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號稱五星級,放映廳裏溫暖如春,沙發式座位寬大舒適,座位兩邊還有設計好放零食的地方。金小田坐下去,左手奶茶,右手爆米花,加上地廣人稀,既能感受到大屏幕的魅力,又不失家庭影院的自在。


    原來現在的電影院是這樣的,她有種鄉下人進城的感覺。再上次看電影是什麽時候?還在大學時,跟一班同學在學校禮堂看的,場地簡陋,設備簡單,音響就是幾個喇叭。


    鳥槍換炮,八十元的票價雖然貴,但也算物有所值。金小田享受地看了場電影,散場出門時腦海裏回放剛才的情節,耳邊更有餘音未了的主題曲。這些終於觸動了某條不知名神經,她難得文藝一把歎了口長氣,簡單地評論,“好看。”


    兩個小時專心致誌沉浸在影院特意營造出來的氣氛中,黎正同樣反應,默默點頭,不由自主摟住金小田的肩,“冷不冷?”裏外溫差太大,出來的人都打了個寒顫,金小田也不例外,滿腔惆悵給凍成了牙齒打架,黎正的問候來得正及時。


    “冷。跑著去停車場吧?”


    “好啊。”黎正不假思索地答應。


    黎正的高個在人群中特別顯眼,鄧思敏認了出來,剛想追上去打個招呼,就見他倆手牽手在人群中左突右突地跑掉了。這兩個真是,循規蹈矩的黎主任在金律師的帶領下越來越往大大咧咧的路上奔啊,她隻能在後麵遠遠地看著,“噯他們走得好快。”


    吳明也看到金小田了,但沒說什麽,隻是看了一眼:見多了,從小到大金小田勁頭上來跟頭牛似的。


    逢年過節的,正事都停了,吳明閑了下來,想起鄧思敏不是孤兒卻跟孤兒沒什麽區別,因此有心想給她安排點節目,看完電影才九點,正好去吃夜宵。


    “不用了吧。”鄧思敏寄住在吳家已經很不好意思,哪能讓吳明請客。她委婉地勸道,“餓了的話,回去我給你下碗麵條,家裏有菜。”每到年底,金大鑫不會忘掉給吳明準備過年的物資,醃好的整隻的雞、整條的魚,甚至還有一條風好的豬腿,斬成n段分開包裝好了,放在冷凍室足夠吃到明年開春。送來的物資裏也有蔬菜,擇得幹幹淨淨的薺菜菠菜,冬筍什麽的已經過了水,整整齊齊封在食品袋裏,跟方便食品不差多少。


    “難得一次。”鄧思敏越是小心翼翼,吳明越是能體會她寄人籬下的識相。他知道怎麽才能讓她答應,隻要不讓她感覺自己在幫人,而不是欠人情就行。就像看電影,她本來說算了,聽說兌換券再不用要過期,浪費了太可惜,這才答應出來。


    吳明不動聲色,“天氣冷,我挺想去吃點東西。就怕耽擱你休息,要不先送你回去我再出來……”


    他這麽說,鄧思敏哪抵擋得住,隨即被帶去吃羊蠍子火鍋。店老板跟吳明很熟,把他倆引到店裏最暖和的位子,直接給配了菜,羊肉片,羊血,白菜,粉條,土豆,……“慢慢吃。”


    東西是好的,可地方跟吳明的人有點不配,鄧思敏不解。她穿著件半新不舊的羽絨服,不怕衣服吸了味,最多回家扔洗衣機,吳明這身羊絨短大衣襯衫毛褲的打扮,哪怕送洗衣店,洗多一次折損一點衣服。


    鄧思敏習慣默默地守在一邊,光看不說話。她拿過吳明的筷子,放在杯子裏,用茶水衝洗了一下,再把杯碟也用茶水涮了涮才放到他麵前。吳明沒有阻止她的舉動,鍋子沒多久沸騰了,他往裏麵撥東西,“羊血不怕久煮,都放進去,行嗎?”


    鄧思敏點點頭。


    他伸手取過鄧思敏的調料碟,“醋少了。在外麵吃飯,無論在哪都多加點醋,安全衛生。”


    鄧思敏又點點頭。


    別人桌上熱熱鬧鬧,隻有他倆的沒什麽聲音,吳明不覺得不好,他整天聽人說話跟人說話,難得不用開口才好。而且鄧思敏的安靜和丁維娜的不一樣,丁維娜那種是“我聽著、但我不一定回應”,鄧思敏的是“我聽著、你需要我就回應”,後者的態度讓相處的人特別舒服。


    兩人默默地吃了會東西,外頭又來了客人,老板招呼道,“金律師,你也來了。吳律師在,你們約好的嗎?”


    金小田和黎正看完電影,心頭有團熱血在滾,都覺得哪怕回去一時也休息不了,於是來吃火鍋,沒想到居然又遇上吳明和鄧思敏。


    真是巧。遇上了自然坐一起了。


    金小田看了看桌上已有的菜,又要了份羊肉和金針菇,“老板,別客氣了,再多吃不掉是浪費。”老板笑嗬嗬去裝了菜送來,趁空坐下來聊了幾句。他原先是開燒烤店的,沒想到有天被肇事車輛撞進店內,他妻子當場重傷沒救過來。闖禍的司機酒駕逃逸,商業險不負責賠償損失,幸虧吳明出馬,製止了肇事者的轉移財產行為,替他們一應受害者爭取到賠償。這個案子,金小田作為吳明的助手,也來回跑過無數次腿,所以跟老板也熟悉。


    去的人已經去了,活著的人還要好好活,老板不想再經營燒烤店,改行賣羊蠍子。吳明和金小田也是想幫他一把,照顧他的新生意,才不約而同來了這裏吃夜宵。


    鄧思敏忍不住跟金小田說了剛才想叫住他倆的事,“你們跑得真快。”


    “我性子急。”金小田嘿嘿直笑,說時一眼掃到吳明又往湯裏扔菜。說時遲那時快,她伸出筷子架住,“慢!等熟透了再加新的。”吳明愣了下,金小田啥時候變得這麽講究,看來受黎正影響不淺。


    四個人雖然熟,但裏麵有三個人不愛說話。黎正光笑著聽金小田說,問到他他才說兩句;鄧思敏本來是悶嘴葫蘆;吳明對金小田想說的,十句裏有九句是公事,“你又闖了什麽禍?今天有人打電話給我投訴你。”


    “誰?”金小田不在意地問。選節假日打公事電話的都是不討人喜歡的家夥,就算沒人得罪他,他也有可能一個念起找人麻煩。


    “那個香港客戶。他說你害得他離婚了。”


    “他?”金小田停下筷子,皺眉道,“他怎麽不打給我,打給你幹嗎?天真!他以為找老大出馬就能收拾我?我們小地方的律師事務所才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要不是我對師傅您有特殊的尊敬,誰會管誰啊?”


    喝,吳明沒想到金小田也學會說拐著彎的話了,還知道在話裏捧他一下。不過該提醒的他不會不說,“你道行太低,沒學會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就別在背後說怪話,這種情緒很容易當麵帶出來。”


    “我當麵對他可客氣了。”金小田不服。她看見吳明嘴角的冷笑,就知道他要說什麽,他說過她的,“你那點水平還裝蒜?智商不夠的人老實點吧,至少讓人感覺你有點真誠。”


    她氣鼓鼓地說,“你放心,我懂!我不會跟人起爭執,我也不會違背職業道德,不管客戶是什麽樣的挫人,隻要他委托了我,我會保質保量完成他交下來的事。不管我有多討厭他,我絕對不會拿我的個人想法去評價他。”


    “你記得就好。”吳明冷冰冰地說。他還真怕金小田一時熱血上頭,做了出格的事。


    金小田委屈了,她什麽都沒幫李淑惠,甚至還勸過她三思,沒想到看槍斃帶歪耳朵,有人不去解決自己惹出來的禍,反而不忘記給旁觀的也來上一槍。她嘟囔著說,“都說法律是公正的,我看蒙上了眼才是真的,都鑽在錢眼裏,誰給錢聽誰的。隻有我爸這大傻瓜,才會相信懂法律的人能主持公道,他哪知道律師沒有最奸隻有更奸。你,吳明,就是奸中奸,騙得我爸什麽都聽你的,恨不得你是他兒子才好。”


    她說完,桌上靜了十秒。


    吳明第一個恢複正常,他拿起菜往湯裏作勢要投,“想吃的快挾,下了菜又得等一會了。”這也不是金小田頭回說他了,早二十年前他已經被她指著鼻子說,“這是我的家,我們不歡迎你,別以為我爸對你好你就是我們家的人了。”雖然她說完就被金大伯打了,但他那顆把她當妹妹的孩子心已經碎了,人家不歡迎他。


    沒事,習慣了就好。他又不是女孩子,男人的心本來得粗,經得起點。他不會為了講骨氣去拒絕金大伯的幫助,那挨別人的白眼算什麽,畢竟不能樣樣好處都占盡。說來說去,誰讓他沒個好爹娘。


    金小田說完立馬後悔,可惜說出口的話吞不回去了。


    “唉,黎正啊,我真是個小人。”回家路上金小田自我檢討,“自己差也算了,老在心裏記恨有本事的人。”想想又有點鬱悶,“可我確實不開心,我爸老拿吳明跟我比。”


    那是那是,不開心是正常的。黎正完全理解,他小時候也特別不明白,憑什麽他得博學多才、謙恭禮讓,弟弟卻自由自在,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那啥,中國式父親的要求,他懂。


    他安慰金小田,“將來我們別這麽對孩子。”


    金小田愣住了,......你想得倒遠。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阿no的兩顆地雷,麽麽!


    ***


    小劇場-強迫症


    黎正,作為一枚處女座星人,豈能沒有追求。


    他停車入庫。


    嗯,車頭突出了,再往後退個5公分。


    嗯,車身偏右了,離右邊的車靠得太近,沒準人家開車門時會碰到。


    嗯,好像又有點偏左,還是拉出去再倒一遍吧。


    ......


    車子終於不偏不斜、正正好好停在框中央。


    金小田默不作聲,把四扇車門都拉了下,“鎖好了,我們去看電影吧。”


    黎正認真地想了想,肯定、一定、以及確定,剛才金小田的每一下,都拉不開車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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