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裝病?所以孟遠就日日勸說我,給我洗腦?”朱孝寧氣得差點跳起來,粗著聲音。


    “是,但是我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因為我們都隻要你好好的。”


    朱孝寧閉了閉眼,是,了緣沒錯,張拓奕沒錯,他們都沒錯,她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那孝旻呢?”


    “了緣大師想了個法子,讓皇長孫娶魏紫為妻,讓她成為親近之人,讓她擋了災。”


    “我怎麽半點沒聽說?孝旻娶了魏紫?”朱孝寧駭然,瞪大了眼。


    “其實皇長孫也不知內情,是了緣大師利用了魏紫的貪婪,讓魏紫獻身於皇長孫,魅惑皇長孫娶她。但是因為沒有皇上的旨意,魏紫也未及笄,而且皇長孫也不敢在廣西娶親,若傳出去會危及他的名聲。所以,他們有了夫妻之實,已私定終身且住在了一起,卻未公開。”


    “這……”朱孝寧驚呆了,失語。


    “孝寧……”


    “那魏紫替他擋災了?”朱孝寧眼神呆滯,這些事簡直是荒唐,但是她最關心的還是朱孝旻的安危。


    “今年六月初五,皇長孫會見下臣,突然一人從座上衝起,拔了匕首直刺他胸口。了緣大師那時也在場,推了魏紫一把,魏紫就替皇長孫擋了刀。”


    雖然朱孝寧不在現場,可那驚心動魄的場景如在眼前,捂了捂胸口,半晌才道:“她死了?”


    “沒有。了緣大師說魏紫實是大富大貴之命,且與彥王有牽絆。隻是因為你的介入,還有卓嘉辭的事,她先跟皇長孫見了麵,所以選擇了他。她大富大貴,皇長孫有難,吉大於凶,她即使替他擋災也不會死。”


    若是了緣害死了人,朱孝寧就該愧疚了,幸好魏紫沒死,鬆了口氣:“那她怎麽樣了?”


    “她那時已有一個月身孕,刀子直直紮進了她肚子,孩子沒了,她也……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這下場太慘,女人不能生子,不能為母,那是對一個女人最大的懲罰了,張拓奕話中不無遺憾。


    朱孝寧思忖良久,才將思緒理順了。無論如何魏紫救了朱孝旻,她心裏那一點怨恨漸消,反而對魏紫充滿了謝意以及同情,長長地呼了口氣:“那皇爺爺怎麽氣著了?”


    “我隻是猜測。”張拓奕頓了片刻,“因為此事,皇長孫於魏紫有愧且感恩,許了魏紫正妻之位。沒多久,他就求皇上賜婚,他要納魏紫為皇長孫妃。”


    “魏紫是什麽人,皇爺爺看得透透的,他怎麽可能同意……”


    “是,於是兩個人就強上了。皇上對皇長孫期望之大,我們都曉得。他卻忤逆皇上,可想而知,皇上會有多憤懣了。所以,我猜測皇上生病與皇長孫有關。再者,我怕你進宮說錯話反惹皇上不快,冒著被你打罵受你冷臉的危險告訴了你。”


    朱孝寧確實氣他們的隱瞞和欺騙,可是他們都是為了她好,況且了緣已替朱孝旻化解了。雖然結果仍舊棘手,卻不再有生命之危,算是一大幸事。她緩緩搖頭:“我不氣你了。且待我換套衣裳進宮去拜見皇爺爺,若他隻是氣病的,我還可勸勸他。若是別的,我們還得從長計議。”


    “嗯,我送你去。”


    “你也先回去換套衣裳吧。”朱孝寧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我也許久未沐浴了,唯恐熏著了皇爺爺,還得打扮好了去見他。這可要花大功夫了,你慢慢來。”


    “好,我一個時辰後來接你。”


    兩個人達成協議便分開了,準備進宮麵聖。


    朱孝寧進宮時正是午時過後,金黃的琉璃瓦在夏末的陽光下閃耀著光芒,耀眼得刺人。宮殿是金頂和紅門交相輝映,莊重而威嚴。石道兩旁綠樹成蔭,飛簷上的盤龍金鱗金甲,似欲騰空飛去。


    “咦,孝寧姐姐來了?”


    朱孝寧才進宮門,就遇上了正從內出來的朱菡萏,一臉熱絡地貼了上來:“孝寧姐姐的身子可好全了?這都在行宮養了近半年了吧,上回父王本想去看看你,結果正碰上遭人刺殺的魏姑娘。情況緊急,沒能見著你,真是遺憾。”


    “多謝菡萏妹妹關心。四叔那兒,我也得親自去謝。不過眼下,我要先去看看皇爺爺。”


    “皇爺爺方睡去,孝寧姐姐還是別去打擾了,而且有我父王守著呢。”朱菡萏伸手攔住了她。


    “你……”朱孝寧下意識以為朱菡萏是故意阻攔她,彥王也不知在裏邊做什麽,揚了聲音。


    “孝寧姐姐這是做什麽?妹妹不過是不讓姐姐打攪皇爺爺安睡罷了,為何擺臉色?”


    “我要去見皇爺爺,你卻阻攔,我還能高高興興地應是嗎?”朱孝寧側目怒瞪。


    “孝寧姐姐是以為妹妹做了什麽壞事嗎?”朱菡萏本來就是故意試探她,見此,更欲作怪引她憤懣。


    朱孝寧正著惱,見她如此,突然反應過來,她這表情太刻意,明顯是勾她發怒,嗬嗬一笑:“妹妹小小年紀能做什麽壞事,是姐姐太心急讓你誤會了。既然皇爺爺在休息,我便去莊妃娘娘宮中等。”她說完,轉身就走。


    “孝寧公主。”朱孝寧腳才跨出一步,福全出來,喊住了她,“皇上傳你進去。”


    “是。”朱孝寧回過頭,對著朱菡萏淺淺一笑,慶幸自己沒著了她的道,隨福全進殿。


    臨進殿時,恰逢彥王告退,但二人隻寒暄兩句便錯開了。不過朱孝寧還與他約定過幾日去彥王府上拜訪,同時,她也想看看李靜芝是否安分。若要纏住彥王,李靜芝是個值得利用的人。


    “孝寧,你來了。”福全掀了珠簾,放她進入,莊妃便迎了上來,笑意滿滿,朱孝寧倒是驚了一下。


    “莊妃娘娘也在這兒,孝寧方才還想去娘娘宮中拜見呢,可巧娘娘就在這兒了。”


    “我們二人有的是時間說話,你與皇上也許久未見了,我就不打擾你們祖孫倆了。孝寧,晚上記得到本宮宮中用膳。”莊妃打量著朱孝寧的臉龐,暗暗感歎竟瘦了。


    朱孝寧從她眼中看出憐惜來,抿著唇笑笑:“是,孝寧一定去。”


    莊妃回她一個大大的笑臉,命閑雜人等退出,自己也出去了。


    “皇爺爺。”朱孝寧緩步行至龍榻前,輕輕跪下,軟軟呼喚道。


    “你可回來了。”皇上未睜眼,探手碰到朱孝寧的手背,溫熱,隻是比之前粗糙了些,也骨感了,好像是瘦了,滯了一下才將手收回去,“是真的回來了。”


    朱孝寧聽見此話,眼淚盈滿眶,埋在他床頭,語帶哭音:“皇爺爺,是孝寧不好,在外邊玩得心都野了,竟不知皇爺爺病了。皇爺爺,你打我罵我吧。”


    皇上聽她哭,眼睛才撐開一道縫:“好孩子,皇爺爺巴不得你別回來了。”


    “皇爺爺……”朱孝寧大驚抬頭,張口結舌。


    “可是皇爺爺又舍不得你,巴不得日日見著你。這幾日,朕總夢見你死去的父王,太子溫和知禮,與你三叔四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你三叔是個草包卻還自恃聰明,殊不知多少次都是身邊的人替他背黑鍋,朕給他擦屁股。”


    朱孝寧聽他這麽粗魯的話都說出來了,真真是恨鐵不成鋼,扶他起來,拿了兩個軟枕給他靠著。不過皇上說的都是實在話,朱孝寧也想不出別的來替晉王開脫,咬唇不語,去桌邊倒水,順便抹了麵上的淚痕。


    皇上坐直身子,喝口水緩了氣息,繼續道:“你四叔天生就不是溫文爾雅的性子,甚至頗毒辣,在朕麵前卻一副好好先生模樣,朕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至於你那個二叔,大智若愚,隻是對朝堂之事無感,朕再怎麽栽培也無用,所以幹脆放他自由,讓他到西安去,過他的小日子吧。看他兒女雙全,悠哉樂哉的,朕心甚慰。”


    “幾位皇叔是皇爺爺的兒子,是人中龍鳳。隻是龍生九子各有所好,皇爺爺看著喜好不一也是應該的。但是他們都已是佼佼者,皇爺爺別憂心。”


    “朕不憂心,反而很高興,畢竟已經比普通人家好了,而且沒做出手足相殘的事來。”皇上擺擺手,哈哈一笑,“不過,孝寧你猜朕是怎麽病的?”


    朱孝寧擰眉,難不成真的與孝旻有關?那孝旻真是罪過了。


    “皇爺爺身子骨硬朗,這不過是小病,過幾日就好了。”朱孝寧輕聲寬慰,略心虛。


    “孝寧。”皇上側頭,細細揣摩她的神色,看來她意識到了什麽,收回了眼神,語帶自嘲,“朕實在是沒長眼啊,居然在一個小姑娘身上栽了跟頭。”


    “皇爺爺是說魏紫?”朱孝寧脫口而出。


    “看來你真的知道了,你怎的不勸勸你弟弟?”


    “孝寧是今日才聽說,不過皇爺爺真的是生孝旻的氣才病倒的?”


    “隻是其一,主因還是最近政務繁忙,實在太累了。不過正如你所說,隻是小病,無礙的。嚇著你了吧?”皇上說著,反倒開始安慰她,“瞧你,是連夜趕回來的吧,身上還有露水的味道呢,人也瘦了,好不容易養胖的又隻剩骨頭了。”


    朱孝寧噗嗤一笑,卻又開始抹起了眼淚。許久未感受到長輩的關懷,她此刻分外感動,淚水根本止不住,笑起來也難看,索性埋在錦被上哭了個痛快。


    “瞧你,瞧你,都大姑娘了,還哭得跟黃河決堤似的,朕的衾被都給大水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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