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一場跟著一場,新行長讓黎正每周交一次工作報告給他,黎正盯著分理處的工作之外又多了一項工作。也有傳言說過一陣子他要被調回總行做客戶經理,櫃員們難免有點不安,他們本是各分理處不想要的員工,才被推到黎正這裏,好不容易彼此磨合得夠了,再換個頭又得從頭再來。再說,新來的頭絕對不會有黎正好,他也算全行出了名的好上司,幹活他來,責任他擔,哪容易再有這麽個老好人。


    本來跟上司處得再好的下屬,背後難免還是有兩句牢騷要發,櫃員們少不了背後也說過黎正小話,像自己的杯子看得特別緊,從來不跟人分吃食物之類的。但自從聽說他有可能調走,他們那點小情緒突然沒了。


    黎正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們,說自己不會走?不,他肯定服從行裏工作調動的安排。說自己會走,根本是沒影的事,新行長隻在例會後留下他談過幾次工作,從來沒提過調動,他也沒放在心上,在哪不是幹活。


    不過空穴來風其來有自,新行長到位後提的行長助理名單上,第一位是黎正。他將被調到另一個分理處,兼顧對公、對私業務。那個分理處位於城市的高檔小區,業務卻一直沒能展開,所以黎正的升職看著好,但也是個考驗。


    在春暉路分理處做了這麽久,黎正離開過,但不知為什麽,總覺得這一次不會再回來。他放在這裏的東西不多,有一身幹淨的工作服,有杯子,還有兩本書,放在袋子裏隨手就拎到車上。


    下午兩點多時,外頭馬路上吹吹打打,看熱鬧的人進來說上次車禍案的受害者終於落葬了,肇事者賠了二百一十萬,至於具體的刑期要等審判結束才知道。


    “沒那麽快。這種小案子還算快的,要是換了案情複雜的,像黎老板,被捉了有多久了?好像大半年了,下個月才正式開庭。”


    “上個月不是那個的處分出來了,收拾了上麵的,牽蘿卜帶出的泥也要處理了。”


    “要我說,該捉,都捉起來關個二十年三十年,世界太平。”


    聊天的說得起勁,櫃員們不由悄悄打量黎正。不過跟以往一樣,他笑微微的招呼剛進門的客戶取叫號單;玻璃上有塊灰漬,他拿抹布細細擦掉;有人來谘詢理財,他一樣樣介紹。


    看不出有什麽異樣,雖然明天起他要去別的地方上班了。


    外頭送葬的車子在馬路上兜了個圈,咪哩嘛啦走了。


    傍晚四點多,正值學校放學和下班高峰,分理處門口又堵成一團,黎正在門外給押款車留倒車空地。他忙著跟大伯大娘費嘴皮,金小田來了。她今天黑外套黑褲子,陪著委托人王靜琪娘倆出席了完車禍受害母子的葬禮。


    “她們回去了?”黎正問。王靜琪擔心今天仍會有人為難她們,可受害者家人又要求她們必須參加,所以再三懇求金小田陪同,有金小田在是個保護。無論口頭還是身手,這位年輕的女律師都有兩下。


    金小田點頭算是回答了黎正的關心。不管怎麽樣,參加葬禮就是樁讓人疲憊的事,好在雙方已經達成協議,接下來隻是走流程。本來她是要回事務所的,但不知怎麽,她覺得累,隻想見讓自己不累的人。


    黎正好言好語和移動攤販相商,移動攤販忙著做生意,沒誰認真理會他。金小田看不下去,不動聲色走遠一點,突然揚聲叫道,“城管來了!”


    攤販趕緊做完手頭的交易,推著小三輪匆匆就走。他們走出一段路,回頭才發現是金小田在搞鬼。此時她脫了外套扔給黎正,卷起袖管用兩個“請勿停車”牌占了那塊地,大有“此山是我占、不服者放馬過來”的大王氣概。


    誰能惹誰不好惹,這幫上了年紀的還是有點數的,最多站在遠處發兩句牢騷。


    金小田朝黎正挑挑眉毛,黎正做了一個甘拜下風的手勢,兩人同時笑了。


    晚上黎正請同事吃飯,等吃完飯他和金小田回家才發現丁維娜和李周來了。兩人坐在小區的樹下喁喁細語,還是金小田眼尖先看到他倆。


    過了這些天,房產證的風波越來越小,對李周的言而無信,丁維娜原有的一點氣也已經消了。買房子是李家的決定,她知道後盡自己能力拿了一筆錢出來,因此李周一直說房產證要寫她的名字。


    誰知李周父母怕日後有麻煩,硬是東拚西湊向親友借了錢,堅持不用丁維娜的。李周還錢給丁維娜,不明狀況的丁維娜以為他們是不好意思用她的錢,堅持沒收回去,在她的認知中,築巢是兩個人的事,她不願意坐享現成。


    夾在當中的李周,以掩耳盜鈴的心態寄希望於拖,想拖多一天是一天,沒準拖著拖著丁維娜就忘了房產證的事。誰知到底拖不過去,丁維娜這才知道李周父母擔心她家有錢,會讓李周做上門女婿,將來孩子跟誰家姓的事不好說。


    對李周父母的小心思,丁維娜也隻剩歎氣了,畢竟不是頭一天知道。這事要怪到李周頭上,似乎又有些過,那筆錢他分文未動,以她的名字開了張存單好好地放著呢。反正,正如許多家庭處理的辦法一樣,小事化無。


    今天他倆過來,是李周想把從前手頭攢的客戶轉給黎正。人走茶涼是世事常態,不過總還有幾個不那麽現實的人,屬於可以講一講交情的朋友。李周不舍得用,留到現在才讓給黎正。


    他開玩笑地跟黎正說,“你跟我,誰跟誰?你們什麽時候籌備起來?”


    結婚嗎?黎正和金小田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找到相同的想法:等黎正他爸的判決下來後。


    就像張桂真對公司上下所說的一樣,不管結果如何,該怎麽樣過日子就怎麽過,這才是把影響縮小到最小的正常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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