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暖心發現羽揚今天的狀態很不好,盡管羽揚裝成沒事人一樣,暖心還是從奴隸手環監控中心那裏調取了羽揚的實時體能報告,報告證實果然如暖心猜測的那樣,羽揚受傷了,脊背上甚至還有骨裂的情況。


    “羽揚,昨晚發生了什麽事?今天我看到你爹爹和你一樣都是臉色蒼白的樣子。”暖心特意加上了莫爹爹,就是為了引著羽揚如實回答。


    羽揚抿了抿幹澀的嘴唇,並沒有隱瞞,而是完全以奴隸標準的回答模式敘述道:“是下奴犯錯,連累爹爹被女王殿下遷怒受了刑罰。”


    暖心皺眉,質疑道:“這麽說來下令責罰你們的是母親?”


    在所有人眼中莫想雲公開的身份是女王殿下的近身侍從,製服銘牌上寫著全麵助理的字樣,不過暖心很清楚莫想雲在母親心中的分量,否則母親也不會允許他稱呼莫想雲為莫爹爹。究竟會是怎樣的事能惹惱母親,責罰莫想雲呢?或許是羽揚真的犯了錯,莫想雲為了維護羽揚主動承擔刑罰,那母親也舍不得真的責罰莫想雲吧?


    那麽羽揚究竟犯了什麽錯?


    “羽揚,你做錯了什麽?”


    羽揚乖巧地跪著,思量著正確的答案,他究竟犯了什麽錯?


    “下奴不該貪心妄圖得到止血劑,下奴並沒有受傷,就不該私自收藏藥品。”羽揚小聲回答,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或許,可能還有下奴未經允許,就妄圖引誘小主人,這也是大罪過。”


    暖心驚訝道:“他們就是用這樣的理由,責罰你和你爹爹?”


    “不僅是這些。”羽揚垂下頭,“他們一開始是用別的理由責罰了爹爹,然後才是因為下奴犯錯的事又責罰了爹爹。”


    “那是什麽理由?”


    “是爹爹近身服侍女王殿下之後,沒有及時下床,被罰鞭打50下。”羽揚控製不住心中的擔憂,向前跪行兩步撲倒在暖心的腳下,祈求道,“請小主人行行好,賞賜下奴一些藥物,允許下奴探望爹爹。”


    暖心腦子有點亂,總覺得為了那種荒謬的理由母親就責罰莫想雲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不過見羽揚如此哀求,暖心自然是舍不得再拒絕什麽,柔聲安撫道:“羽揚別怕,王府是允許受傷奴隸自行申請醫療和藥品的。我先幫你看看你爹爹是否提出了申請,如果我能批準,我一定會批的。”


    暖心這樣說完,立刻進入主人控製終端,查詢有關莫想雲的情況,有無新的申請等等。可是一查之下,他意外的發現,莫想雲的醫療和藥物申請權限竟然被母親封鎖了。母親的行為,實在很異常,究竟發生了什麽?


    羽揚偷偷觀察著暖心的表情,隱約猜測著可能的結果。小王子殿下或許是善良的,願意幫助他和爹爹的,不過爹爹的主人是女王殿下。如果女王殿下已經駁回了爹爹的醫療和藥品申請,小王子殿下又豈能因為這點小事惹母親不快呢?本來奴隸挨打受罰就是很正常的事,得不到醫治也是很正常的事。如果每次都能醫治,爹爹身上又怎麽可能留下那麽多恐怖的傷痕。


    羽揚不禁更加懊惱自責,或許那晚他用掉的止血劑,是爹爹存了許久一直舍不得用的藥品,畢竟不是每次受刑後都能獲得醫治的機會。


    “殿下求求您,就算以後讓下奴都住在那個狗籠子裏裝小狗狗,下奴也會照辦。”


    “誰說讓你住狗籠子了?那個的確是狗籠子,是為我的寵物犬新做的籠子,它長大了,需要大籠子了。”暖心這才意識到昨天的誤會原來是這樣,“難道在磐石星,他們讓你住過狗籠子?”


    羽揚並不覺得奴隸住狗籠子有什麽奇怪的,不過常年住在狗籠子裏,不許穿衣服,不許說話,不許站起來走路,被鐵鏈拴著完全裝成一隻狗,的確不太好過。但有了磐石星的那段經曆,再來一遍對羽揚而言其實已經沒有什麽難度。他隻用記得自己是主人尋開心的玩物,忘記自己是人,就會漸漸適應。


    也許小主人年紀還小,看不上他這樣肮髒的小奴隸,不許他近身服侍,那麽他可以裝成小狗狗討好小主人,換來一些藥品,送到爹爹手上。羽揚暗自盤算著。


    “我昨天給你的止血劑呢?你拿那個給你爹爹去用就行。”暖心不知道該怎麽去糾正羽揚的三觀,隻好無奈地問了一句,思量著是不是直接為了這樣的“小”事情找母親理論,通常母親是很講道理的,不過既然母親已經做出了奇怪的事,說不定有什麽隱情。


    “對不起,您賞賜的那兩瓶止血劑在昨晚可能已經被沒收了。”羽揚沮喪地回答,不用問一定是爹爹申請醫療藥品的事沒被批準。原來小主人已經有了真實的寵物犬,那麽自然也就看不上小奴隸裝成的小狗狗了。該怎麽辦才能換到藥呢?


    “我準許你今日休息,休息的地點隨意。”暖心思前想後下了這樣的命令,並且通知了侍官長這個決定。他需要一個人安靜地想一想,有關羽揚的事,還有母親的異常。


    羽揚不解其意,心事重重離開了小王子殿下的房間,渾渾噩噩竟走到了地下室爹爹所住的那個房間之外。


    爹爹並不在房內,門口的係統監控器自動掃描羽揚的奴隸編碼,確認並無權限進入這個房間,於是羽揚就在門外坐了下來。記憶中所有休息的時間,除了睡覺,就是昏迷中養傷,很少能有現在這般清醒的無所事事的狀態,羽揚一時之間無所適從了。


    暖心一個人安靜地思考著,很快將思路理順,在這個過程中想起了很小的時候母親抱著他說過的奇怪的話。


    “暖心,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因為奇怪的理由責罰了你的莫爹爹,而且責罰一直沒有停止的趨勢,請用你的生日為密碼,打開一份文件,文件裏會告訴你怎麽做來保護你的莫爹爹。那個文件藏的地方,隻有你的莫爹爹知曉。那時你要避開我,悄悄處理所有的事。記住,一定要悄悄的,不能讓我發現。”


    暖心記得從三歲到六歲,每次過生日的時候,母親都會悄悄這樣對他說。


    等他再長大一些,母親反而不再提了。他也以為母親說的事永遠不會發生,沒想到,毫無預兆的,奇怪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如果一切如羽揚說的那般,母親緊緊因為莫爹爹沒能在服侍之後及時下床就重重責罰,還封鎖了莫爹爹申請醫療藥物的權限,那麽應該算是責罰一直沒有停止的趨勢吧。


    當務之急是要偷偷地問莫爹爹找到那個文件,再一步步按照文件上的指引去做。暖心絕對是舍不得莫爹爹一直挨打受罰又得不到醫治的,還有羽揚,看起來為此憂心忡忡。如果能夠幫助莫爹爹,也就是幫了羽揚,說不定羽揚會漸漸體會到溫暖,從磐石星的陰影中走出來。


    暖心仔細地計劃著,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這個時候,暖心還不知道得到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以他的智慧,想要的並不難實現,可是並不是無條件的,他會失去別的才能換來這些。


    如果有機會能夠選擇,如果母親當年吐露了更多的隱秘讓暖心可以站在更宏觀的角度去判斷得失,暖心或許不會這樣莽撞行事。


    羽揚不知道自己何時睡著的,也可能並不是睡著,而是因為傷病的緣故昏迷了一陣,再有意識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被爹爹抱進屋內,躺在了爹爹的床上。


    爹爹卻坐在電子屏前麵,飛快地敲擊著鍵盤,還在忙於工作,沒有片刻閑暇。


    “爹爹。”羽揚輕輕喚了一句。


    莫想雲沒有回頭,而是將桌子上的兒童麵包拿起來,遞給羽揚,語氣溫和地說道:“醒來就好,先吃東西吧。剛才送貨機器人將你早上申請的食物送過來了。”


    “小王子殿下允許我一整天休息,我什麽事都沒做,一點也不餓,爹爹吃吧。”羽揚忍著腹中饑餓撒著善意的謊言,“爹爹還在忙工作吧?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麽?”


    “馬上就做好了,這些工作你還不懂,暫時幫不上忙,你再躺會兒。”莫想雲一邊說,一邊加快了速度,終於十幾分鍾之後,提交了成果關閉了工作界麵。


    “爹爹,他們是不是沒有批準您的醫療申請?”羽揚這時才敢說話,之前他怕打擾爹爹工作,眼下看起來爹爹似乎是已經忙完了正事。


    “可能係統出了故障,過段時間修好了就沒問題了,以前我的申請都會很快被批準呢。”莫想雲小心隱藏著擔憂,又反問道,“倒是你,為什麽不申請醫療藥品呢?剛才我幫你看過,你脊背上有幾處骨裂的跡象。”


    羽揚流露出困惑的表情。昨晚隻是挨了幾下棍棒而已,又沒有真的斷了手腳影響工作能力,這種程度的小傷根本無需醫療藥品吧。如果是破皮流血,他可能會嚐試著申請,說不定運氣好得到了止血劑,那樣的話他也會學乖堅決不能自己浪費了藥,要全都留給爹爹才行。可惜隻是骨裂,這種傷是無法獲得止血劑的。


    “爹爹先吃點東西吧。”羽揚避重就輕轉開話題。


    “我們一起吃。”莫想雲將麵包掰開,拿了大的那一塊塞到羽揚手中,“羽揚,王府即將發生大事,爹爹也很可能會變得更忙碌,甚至暫時離開一段時間,無法照顧到你。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爭取一直陪在小王子殿□邊。小王子殿下答應過,一定會護著你,隻要你不做錯事,永遠不背叛他。”


    羽揚懵懂地點點頭。


    “答應爹爹,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相信小王子殿下,用你的性命守護小王子殿下,直到被他拋棄的時候。”莫想雲知道自己到頭來還是自私的,哄騙著小羽揚答應這種事。


    羽揚將他視為唯一可以依賴的親人,而他辜負了這份感情,給不了羽揚全部的父愛,潛意識裏隻將小王子殿下擺在首位,將羽揚視為可以利用的工具。真的很自私很卑鄙吧。


    可是女王殿下的異常狀況已經讓聰明的小王子殿下開啟了那個秘密計劃。雖然女王殿下從未透露過有關那個秘密計劃的結果,不過莫想雲隱約猜到了什麽,他知道王府的變故旦夕將至。那個時候莫想雲必須成為小王子殿下的保護傘,卻不可能時時刻刻陪伴在小王子殿□邊。有了羽揚的承諾,多了一份保障,至少能讓莫想雲心安。


    幾天之後,女王殿下神秘失蹤了。


    當然官方解釋是宣稱女王殿下正在主持一個神秘的研究項目,戰爭時期為了確保機密不外泄,在項目取得突破性進展之前所有參與者都不會公開露麵了。細心的人或許會發現,同一時期,王府內陸續消失了一批精英幹將。一切卻又是有條不紊的,平靜地進行著。內部的權勢紛爭很快平息,外部的覬覦傾軋統統被粉碎。就像是女王殿下餘威仍在。


    那些欺負小王子殿下年幼,趁機想要占便宜,眼紅王府巨額財產,試圖染指王府權勢的居心叵測的家夥,都被莫想雲暗中除掉了。女王殿下雖然不再出現,但是女王殿下留下的精英團隊一直運轉如常,因為這個團隊的領導核心早在最初的時候就已經確立是莫想雲,經過十年的磨合,隻要莫想雲沒出問題,王府的一切就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羽揚,我有一個秘密,我隻能告訴你。你答應我,永遠不要告訴別人好不好,就連你的爹爹也不要告訴,好不好?”暖心的眼眸就像是漆黑的夜,深不見底。他將羽揚摟在懷中,兩人在永池內,他的臉上流淌著可疑的水痕。


    “下奴答應殿下保守秘密。”羽揚認真地回答。


    暖心伏在羽揚耳畔,用最輕微的聲音說道:“其實是我把母親藏起來了,我讓她睡著了。”


    羽揚震驚地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不過小王子殿下接著說出了讓他更震驚的話。


    “在我心中,莫爹爹就是我的父親,他應該和母親在一起,一直在一起的。等你我長大,有了更強的能力可以照顧自己的時候,我會把莫爹爹也藏起來,把他和我母親藏在一起。誰也找不到他們,誰也不會打攪他們,再也沒有什麽能將他們分開了。”


    (番外2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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