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寂流的兩個人互相擺出「流水」。雖然在比賽開始前便已經預見這個情形,但與我們的精神狀態相反,開場呈現一片寂靜。


    這次我不打算使用奇策,而是想要堂堂正正——雖然這樣形容很奇怪,但我想在這場比賽上將自己的實力原原本本地展現出來。


    雖然不曉得艾爾瑪有什麽打算,但她至今在我麵前使出了不少奇策,我認為個性認真的艾爾瑪很難再想出更奇特的策略,這場比賽應該應該會變成靜寂流的古老精神對決。


    ……不,有可能隻是我疏忽了?


    一想到如果艾爾瑪在這段空白的期間學到什麽奇特的招式——實在叫人無法不好奇。


    不過沒想到她已經成長到這種境界。


    對艾爾瑪來說,這些歲月以來,身旁沒有能夠依靠的師父,隻能一心追尋著自己描繪出的理想。


    然而,站在我麵前的這位武術家所擺出的架勢已經接近爐火純青,與過去判若兩人。


    艾爾瑪的架勢沒有一絲紊亂——甚至顯得美麗無比。


    「……那個架勢。」


    試探完彼此,我不禁沉浸在感動之中,艾爾瑪靜靜地開口。


    我保持警戒,同時集中起精神,艾爾瑪則繼續說道:


    「無論看多少次還是那麽美麗……與我師父的架勢十分相似,是個完美無瑕的架勢。」


    一針見血的感想讓我的心髒猛然一跳,但僅僅隻有這樣。


    若因為這場比賽而被識破身份,我覺得也無妨,畢竟在學期間曾碰過更危險的場麵,光憑這樣不足以嚇到我。


    「能被精靈的英雄這麽稱讚,讓我倍感光榮。」


    「別開玩笑了,被你那麽說,會讓我很不自在。」


    艾爾瑪一直維持著緊張的表情,隻見她首次露出柔和的笑容。


    ……雖然我平常有盡到禮儀,但對艾爾瑪的態度確實沒有表現出尊敬。


    但事到如今才說那種話,顯然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也是理所當然。


    今生我已經對女兒說了太多謊。


    我很疼愛女兒,因此才會跟她約在……十年後,現在連一半都不到——但身為人父,差不多應該告訴她真相了。


    然而我十分不擅長言辭。


    所以決定用拳頭來說出真相。


    「那麽,開始吧,不要讓彼此——留下悔恨。」


    「喔,是啊……那麽,靜寂流師範艾爾瑪?靜寂——參上!」


    維持同樣的架勢,露出笑容的艾爾瑪釋放出魔力。


    與對蘇娜所使用的魔力不同,是透明無色的魔力。她是想以打倒塔利斯貝爾庫的「英雄艾爾瑪」的身份與我交手。很有趣!


    「靜寂流,斯拉瓦?馬歇爾,參上!」


    明明是師徒,現在卻立場對調;明明是朋友,卻互相報上大名;明明是父女,卻彼此拳頭相向。


    一切變得不再一致——然而,看見成長到更高境界的女兒,讓我藏不住臉上的笑意。


    很抱歉至今一直拋下你不管。


    好……盡管使出全力吧!


    我集中起視線的瞬間,艾爾瑪衝了出去。


    內心確實產生了一絲紊亂——但這充其量隻是內心的震顫!


    艾爾瑪一瞬間將我納入攻擊範圍內,在絕佳的時機揮出了拳頭。


    要是沒有這種水準,我反而會困擾——但太天真了,我已經看出她的真正企圖。


    艾爾瑪的拳頭瞄準我的下顎,但這不是她真正的目的。拳頭停在下顎前,另一隻手則瞄準心窩。


    立刻就使用假動作嗎?原來如此,艾爾瑪這家夥似乎也有在修練奇招。


    但還不成氣候。要騙過我必須更狡猾才行。


    看見我對下顎的攻擊沒有反應,艾爾瑪皺起眉頭,但仍毅然揮拳襲向心窩。


    直接擊中下顎——若她能更快做出這個判斷,或許便不會白費了這一招。


    但艾爾瑪卻停下了掌擊。到了這個地步,下顎的攻擊已經完全宣告無效。即使如此,她仍堅持朝心窩使出攻擊——


    果然是很青澀,雖然感受到她的努力,但也僅隻如此。


    艾爾瑪的拳頭精準的瞄準著心窩,我則用手掌與手腕的動作貼在她的拳頭上。


    不是我在自誇,師父曾將我的「捕捉」形容成「蜘蛛的動作」。


    話雖如此,這種程度的破綻不至於要用到「捕捉」,但我仍使出了這一招,這是為了考驗艾爾瑪。


    「……你……」


    艾爾瑪立刻察覺到我的意圖。


    來比較誰比較擅長操控力道吧。艾爾瑪察覺到我的言外之意後,即使露出錯愕的表情,但仍保持著冷靜。


    現在一旦施力,形同放棄這場比賽。


    艾爾瑪為了不被我操控力量,暗中窺伺著機會的模樣實在相當惹人憐愛。


    然而,隻要看見對方稍微露出破綻,馬上便會上鉤的壞習慣仍沒有改變。


    我的手臂稍微一施力,艾爾瑪立刻試圖操控那股力量。


    為了引出更多的力量,加諸上自己的力量,以為能藉此讓我失去重心,太天真了。


    「——唔!」


    即使是以一去控製十的靜寂流,也無法以零去控製一。


    要操控對手的力量需要使用些微的力量。如同用小魚釣起大魚一般——我開始旋轉著艾爾瑪的身體。


    然後伸出了腳。


    艾爾瑪飛了出去,身體懸在半空中,我立刻伸出手擊向她的臉部。


    靜寂流「臨摹木葉」,趁對手身體懸在半空中毫無防備時,對頭部加以攻擊。堪稱得上是靜寂流的基本奧義。


    ——我曾經用這副矮小的身體施展這個招式給艾爾瑪看過。


    若是直接撞上石板,雖然不至於會重傷,但能輕易讓她失去意識。


    受到地心引力的作用,身體開始往下墜——在這個瞬間,艾爾瑪輕踢我的身體,阻止了旋轉的動作。


    「呼……呼……!」


    艾爾瑪喘著大氣,瞪視著我。


    ……哎呀,沒想到真的被她瓦解了這招。


    本來以為可以就此分出勝負,艾爾瑪似乎也抱著同樣的想法。


    「你到底……!是從哪裏學來的……!」


    艾爾瑪抱著顫抖的手臂,焦急萬分地說道。


    艾爾瑪過去看見這個招式時,在我身上看見過去的我,當場淚如雨下。


    現在再次看見這個招式,不知道隔了多少年;她這次沒有眼眶泛淚,看來多少有所成長了?


    但很遺憾,我還不能說出一切。若找得到過去的影子,盡管試試看吧。


    我擺出架勢,用來代替言語。


    ……然而,真相對現在的艾爾瑪來說,或許太過沉重了。


    即使身為對手的我已經擺出架勢,艾爾瑪至今仍環抱著肩膀。


    雖然雙眼注視著我,但視線卻沒有對焦。


    「不可能,不可……能……因為,師父他……」


    艾爾瑪的情緒忍不住潰堤。


    這個問題似乎比我想像中還要嚴重。


    想想也是,這孩子曾經看過我在萬全狀態下施展的「臨摹木葉」。


    連傑司達光是看見我放水的架勢,便立刻察覺到——艾爾瑪比任何人都要瞭解斯拉瓦?馬歇爾。卻為什麽始終沒有察覺出我的真實身份。


    「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


    艾爾瑪不斷否定著自己,讓人看了於心不忍。


    是我將她逼成這樣的嗎?然而,失去親人的傷痛是可以走出的。精明能幹的艾爾瑪竟然會變成那個模樣


    ——


    看見那個模樣,連我也不禁感到困惑。


    「英雄」不對勁的模樣,使得觀眾席掀起一陣騷動。


    叮叮。


    耳邊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鈴聲是來自——口袋裏的鈴鐺。


    「嘖……竟然挑在這種時候——!」


    我忍不住看向腰際時——陡然停下臉部的動作,接著抬起了頭。


    有什麽要出現了!我產生了這個預感,下一秒擂台上卷起一陣塵土。


    不曾在這場大會出現過的數股魔力,與漫天塵土一同在擂台中心呼嘯湧動。


    邪惡的強大魔力,讓人喘不過氣來。


    ——我認得其中一股魔力!


    「嗨,斯拉瓦,真高興看見你還是那麽硬朗。」


    從煙霧中傳來一個高高在上的聲音,在我體內回蕩著。


    那個熟悉的聲音仍舊沒變,卻散發著一股彷佛將物種改寫後的不自然感。


    有著紅色爪子的手從煙霧中伸了出來,隨意地揮了揮手。


    明明是單純至極的動作,洶湧如潮的魔力卻宛如暴風雨過境一般,昏暗的魔力吹散了塵土——從中出現三名帶著兜帽的男人。


    其中一個人是曾經在阿爾法雷亞交過手的賽茲羅?瓦爾紮。


    「賽茲羅……!」


    「真高興耶,你還在叫那個名字。呃,別急別急,我沒有要跟你交手的意思。今天有其他目的。」


    賽茲羅露出笑容,染成朱紅的雙眼閃爍著凶光。


    在棘手的時候遇到棘手的家夥……!原來塔利斯貝爾庫的反應是指這些家夥嗎!


    他沒有交手的意思,話雖如此,我還是無法相信他。這個男人比之前戰鬥時更加接近塔利斯貝爾庫,於是我在他麵前釋出了所有魔力。


    我咧嘴露出虎牙,瞬間進入戰鬥狀態,因為有讓我無法坐視不管的原因。


    與賽茲羅一同出現的「男人們」;除了賽茲羅以外,還有另外兩個人。


    莫非這些男人也是塔利斯貝爾庫……當我思考著這些事時,其中一個男人脫下遮住臉的兜帽。


    「什麽——!你是——!」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不熟悉、但有印象的臉。


    「葛勞帝斯!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是先前才交過手的葛勞帝斯?伯咖托,從他臉上感覺不到生氣。


    葛勞帝斯不發一語——賽茲羅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時,他露出發自內心厭惡的表情。


    「哎呀,剛剛與斯拉瓦的戰鬥,我想你們雙方肯定都感到不痛快,所以好心給你們再次戰鬥的機會。」


    賽茲羅與其他人之間的距離感,稱作夥伴……似乎顯得格格不入,讓我感到困惑。


    但我可以感受到目前的狀況不妙。


    看來我的頭腦隻有在這種時候才轉的特別快。


    賽茲羅與葛勞帝斯是何種關係?一瞬間浮現的這個疑問,讓我回想起某位少女的忠告。


    鈴聲所代表的意義——孵化前的血晶。


    葛勞帝斯的表情讓我逐漸回想起那句話「但願你沒有做出錯誤的選擇」。


    彷佛為了印證我從糾結的思緒中找出的答案,賽茲羅從懷中取出紅色的結晶。


    比至今所看過的血晶都還要不祥,散發出紅黑色的煙霧——帶來黑暗的「暗色血晶」!


    「住手——!」


    我忍不住大喊,葛勞帝斯眉頭緊縮地收下血晶。


    即使想要阻止,賽茲羅與另一個男人對我保持警戒,根本不讓我有機會。


    葛勞帝斯將血晶拿到嘴前——似乎是對著我——輕聲喃道。


    「我一直渴望得到天賦。我錯了。我所學到的東西,我所走過的道路,以及現在正在準備做的——應該是這五百年來的人生當中最大的錯誤吧。」


    宛如是在交代遺言——葛勞帝斯吞下了血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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