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正話別,突然門外衝進來一個老夫人,踉踉蹌蹌地小碎步奔到了緣跟前,看樣子將近七十歲了:“鑲兒,你還俗,隨母親回家吧!”


    原來是了緣大師俗家母親溫夫人,朱孝寧聽說過他母親性子暴躁,而且講話急衝,她忙讓到一旁去。


    “蘭施主。”了緣合十作禮。


    “什麽蘭施主?我是你娘!”溫夫人伸出短臂,揚起手他低下光頭上就重重地敲了一記。


    “蘭施主。”了緣看了看朱孝寧,她竟是一副幸災樂禍模樣,再看張拓奕和張霓,俱是一臉震驚,他無奈地歎口氣,尷尬地撓了撓被敲地方。


    “溫鑲,你跟不跟我回去?”溫夫人年紀雖大,力道卻不小,嗓門不小,又是一記板栗,敲得了緣直抽氣。


    “蘭施主,貧僧已遁入空門,法號了緣。”


    “你再給我施主施主地叫,我就砸了你君子蘭!”溫夫人氣急敗壞,不過她也了解自己兒子,當下就戳中了他弱點,指著窗下君子蘭大吼道。


    “娘。”了緣無法,委委屈屈地喊了一聲娘。


    張拓奕與朱孝寧則退到了院子裏,生怕溫夫人火氣發起來殃及池魚,一邊他還低聲問著朱孝寧:“這位大師年幾何?”


    “他今年不過四十有七或八,因為年輕時外流浪,風吹日曬,後來又受了些苦,而且他總是故作老態,所以看起來有五十好幾了。”朱孝寧笑道。以前除了奶娘從來沒有人能降得住他,還經常欺負她。如今他被自己母親教訓了,既不能還嘴也不能還手,瞧那一副憋屈樣,真真是解氣。


    張拓奕看她笑,再看了緣那副狼狽樣子,撲哧一聲也笑了。之前還真被他一副須眉飄飄樣子給騙了,原來大師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娘,公主這兒呢,你給孩兒留點麵子!”


    “留什麽麵子!若非璞光寺住持通知我你躲這兒,我還找不著你這兔崽子呢。居然還想要我留麵子?想得美!”溫夫人罵罵咧咧地,看夠不著他了,虎著臉將他脖子拉下來又是一記板栗。


    “娘,那是公主,你聽清楚,是公主,不是別人。”了緣被敲得無法,一步步往後躲,不過怎麽躲都將窗下君子蘭護著,決不能讓她毀了去。


    “等等,公主?”溫夫人這時才反應過來,詫異回頭,正瞧見朱孝寧笑意盈盈,白皙臉頰上浮起兩個梨渦。


    “公主,讓您見笑了。”下一刻,溫夫人便收了發威老母雞樣兒,福身作禮溫柔嫻靜與先前判若兩人,看得張霓直咋舌。


    朱孝寧忙上前扶了她起身:“溫夫人不必多禮,因為了緣大師是孝寧故人,今日才來拜見。這會兒我們正準備離開,溫夫人便與大師好好敘敘舊吧。”


    “孝寧公主?”溫夫人聽著,臉色微變,加不好意思。


    “夫人,了緣大師遁入空門是心之所求。不過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責任,夫人不願他出家,他作為人子,就該聽從。孝寧這便離去,夫人若能勸得大師還俗,孝寧定然送上賀禮。”朱孝寧說完,便出了院門,留下了緣原地急吼吼地嚷嚷。


    “忍冬,你個忘恩負義!我要出家,你還讓我還俗!”


    “兔崽子,父母,不遠遊道理不懂嗎?跟娘回家。”溫夫人看朱孝寧走了,火爆脾氣立馬又上來了。


    朱孝寧確實是故意,如今他出家為僧,璞光寺住持又故意放出他此消息,消息靈通者便可知道有一能者居於此。可是他若被溫夫人和璞光寺住持逼急了,無論是還俗還是逃離都不會再待此處。逃離是躲,還俗則要避諱這些怪力亂神話語。


    那麽某些居心叵測之人便失去了這預卜天知人才。而她,憑著對他了解,隻要想找他,總能找得到。


    他讓她防患於未然,這便是防患於未然一種。


    待得三人出了寺門,恰好遇上從外歸來璞光寺住持,朱孝寧憑借著他衣飾認了出來,那住持似乎也認得她。不過朱孝寧穿是常服,擺明了不願他人認出她身份,他便隻雙手合十目送她離去。


    “寧姐姐,你以前名字叫忍冬?”張霓倒未察覺到朱孝寧和住持之間微妙情緒波動,好奇問道。


    “是,忍冬是我奶娘給我取,謂之堅強隱忍,送冬迎春。”


    “寧姐姐以前過得很不好是不是?”


    “是不大好,不過所有不堪,如今都過去了。而且,那些過往便是我資本,堅強理由。”


    張霓聽得不是很懂,但還是點點頭:“寧姐姐,你現是公主了,榮華富貴享之不,而且你除了皇上疼你,孝旻哥哥愛戴你,還有我哥,我對你好。”張霓本想說“我哥對你好”,結果被張拓奕瞪了一眼,生生加了個“我”字進去。


    張拓奕生怕朱孝寧發覺他那點心思,瞪了張霓一眼之後,看都不敢看朱孝寧,疾步走到馬車旁去了。


    朱孝寧與張霓上了馬車,想起來朱孝旻前幾日就念著要吃城東韓記鹽水鴨,便先往城東去。


    朱孝旻喜吃鹽水鴨,張霓則愛吃板鴨,朱孝寧就多買了份板鴨片好,讓張霓帶走。


    “寧姐姐,你瞧,這是什麽貓?”


    朱孝寧瞧著趴桌子底下貓,渾身雪白,蜷成一個球狀,有人靠近也不怕,隻偶爾懶洋洋地抬頭瞅他們一眼:“這貓兒白若初雪,而且不似普通貓,我也不認得。”


    “掌櫃,這是什麽貓?”張霓好奇心盛,揚聲問掌櫃。


    “此乃異國朋友送與小可獅貓,隻是好吃懶做,實不討喜。”


    “一隻貓而已,需要做什麽?怎就懶了?”張霓蹲下/身子,逗弄著那懶貓。


    “家中有鼠也不捉,不是懶是什麽?”掌櫃雖然嘴上這麽說,可也沒拿那貓怎樣,顯然不甚意,不過說說而已。


    張霓撫著貓毛,那獅貓似乎也異常享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聽完掌櫃話卻撅了嘴:“這貓兒可愛溫柔,本就不像是捉老鼠。要是我有這樣一隻貓兒,定然好生養著。”


    “霓兒,天色已晚,我們還得趕回去,別玩了。”張拓奕瞅了瞅黑魆魆窗外,出聲提醒。


    張霓本想再玩會兒,看看外邊,確實都黑透了,不舍地點點頭。


    “霓兒若喜歡,可以自己養一隻。”朱孝寧一邊走一邊說道。


    “我哥哥才不讓我養。”張霓撇撇嘴,嘟著腮幫子瞅一眼張拓奕又回頭問道,“姐姐也喜歡嗎?”


    “嗯,我就愛這悠閑自貓兒,不喜整日狂吠大狗。”


    “那你覺得掌櫃那獅貓如何?”


    “雖然懶了一點兒,但是一雙眼睛看著極具靈性,不失為一個好玩物。”


    “我也覺得。”張霓說著又委委屈屈地扁嘴,“可惜我大哥是不會同意我養貓,要是孝旻哥哥喜歡,寧姐姐肯定馬上給他找一隻。”


    “那是自然,他是我弟弟,他喜歡又對他沒壞處,我肯定同意。”朱孝寧說著,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眉眼。


    “寧姐姐真是好,有你這樣姐姐,孝旻哥哥肯定做夢都要笑醒。”


    一旁張拓奕聽得直憋氣,張霓居然一點點地拆他台,奈何當著朱孝寧麵,他根本不敢辯駁。


    朱孝寧則對著張拓奕淺淺一笑,踩著腳踏上了馬車。


    張霓捧著板鴨,趁著張拓奕不能管她,坐馬車上時便偷偷地啃了幾塊,一邊嘟囔著:“寧姐姐真是好,哪像我哥,這也管那也管。”


    “他都是為了你好。”朱孝寧瞧她一副孩子氣樣兒,取出絹帕替她擦了擦嘴角油漬,“你若喜歡,可以跟著孝旻叫我姐姐。而且,我很希望我們能像一家人一樣一起生活,孝旻也盼著呢。”


    張霓嘴裏正啃骨頭,聽完後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待得聽懂她說什麽,一臉錯愕,接下來一張小臉便漲得跟紅透石榴似。


    “霓兒,如何?”


    “寧姐姐,你別取笑我了。”張霓將手裏板鴨骨頭放下,取出自己絹帕擦了擦嘴,聲音如蚊蚋般。


    朱孝寧看她害臊,而且一個小姑娘哪裏會好意思跟她說這些,這會兒要是把她嚇跑了可得不償失。她想著來日方長,以後再旁敲側擊問過她心意即可,便不再套她話。


    回到太子府,朱孝旻便迎了出來,不過張霓她自己府門前就已下了,因此二人沒見到。


    朱孝寧隻淺淺一笑,將鹽水鴨遞給他。


    朱孝旻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出來時還擰著眉,但看到吃,霎時就眉開眼笑,可也沒有張霓那般嘴饞,而是先收了起來。


    “公主,您可回來了。”管家吩咐小廝將馬車拉走,恭恭敬敬地上前作禮。


    “怎麽,發生什麽事了?”朱孝寧一看他神色便知道有事。


    “彥王於未時三刻上門拜訪,可惜公主不。”


    “四叔竟來了?”朱孝寧錯愕一瞬,隨即轉頭作質問狀,“孝旻,你怎麽不說?”


    朱孝旻撇撇嘴,適才還燦爛臉便收了起來:“他無非就是來關心一下我這身子孱弱侄子,看看我是不是死了。然後看看從未見過麵孝寧公主是否真如外邊所傳,美貌又聰明罷了。”


    “孝旻,不可胡說。”管朱孝寧知道彥王心思不純,但是朱孝旻這樣說話,難免被有心人聽去大做文章。可是朱孝旻當著她麵,便忘了忌諱。經她提醒,他才知自己說錯了話,羞愧地低頭。


    “孝旻,四叔來都說了些什麽?”


    “沒說什麽,不過送了兩套衣服來,一套給你,一套給我。聽說四叔此次要京中留到過年,所以皇上特許他出城狩獵。”


    “他送騎馬裝?”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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