徐燦笑得開顏,眼裏卻閃過一絲濃濃陰霾,“當初要不是大公子鼎力相助,果郡王隻怕還能多活幾年,今兒隻當是還了大公子人情罷。”


    謝長珩從來就不是愛逞口舌之利人,一語不發領著弟弟離去。


    徐燦笑容漸漸褪散,看著遠處消失人影,抓起酒杯狠狠一摔,惡聲道:“還沒完,咱們慢慢走著瞧!”


    “娘……”謝長瑜聲音怯怯,“撲通”一聲悶響,跪地上,連連認錯道:“兒子知錯了,不……、不關表妹事,都是兒子……”


    ----把如何約表妹出來說話,如何拉拉扯扯沒走成,如何偶然撞見徐燦,又如何被他強行帶走等事全都說了。


    謝夫人一句話也不搭理他,轉而看向大兒子,“長珩,這下可怎麽辦才好?”速想了想,“要不……,把宜君趕緊嫁出京城?”


    謝長瑜急忙喊道:“娘……”


    “你閉嘴!”謝夫人一聲斷喝,然後回頭看向大兒子等拿主意,這麽些年來,早就習慣了大事讓大兒子做主。


    “不行。”謝長珩淡淡道:“隻怕前腳把表妹嫁出去,後麵馬上就會傳出流言,說是五弟私拐表妹不成,被我們家逼著嫁去外省,萬一鬧得表妹想不開,那可就夠得上禦史彈我一本了。”頓了頓,“甚至還會牽扯到皇後娘娘,縱容娘家親戚雲雲。”


    謝夫人吃驚道:“這……”


    “徐燦不會善罷甘休。”謝長珩做事從來不存任何僥幸,略微沉吟,“既如此,那隻好我們兩家丟個臉,讓表妹……”看向弟弟,“既然你們情投意合,那就讓宜君給你做姨娘吧。”


    謝長瑜一時怔住,這些年一直都想著如何跟表妹一起,但卻從來沒想過讓表妹做妾室,喃喃道:“那……,那也太委屈表妹……”


    謝長珩淡淡道:“你以為鬧成現這個樣子,還有好人家願意娶她嗎?要是你跟她都不願意,那就去給別人做姨娘。”


    “那怎麽行!”謝長瑜頓時要跳腳,看了看哥哥和母親,又低下了頭。


    謝夫人歎氣良久,終究還是想不出好法子來,不由惱恨,指著小兒子罵道:“你這個不爭氣混賬!”揉了揉心口,“怎麽會惹上鎮南侯府……”


    謝長珩眼裏寒光迸射,目光閃爍良久,終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


    屋子裏一陣長久靜默,叫人壓抑萬分,謝長瑜地上跪久了,膝蓋生疼,小聲朝母親喊道:“娘……”


    “來人。”謝長珩聲音不疾不徐,吩咐道:“去取家法來。”


    “娘、娘……”謝長瑜頓時臉色蒼白,著了慌,----哥哥看著斯斯文文,自己卻隻道他手勁有多大,嚇得跪著上前抱住母親,哆嗦道:“兒子知錯了,兒、兒子真知錯了!”


    謝夫人把那一絲心疼壓下,不為所動。


    丫頭取了戒尺過來,謝長珩上前雙手接過舉過頭頂,然後緩緩落下,一手握住戒尺靜靜站定,對弟弟道:“長兄如父,今日我便帶父親管教於你。”繼而冷聲斷喝,“跪直起來!”


    謝長瑜滿頭冒汗、渾身發抖,卻不敢不聽。


    “啊!”一尺落下,謝長瑜頓時疼脊背挺直!


    “不許哭,不許喊!”謝長珩聲音冰冷無情,接著又是一尺、再一尺……,四五六七……,一次比一次狠!


    ----隻是每打一次,自己心裏都會被深深刺一記。


    謝長瑜死死咬著嘴唇,汗水從額頭上流下來,身上直打顫,臉色煞白煞白,漸漸要跪不住了。


    謝夫人看得直哽咽,但卻沒有開口阻攔,隻是想起那個庶出娘家侄女,不免越發恨到了骨子裏,心中添百般冷意。


    “五爺、五爺!”


    謝長瑜終於支撐不住,這麽大從來沒吃過這樣苦頭,疼得發暈,“咕咚”一聲栽了過去,整個人歪倒地。


    “聽說腿都給打爛了。”次日清晨,簡媽媽打聽了消息回來,“現如今,五爺連下地都不能夠,吃飯都是躺床上……”頓了頓,“該!”


    初盈沒說話,心道多虧自己當時不場。


    因為謝長瑜要認錯,自己和盛二奶奶都回避了,不然趕跟前,謝長瑜挨打還得上前相勸,豈不是少了給他這頓教訓?


    這一世隻能說是個鬧劇,打一頓倒也抵消過。


    可是自己上輩子呢?不知道謝家事後會怎麽處置,打一頓不夠重,但是還能翻出什麽花樣,總不能打殘了,攆出去了。


    罷了,這輩子都顧不過來,還管前世做什麽?


    簡媽媽又道:“那蘇氏隻怕過不久就會進門,那邊晏家不知道怎麽交代,將來五奶奶進了門,這三個人還有得熱鬧呢。”


    初盈淡淡道:“這我管不了,也攔不住。”


    正說著話,外麵有小丫頭隔著簾子回稟,“奶奶,夫人讓你過去一趟。”


    這個時候?找自己?


    初盈滿腔疑惑,不過沒有功夫細細琢磨,步來到婆婆這邊,恭謹問道:“娘,你找我有事?”


    “嗯。”謝夫人指了座兒,“我準備了些東西,想讓你給晏家二小姐送過去。”


    初盈不由呆住了。


    ----讓自己去晏家做說客?安撫受了委屈晏二姑娘?這……,這個任務難度可真是不小啊。


    可是自己站嫡長媳這個位置,又不能不去。


    總不能讓婆婆過去,給未來小兒媳賠禮道歉吧?盛二奶奶是庶子媳婦,從前謝長珩沒娶媳婦還罷了,現今再讓盛二奶奶去,隻怕晏家會以為小瞧了他們。


    “是。”初盈腦中念頭一閃而過,無奈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近家裏網絡近有問題,趁著現能上網,趕緊發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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