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霓將托盤置於桌上,不言不語,盛了兩碗分別遞給張拓奕和朱孝寧:“大哥,寧姐姐,你們這幾日累壞了罷。這蛋羹還加了些紅棗和龍眼,補血補氣。”


    “嗯,霓兒真是有心,廚藝也精進不少。”張拓奕誇讚道。


    孟遠想要揪一下張霓的袖子,提醒她這兒還有個大活人等著她給個安心的眼神呢,可是當著張拓奕的麵,實在是不敢跟她拉扯,懊惱地抹了抹額頭。


    “阿遠,你很熱嗎?”朱孝寧一邊品嚐蛋羹,一邊打趣孟遠。


    孟遠無奈放下手臂,嘿嘿幹笑著:“不熱,就是頭有點疼。”


    “為何頭疼?”


    “為成家之事煩心啊。”孟遠故作感歎狀,同時揣摩著張霓神色,她表情未變,耳朵卻尖著呢。


    “你如今也十七歲了,是不小,該成家了。”


    “年紀倒是不大,我是想著先立業後成家,十八歲娶媳婦正好。”張霓可是還有一年才及笄,這般早逼婚絕對會嚇跑她,孟遠連連轉口。


    “那你煩什麽?”張霓終於理他了,這廝好生討厭,前邊還誠誠懇懇地求著她大哥,這會子又唉聲歎氣的,一副老氣橫秋樣,不知要鬧什麽幺蛾子。


    孟遠滿麵為難,望天感歎:“我是在想,我好不容易看上一姑娘,巴巴地求著留下她,想先跟她家裏人定下來。結果她不理不睬的,指不定她家人怎麽看呢。人都沒著落,談何成家啊。”


    張霓聽得出這明示暗示的,卻不知該怎麽回答他,隻能尷尬地看著朱孝寧。


    朱孝寧正要救場,突然張拓奕起來了,跨出一步揪了孟遠的領子:“小子,我們談談。”說完,他就拖了孟遠往屋裏去。


    “啊,張大哥,不能在這兒談嗎?”孟遠哪敢跟他單獨相處,隻能求助朱孝寧,使勁地使著眼色。


    “你們好好談著,我與霓兒在這兒說會兒話。”朱孝寧心知張拓奕大事上明白得很,做什麽也是為張霓好,也絕不會欺負孟遠,樂於在旁看戲。


    孟遠嗯嗯啊啊地被拖走了,倒是張霓有些擔心。她不消想也知曉大哥跟他談什麽,隻是她大哥真想把她扔在山東了嗎?盡管她確實不想回南京,那個地方實在是可怕且令人傷心,可讓她留在高唐縣,這人生地不熟的,可怎麽過日子。


    真嫁給孟遠?


    她心中微有不甘。


    即使她對孟遠有些好感,而且與他相處也算愉快,但是跟卓嘉辭和朱孝旻還是不能比的。雖說心頭已消了那非分之想,可一個是心心念念的大哥哥,一個青梅竹馬的鄰家哥哥,感情深厚幾可與張拓奕比擬。


    她與孟遠才處了幾日,就算他傾心於她,她可還未接受呢。


    況且,照朱孝寧的意思,他們是要回南京去的。


    大哥和寧姐姐都走了,獨獨留了她在這兒,在這做什麽呢?


    這高唐縣再安寧太平,民風淳樸,最親的人不在這兒,她心裏頭也空落落的難受,就像那沒有根的浮萍。


    朱孝寧見她沉思,估摸著腸子都愁打結了,便不出聲,由著她自己想。隻是張拓奕和孟遠去了許久了也未回來。按理說,張霓的事也沒那般煩瑣。雖然張拓奕未明言,可想也知道他是篤定要將她留在這兒了,因為回南京隻會遭人流言蜚語,反而不快活。這一點定了,張拓奕對孟遠,無非也就說幾句讓他好好對待她,警告他不能欺負張霓之類的的話。


    “寧姐姐,我……我不想回南京,但是想跟你們一塊兒。”張霓突然過來,巴巴地抱著她的胳膊。


    朱孝寧讓她坐下,替她捋了捋額角的碎發:“霓兒,你不想回南京的話,就在這兒最好。你別看孟遠說話沒個正經,事實上心裏定著呢。雖才幾日,可我看得出他對你是真心的,你對他也不是沒感覺。南京那地兒,你遲早都躲不過孝旻的。奈何人言可畏,你眼下就受不了了,今後若跟孝旻有糾葛,百姓隻會指責你不知檢點。以後他若成了君,你就更扛不住了。所幸你對孝旻的感情並未深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不如早日避開,防患於未然。好好跟孟遠處著,你會喜歡他的。再者,你在這兒,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我和你大哥會時常找機會來看你的,不要擔心。”


    張霓心中動搖得跟風中的樹一般,良久才道:“寧姐姐,不如你們也別回去了,我們就定居在高唐縣。反正京中也不需要你了,可總有那麽些沒眼色的拿你當活靶子,指不定哪天就丟了性命。”


    “霓兒,我與你不一樣的。”朱孝寧垂眸,摩挲著手腕上的鐲子,繼而抬眼,“孝旻是我弟弟,我與他是怎麽都割舍不了的。別說現在他還隻是個稚嫩少年,即使以後他為君,我也還是他姐姐。不說能幫他什麽,可多多少少總能幫到些。而眼下南京有皇爺爺坐鎮,我也不會有事,你盡管放心。至於你,我倒是在想,該怎麽絕了孝旻的念頭。隻怕他牽掛著你,不肯放你走,反而刺激了他。”


    張霓勸不過她,咬著粉嫩的唇,沉默不語。


    “你去瞧瞧你大哥,是不是欺負阿遠了?”朱孝寧看她鬱悶,嗬嗬笑著支開她。


    張霓坐立不安,便順了她的意,前往孟遠房中。


    朱孝寧埋頭,轉著腕上的兩個鐲子,相撞時發出鈍鈍的聲響。一個是娘的期盼,一個是弟弟的關懷,讓她怎麽舍棄呢?


    張霓去後沒多久,孟遠便出來了。


    朱孝寧不去問,便不知道他們究竟談了什麽,但明顯感覺到這二人間不一樣了,似乎是達成了共識。張拓奕麵對他,也不再板著臉,隻是偶爾會皺著眉沉思。


    五日後便是孟遠生辰了,辰時剛過就有人來傳,說孝寧公主的賞賜到了,恭賀孝寧酒樓的掌櫃孟遠生辰之喜。


    朱孝寧在院中聽著張拓奕安排的人煞有介事地念著賞賜和祝福的話語,像模像樣,還挺有京城公公的派頭,嘻嘻一笑。


    孟遠生辰宴請了當地大大小小的所有官員以及士紳,在打好交道的同時,還要借著朱孝寧的光抬高自己的地位。


    雖說朱孝寧在京城的地位因為魏紫的事情頗尷尬,可是公主就是公主,還是皇帝欽封的。孟遠與她關係不一般,今日還得了公主遠道送來的賞賜,諸位自然給他三分薄麵,觥籌交錯間稱兄道弟,場麵熱鬧如浪。


    朱孝寧為了避諱,並不入席,隻在後頭自個兒擺了一大桌,和小六小七他們興高采烈地吃吃喝喝。明日就啟程去廣西了,就當餞行也不錯。


    “冬姐姐,我敬你。”小六突然執起杯盞,倒了滿杯的紅酒遞過來給她。


    盡管盛情難卻,朱孝寧還是推脫:“小六,你知道的,我不會喝酒。況且明日我就得離開高唐縣,可不能醉了。”


    “冬姐姐,你這一走可就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我們喝一杯也不成麽?”小七淒淒靠了過來,扁著嘴,看起來都快哭了。


    “隻是我明日……”


    “寧姐姐,喝吧,反正明日有我大哥在呢,你就是睡死了我大哥也能扛著你上路。”張霓幫忙勸說。


    朱孝寧還是搖搖頭。


    張拓奕抹了把臉,湊到朱孝寧麵前:“孝寧,你不喝,他們就要來灌我了,你就喝吧。”


    “可是……”


    “別擔心,明日的事兒我會安排好的。”


    朱孝寧拗不過一群人勸酒,端起杯子,在小六小七期盼的目光中一飲而盡,然後毫不意外地腦袋開始發脹。


    她想著,有張拓奕張羅,她就不操心了,醉便醉吧,小六他們高興就成。況且她也不喜離別的畫麵,看不見聽不著就不用傷心了。接著她麵上就開始發燙,眼前暈乎,迷迷糊糊地就倒在了張拓奕懷中


    第二日,她以為她會在馬車上醒來,卻不料她一睜眼還是那張床,粉色的窗幔雖然隻看了才半個月,卻也辨得出這就是她的房間。朱孝寧瞧瞧外邊光線,看著都近傍晚了。


    她隨意理了理發辮,穿好衣裳,撐著身子踉踉蹌蹌地到門邊,捂了捂仍舊發脹的腦袋開了門,從走廊看出去,院中連隻鳥兒都沒有,前方一片靜謐,怎麽回事?


    “張拓奕!”沒人應。


    “霓兒?”無人回。


    “小六,小七!”根本沒人搭理她。


    張拓奕呢?朱孝寧蹬蹬蹬下了閣樓,尋到張拓奕房中,推門進去便驚呆了。


    一群人,包括孟遠,盡在他房中。小六和孟遠就伏在桌上,張霓則窩於榻上,懷中抱著小七,睡得比死豬還死。


    而張拓奕倒在床上,似乎是不省人事,喝醉了?那也不至於一大夥人都守著他。


    朱孝寧疾步走到張拓奕床前,戳了戳他手臂,動也沒動一下,便捂他口鼻。


    “寧姐姐!”張拓奕未醒,張霓先驚醒了。


    朱孝寧停止動作,回身一看,被張霓這麽一叫,均醒了過來,除了張拓奕:“他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表示雙11、雙12神馬的,真是個好日子啊!我是千手觀音~==更新晚了,不好意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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