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的拉司莫科呈現出另一種風情,令人目眩神馳,雖然舍不得離開,但我們仍來到附近的一座山腳下。


    透過艾爾瑪之手,拉司莫科搖身變成一座仙境。路上隨處可見沒有一絲破綻的高手,酒館則是會熱烈討論著當天的比賽感想——


    此外,在這裏的人似乎經常會交手。雖然還是會因為紛爭大打出手,但基本上都是為了琢磨。因為沒有娛樂,因此聚集了更多禁欲主義者。


    ……哎,真的是一座很棒的城鎮。無疑是武術家的天堂。


    雖然拉司莫科料改變了,但我對一手催生出這座城鎮的艾爾瑪感到無限感謝。


    可是……可是……


    「吶,艾爾瑪,不是吧。」


    「對……對不起……不小心就……」


    離開城鎮後,不用擔心受到注目,所以我們恢複原本的說話方式。然而,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


    山腳下設立了一道極其誇張氣派的大門。


    這裏雖然沒有標示令人難為情的名稱,但欲入內似乎必須在名冊上登記名字。


    看樣子在我死後,我的住處與旁邊的墳墓變成武術家必訪的「聖地」。


    我的住處稱不上氣派,結果卻演變成這個狀況,想必是因為艾爾瑪在我死後四處奔走的結果。


    因此,突然出現不少人想要親眼瞧瞧我的住處。為了不汙染山與房子,所以設立了這道入口……這道誇張的大門似乎代表了這個意思。


    「為了不汙染山,雖然是很好的想法,但這道門太過誇張了吧。」


    這道誇張的大門是怎麽回事。牢固到無法輕易打開,表麵施有極為精致的裝飾——宛如是祭祀神祇的神殿大門。


    聽到我指責這件事,艾爾瑪一臉錯愕地說道。


    「咦咦?是……是這樣嗎?我以為這樣很正常……」


    ……果然是艾爾瑪太誇張了。


    下垂的眉毛重新揚起,這點跟以前毫無改變。


    艾爾瑪不像是會喜歡華麗服裝的人,但她做這件事是出自真誠,所以也說不準。


    「哎呀,大門不重要啦,趕快走吧!」


    「我也想趕快去看。」


    因為不算是做了壞事,應該不需要再追究。


    這座山原本是我的土地,艾爾瑪繼承這塊土地之後想要怎麽處理,我也沒資格插嘴。


    「那就走吧。道路有經過鋪裝嗎?」


    「不,因為我覺得可以鍛煉體力,所以維持原本的山路。


    「嗬,我放心了。」


    假如有武術家來參觀,必須走這條山路。


    有稍微經過鍛煉的人,應該完全不費工夫。


    但今天似乎不對外公開……這個形容不太貼切,似乎是禁止我們以外的人入內。應該碰不到其他武術家吧。


    於是我們開始爬山。


    隨著每跨出一步,逐漸出現在眼前的是與前世相同的景象,以及湧上心頭的各種懷念回憶。雖然是座山,外觀卻絲毫沒有改變,讓我感到驚訝。


    想必是艾爾瑪動用各種方式保護這座山的關係。


    舉凡是小鳥的鳴叫聲、蓊鬱的草木,以及小溪的流水聲,一切都與過去沒有不同。


    光是走在這條山路上便會感到雀躍不已,我已經許久沒有這種感覺。


    與現在的朋友走在記憶中的這條山路上,有股既新鮮又懷念——不可思議的感覺。


    ◆


    走了一段山路後,我們來到山林之中。


    因為長期有人通行而辟出一條路,但並不明顯。


    ……可能因為遠離人煙的關係,四周安靜到可以聽見徐風吹拂樹葉時發出的沙沙聲。


    記億逐漸被喚醒,讓我不自覺地揚起嘴角。我真是住在一個偏僻的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因為無法清楚看見天空,加上內心雀躍不已,讓我對時間的流動感到模糊了起來。


    但根據記憶,應該差不多了,當我找出塵封在最深處的記憶時——


    ……映入眼簾的是一棟房子,佇立在寧靜的山林深處,周圍彌漫著一股涼爽的空氣。


    彷佛被時間所遺忘的那棟房子洋溢著獸人之國的風格,這是因為我的師父伊瓦歐?靜寂十分喜歡獸人之國的風格。


    「哇啊……!」


    「這是什麽……我第一次看到這種房子!」


    雖然說是獸人之國的風格,但那棟房子與師父家的構造極為相似。


    例如「簷廊」,是一種設在房子邊緣的通道,包含獸人之國在內,到處都找不到這個構造,非常獨特。


    以防盜的角度來看,是非常不可靠的構造,但位在這種深山上,擔心這個也是多餘的。師父曾經說過若有宵小之輩闖入,隻要打倒對方就夠了。


    總之——雖然我之前說了不中聽的話,但這棟房子的構造其實相當特殊,似乎足以讓雪莉露等人大開眼界。


    「好厲害!太有趣了!」


    「哈哈,因為長年住在這裏,讓我變得習以為常,但的確很少看見這樣的房子。」


    我對興奮的蘇娜露出笑容。雪莉露的雙眼閃爍著光彩,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的房子。


    來到杳無人煙的深山上,走出山林後眼前佇立著一棟奇妙的建築物,彷佛是踏入了異世界。對年輕的少女來說,或許是十分驚奇的體驗。


    但對我來說,是最為熟悉的家……真是奇妙,明明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卻感到懷念不已。因為烙印在靈魂深處的記憶是無法抹滅的嗎?


    「我可以進去嗎?」


    「嗯,不用客氣。因為這裏是我跟師父的家。」


    我詢問艾爾瑪,隻見眼眶泛淚的艾爾瑪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握住沒有上鎖的玄關拉門,拉開完全沒考慮到防盜的拉門,出現在眼前的是熟悉的光景。


    榻榻米與木頭建材的氣味,所有的一切都令我懷念不已。


    「怎麽回事?沒有走廊!」


    房間相連的罕見構造讓蘇娜驚訝地叫了出來。


    內部的構造似乎也很罕見。這種構造在獸人之國是主流,但在其他國家似乎很少看見這種構造。


    我在脫鞋處脫下鞋子,走進了大廳。數十年沒有踏在榻榻米上了,從腳下感受到的感觸令人懷念。


    「唔……要脫鞋子嗎?」


    「嗯,是啊。」


    我理所當然地脫下鞋子,但想起脫鞋子好像是獸之人國才有的習俗。


    雪莉露問道,像是看見了罕見的東西,聽到我的回答後,隻見雪莉露跟蘇娜戰戰戟兢地模仿我的動作。


    我注視著那兩人走進大廳後,我則走去自己的房間。


    「……什麽都沒有改變,一往如昔。」


    以前收藏的書籍按照原本的順序擺放在書櫃裏。


    經過漫長的時間,我終於回家了。我感受到一股確切的真實感。


    「我回來了。」


    回過神後,我低聲這麽說道。原本應該在打開玄關時就這麽說,有點晚了一步,但說出這句話後,我頓時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爸爸,歡迎回家。」


    艾爾瑪擦拭著淚水。一同生活、一同行動的關係,我們很少這樣互動。


    即使如此,仍讓我有種互相說了上百遍、上千遍的感覺。


    在精靈之國生活了數十年,經過漫長的時間,如今我終於「回家了」。


    ◆


    在家裏逛了一圈後,我們前往位在屋外的道場。


    雖說在屋外,但道場比主屋還要大,所以不知道這個形容是否妥當——總之,因為離主屋有段距離,為了方便區分,姑且這


    麽形容。


    從主屋出去後,可以慢慢沿著石板路走到道場。


    ……我回想起來了。印象中——在我死去的那一天,命若懸絲的我穿上道服,一邊吐血一邊走在這條路上。


    我不經意看向走在旁邊的艾爾瑪。艾爾瑪的眼眶泛起與先前不同意味的淚水,微微顫抖著。當時循著我的血跡前進的艾爾瑪不知道抱著何種心情……唔唔,仔細一想我真的讓她吃了好多苦。


    現在血跡早已消失,但艾爾瑪內心的創傷可就沒有這麽簡單了。


    光是走在這條路上就難過成那樣,想必艾爾瑪至今尚未從我過世的傷痛中走出。讓女兒留麽深的創傷,我也是百般不願。


    我想要減輕她的痛苦——


    「……師……師父?」


    我握住艾爾瑪的手。吃驚的艾爾瑪頓時看向我。


    我麵帶著微笑,開口說道。


    「很遺憾因為身高差距而無法抱住你的肩膀,目前就讓我用這個來代替。」


    不知不覺間身高高過我,所以我無法抱住艾爾瑪的肩膀安慰她。


    但我想讓艾爾瑪知道我現在在她的身旁。


    「爸……爸爸!」


    被我握住手後,艾爾瑪的肩膀猛然一顫,接著抱住了我。


    還是一樣愛撒嬌,但這次就不追究了。


    「喂喂,不要抱住我啊,會無法走路。」


    我口頭上這麽說,卻沒有表現出拒絕之意。


    說到底,或許是我自己忍不住寵女兒。


    「唔……這麽光明正大……」


    「艾爾瑪好好喔。」


    然而,其他女性成員的視線讓我感到十分刺痛。


    雖然想讓艾爾瑪抱到滿足為止,但之後還有安排,差不多該分開了。


    「我人在這裏,所以不要露出悲傷的表情。你想要確認的時候,隨時可以這麽做。」


    「爸爸……是的。到時再麻煩您了。」


    我輕輕推開艾爾瑪,隻見艾爾瑪臉上的悲傷之色已經消失。


    卻變成臉頰泛紅,低垂下雙眼……裝作沒看到好了。我感覺到敞開的門扇後方潛伏著各種危險。


    「這個花花公子。」


    從蘇娜投來強烈的視線,讓我感到十分煎熬。我的預感果然沒有太離譜。


    我重新振作起精神,再次走在石板路上。


    走了一會兒後,看見一棟遠比主屋還要偌大的建築物。


    「好大!」


    「哇,真的耶。雖然看過靜寂流的道場,但第一次看到這麽氣派的道場。」


    在山林中出現一間明顯格格不入的道場,讓兩人紛紛發出驚呼聲。


    因為這間道場可是砸了重本。看到她們驚訝的模樣,不禁讓我感到自豪。


    「因為我雖然有錢,卻不知道怎麽運用。好,進去吧。」


    為了掩飾喜悅,我佯裝出冷靜的模樣,接著打開道場的玄關。


    映入眼簾的景象——已經不能用懷念來形容,也不是艾爾瑪做了什麽改變,而是一切都太過熟悉了,彷佛昨天才剛到過這裏一樣。


    「嗬嗬!」


    「……?怎麽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雪莉露發現後,麵帶微笑地歪起了頭。


    哎呀,我對武術真是如癡如醉。


    「不,沒事。」


    雖然覺得自己很愚蠢,但不需要刻意說出來。


    我打著馬虎眼,走向道場中央。眼前擺放著一麵巨大的鏡子。


    是用來確認自己的架勢與招式的動作——但我對這麵鏡子很有感情。


    我是在這麵鏡子前咽下最後一口氣的。我看著自己在身上留下的無數道傷疤,為沒能登上武藝顛峰感到懊侮,最後含恨而死。


    但我不曾後侮過將這一生奉獻給武藝。


    也不曾想像過能站在自己死去的地方。


    回過神後,發現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在一片靜謐之中,我自然而然地擺出架勢。


    靜寂流的基本架勢「流水」。


    我的身影映照在鏡子中,完成度遠比過去映照在鏡子中的每個架勢都還要精湛。


    雖然眼前是我瘦小的身體——但彷佛同時映照出過去那個傷痕累累的老人。


    「嗬……」


    不知為何莫名感到好笑。


    突然對我這個人的存在感到疑惑。


    過去有個男人在這麵鏡子前擺出上千、上萬次相同的架勢。男人的名字叫作斯拉瓦?貝薩。後來繼承師父的姓氏,變成斯拉瓦?靜寂。


    為武藝奉獻一生,始終沒能登上顛峰的這個男人,透過這麵鏡子深深烙印在我的雙眼深處。


    眼前的少年與那個男人的外表毫不相像。


    一頭俐落的紅銅色短發,看似傲慢不羈的雙眼,加上長長的耳朵。精靈少年斯拉瓦?馬歇爾雖然擁有跟那個男人一樣的名字,但與斯拉瓦?靜寂是截然不同的人。


    無論是發色或是種族,所有的一切都不相同。


    然而——那個架勢,雖然有些不同,但確實與那個男人如出一轍。


    那個身影讓我確信了這件事。我是斯拉瓦?靜寂。一切看似不同,但卻與以前一樣,依然是個大笨蛋。


    唉,真是愚蠢的疑問。我解除架勢,瞥了一眼鏡子。結束了。


    「好……我已經滿足了,你們逛完後告訴我一聲。接下來要前往下一個目的地——我的墳墓。」


    我恢複以往的自己,看向雪莉露等人。


    宛如時間靜止一般,每個人都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直到我開口,艾爾瑪頓時倒抽了一口氣。」啊……是……是的!」


    艾爾瑪晚了一拍後充滿幹勁地答道,一副欣喜不已的模樣。


    用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審視了自己的原點。偶爾返鄉一下也不錯。


    我將視線移向不放過道場任何角落,跑到四處參觀的雪莉露與蘇娜,接著是對我投出炙熱目光的艾爾瑪,最後是道場。


    領悟到自己的夢想與過去不變後,讓我感到充實而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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