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一年,初夏時節,雁門。


    “救兵來了,救兵來了!”一個小黃門用他那尖細刺耳變異嗓音,行宮內院裏宣揚著這個令人振奮消息。


    救兵終於來了。被突然襲來突劂人圍困雁門十幾天了,隋煬帝楊廣終於等到了他期盼已久救駕神兵。隻是如今他還未曾想到,這前來救駕人也是將來覆滅他千秋大業那個人。命運往往就是這麽玄妙異常,捉摸不定。


    不過,這個皇帝大優點就是能及時行樂,從不深謀遠慮,考慮什麽將來這種事。他這樣恣情暢意個性現代倒也算得上積極樂觀主義者。


    其實就我個人而言,對這個曆史上倍受批判敗家皇帝並沒有太多厭惡。楊廣這個人,就做皇帝而言,確實是一無是處,除了敗家還是敗家。但若撇開他帝王身份,到也不失為一個極富有生活情趣,藝術氣質男人。


    他善詞能歌工曲,對藝術有獨特鑒賞力,而且富有創造力和想象力。另外此君沉溺女色,是個慣脂粉堆裏打滾人物,鑒於他高欣賞品位和獨到眼光,對當朝女性服裝和化妝打扮潮流起到不小推動作用。以現目光來看,他絕對算得上那個時代娛樂圈頂尖領頭人物。


    這樣一個男人,年紀輕輕,長也端正清秀,正是大好華年就榮登大寶。真是應了人不風流枉少年古語。若是放現代,他絕對是個炙手可熱風流情種。


    群美環繞,恣情暢意,這種隨心所欲逍遙生活,就算是隻能過這短短數載,隻怕也有許多人願意拿一生性命去替換。


    所以,我看來,楊廣這人,過還是不賴。


    當然,他死到臨頭還能過幾年活日子,一物換一物,也算是不短了他。可就旁人而言,是斷沒有必要陪著他一起亡國亡命。


    我這樣一個小到微末旁人,自然是一百二十分心思思量著自己未來出路。


    人亂世,隻有站對了立場,方才能苟存性命。


    聽到救兵來到,突劂大軍倉忙潰敗而去消息,我姐姐,也是楊廣張美人,早已經擺上香案,不住磕頭禱告還願。


    “四兒,你過來。和我一起叩謝神明眷顧保佑。陛下洪福齊天,聖兵天將及時趕到,那些蠻人不敵而退。陛下千秋大業得保,我們這些小女子性命也得以留存。”姐姐朝我招招手,示意我同她一起叩拜。


    我啞然失笑。


    若是姐姐知道來救駕那些聖兵天將就是將來殺死楊廣奪取天下千秋人,姐姐還會像現這樣高興嗎


    當然,這種事情我又如何能對她說。


    她眼裏,我左不過是個年方十一黃口小兒,哪裏懂得什麽天下,什麽大業。


    “來來。”姐姐又催了一次。她身邊侍女上來扯我。


    我無奈隻得起身,小步跑到她身邊,一同跪了,俯就叩。


    “你這孩子,自那次落水後,就變傻乎乎起來。時常呆坐著不響,也不知道你看什麽想什麽。”見我這沒規沒矩傻呆呆叩頭模樣,姐姐輕歎一口氣,扶起我低低說。


    “頭時常有些暈,身子也乏,不大想動彈。”我低著頭小聲答。


    “姐姐知道你尚未完全恢複。你這病得好好養,不然恐要落下根。趁如今蠻人已退,陛下必然心情大好,我去討些神丹妙藥來給你吃。”她拉著我手,一起坐到黃梨木雕蓮花小幾邊坐下,關切撫著我手。


    我不語。


    吃藥這些日子我吃藥還算少嗎而且就算吃再多藥,也不能把我變回那天真爛漫四兒去了。那個真正四兒,早已經被楊廣失手撞下水池溺水而亡,如今頂著這身子,已經是我這個年過二十老女人了。


    人生是無常,任你怎麽算計,怎麽預料,怎麽猜測也絕不能猜到半分。


    剪下那條錯誤黑色線時候,我腦子裏電閃雷鳴而過,短短二十八年人生就這轉瞬之間來來回回重播了一遍。縱然現自己原來還有這麽多遺憾和未完之事,但天命已,我也隻能長歎一聲,無奈接受。


    想想自己總算也是個生偉大死光榮之人。這一剪下去,雖然屍骨無存,倒也能風風光光披著國旗入葬,接下來必然還有些追認光榮稱號。雖不能名留青史,但也能曇花一現,照耀一時。隻可憐我老父老母,中年得了我這麽個膝下承歡惹事小女兒,千般寵愛,萬般期盼,終卻鏡花水月一場空,何等無奈,心酸,不舍,悲痛。


    所幸還有大哥二姐,寬慰二老。


    我料定自己這一去總是十八年後再成一好漢,哪裏料得不用等那麽長時間,才不過一個回攏覺,我就已經十一歲了。


    玄妙是,時間並未朝前流動,反而一退千年。


    我這算是穿越時空呢還算是借屍還魂


    無論是哪一樁,對我這種受唯物辯證法教育長大人來講,都是難以置信。


    隻是事到如今,不接受也隻能接受。


    我這身體姐姐,是隋朝皇宮裏美人,姓張,閨名寶兒。而我則是她唯一親人,小妹妹四兒。


    這四兒算是倒黴透頂,碰上這麽個貪杯冒失姐夫,一撞就撞掉了她小命。一條無聲無息小女孩命,這隋朝皇帝眼裏,又算得上什麽呢反正沒人會去追究楊廣過失,倒是倘若這一撞之中楊廣有甚不適,反要追究起這可憐小姑娘罪過來。死也未必能得清靜。好我也算是幸運,這張美人還算頗得寵幸,這一撞,楊廣看美人麵子上,倒是主動認錯,心彌補。


    用藥,照顧,具是上心,好歹將我扯活過來。


    我其實早已經好七七八八了,這身體除了年紀當真夠小,用起來束手束腳之外也沒其它排異反應。


    我隻是一想到楊廣將來,一想到必然要來改朝換代,一想到自己這亂世究竟要如何自處,就不由一個頭兩個大,哪裏還有什麽心思去裝十齡小兒天真爛漫。


    “四兒,你怎不說話,是頭又暈了嗎”姐姐見我不語,忙伸手撫上我額頭。


    “有一點。”我順她話點了點頭。


    “那去歇著吧。”姐姐示意侍女帶我去內室休息。


    我正要起身,外麵突然急匆匆走來一個小黃門。


    “張美人接旨。”小黃門尖著嗓子說道。


    我們一幹人急忙俯身叩拜。


    “陛下有口逾,晚上大宴退敵功臣,著娘娘陪席。”


    “臣妾領旨謝恩。叩謝陛下萬歲聖恩。”


    “娘娘請起。”小黃門急忙曲膝扶起姐姐。


    “陛下晚上宴情哪位功臣將領”姐姐問他。


    “宴是屯衛將軍雲定興一幹人等。”


    “陪宴還有誰人”


    “除了娘娘您,還有眾夫人和王美人,薛貴人等。”


    “哦,我知道了。憐兒,打公公賞。”


    “是。”侍女立刻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碎銀打賞給小黃門。


    “謝娘娘賞。”那小黃門接了賞便千恩萬謝離去。


    “四兒,你去歇了吧。姐姐我得準備晚上宴席,不能陪你了。就讓憐兒照顧著你吧,有什麽事,你吩咐她就是了。”姐姐示意憐兒帶我進去。


    我很聽話照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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