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可疑集團帶走之後不久。路上往來的行人一個個皆轉頭注視我們,實在令人不自在。沐浴在這樣的目光下,成群結隊在耶索德的街上緩緩前進的我們,終於來到了某棟建築物前方。


    帶著蘇娜和艾爾瑪,會有人回眸注目並不稀奇。但所有人都在不和我們四目相望的狀況下擦身而過再回頭仔細端詳,這可是頭一遭。


    這幫人的風評果然奇差無比,同時也很罕見。一路上我都藉由想事情來蒙混過那股如坐針氈之感,老實說這感覺要比應付他們還累。


    ……我會這麽想,說不定同樣也是在逃避現實。


    這是因為,出現在我們麵前的建築物,令人懷疑眼前光景究竟是否為現實。


    「……好大間。」


    雪莉露不禁吐露出的感想,一口氣概括說明了我們內心不成話語的情感。


    位在那兒的是──要說是建築物,實在過於莊嚴的神殿。


    ……不,我們走在禁區不久後,就看到神殿本身了。隻是沒想到,這便是她口中的「住處」。


    這表示什麽呢?……在國家所規定的禁區,坐擁如此巨大的建築物──也就是說,他們在這個國家,擁有非常龐大的力量。


    「各位有沒有感到吃驚呢?」


    「非常。我想問的事情又變多了。」


    「這樣。」


    盡管口氣冷漠卻展現出豐沛情感的她,走進了神殿去。看來就是這兒沒錯了。


    魔物的巢穴或許比想像中要來得深啊。不過事到如今,我沒有說喪氣話的打算。


    「走吧。」


    我僅對雪莉露等人如此喃喃說了一句,於是她們點點頭回應,在我身旁並肩而行。


    在進入神殿之前,我再次將其外觀納入眼簾。


    ……這樣子重新端詳,它依然圍繞著整體給人乾旱印象的國家難以想像的氣氛。


    可能是飛舞的沙塵所導致,這個國家被略顯焦褐的顏色籠罩著。但它在這樣的國家當中,仍像是從世界隔離出來般保持著純白之色。


    它亦像是映照著雪莉露和這名少女──魔人與生俱來的發色。彷佛顯示出,它和在沙塵及強烈日照曝曬下帶了點紅褐色的城鎮位於兩個世界一般。


    ……假設這份純白象徵著如我所料的事物,那麽這棟建築物及其中的居民對涅瓦虔而言,果然帶有重要的含意。


    不過,現在該思考的不是這種事情。


    若是這些人很重要,那麽他們究竟在守護著什麽?又為何要守護?


    仰望建築物令我領會到旅途即將告終。我緊握著這份感覺,追著少女後頭而去。


    進到神殿去,裏頭仿若另一個世界。


    該說構成視野的皆為線性要素嗎?在這個任何事物都大而化之的魔人之國裏,此處實在太過井然有序了。


    換言之就是死板沒有新意……我之所以會這麽想,和一進入神殿後便再次加強警戒的這幫集團脫不了關係吧。


    「你們……」


    「……真是非常抱歉。」


    話雖如此,就算我們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一一出言指責,事態也不會有所進展。


    說來實在奇妙,這幫人似乎將這名少女的話語視為聖旨。隻要她說別動手,他們就不會襲擊而來吧。


    不過,他們真是奇特。「暗色結晶」會賦予使用者強大的力量,相對的則是將其內心染滿惡意……他們用了這種東西卻還能侍奉別人,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們在少女引領下走在神殿中,不久來到了一座大廳……不,看來不是。我不曉得位在神殿當中的這個地方正確來說喚作什麽,但它是「王座」。


    少女一副理所當然般的在那裏坐了下來──在那個供少女就座之處。


    「勞煩各位了。令客人佇立在那兒也令我過意不去,不過──這是一種形式,若你們能暫且忍耐一下,就是幫了我大忙。」


    坐在王座上的少女以手托腮,於是包圍著我們的人馬便分為兩路,讓出了一條路。由於我不學無術所以不曉得,但看這狀況,或許稱之為王座是正確的。


    「耶索德行者」打造了一條讓我們謁見少女的路。統領他們的少女,儼然如同國王──不,該說是「公主」才對。


    「還沒自我介紹,我名叫夏亞菈.格拉姆,是統禦著你們口中的『暗色結晶』──管理這座『聖域』的人物。方便的話,各位可以告訴我名字嗎?」


    少女──夏亞菈以「上位者」的身分,一副天經地義般的模樣,高高在上地報出了自個兒的名號。


    不,事實上那對她而言就是理所當然的吧。


    並非很了不起的樣子,而是確實很了不起。放眼望向四周的人便可明白。


    這樣的她特地親自來迎接我們,能夠察覺到此事非同小可。


    在深不見底的陰暗之處卷起了大大的浪潮。我感受著時代的潮流,同時回望著夏亞菈的眼眸。


    「……我是斯拉瓦.馬歇爾。」


    我正麵迎向夏亞菈試探著我們的眼神,報上名字。


    「蘇娜.艾爾貝。」


    「艾爾瑪.靜寂。」


    蘇娜和艾爾瑪她們接著我之後說出了姓名。


    堅定且清晰的語氣,展現出她們的決心。


    「……雪莉露.布拉姆。」


    最後是雪莉露以相較之下和緩許多的口吻作結。


    雖然聲調與往常無異,不過忽地看向她的表情,可以領略到雪莉露心裏也是千頭萬緒。


    大家都隱約感覺到,這兒有著至今的旅程中未曾碰過的東西。


    「斯拉瓦、蘇娜、艾爾瑪,還有……雪莉露,我記住了。」


    夏亞菈將目光移到我們身上,同時一個一個複誦著名字,藉以確認。


    從容自若且不可一世的態度,當中也蘊含了牽製我們的意思吧。


    「既然自我介紹已經結束,我想進入正題──不過首先要告訴各位,現下我們沒有和各位起衝突的意思。未來的狀況會如何演變,就看隨後的談話結果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這次更是清楚地揭露了敵對的可能性。


    根據我們的回答,人在這裏的「耶索德行者」將會出手攻擊……恐怕就連位居其上的整個涅瓦虔都會。


    我連個頷首回應都沒有,於是夏亞菈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繼續說了下去。


    「就是這樣──還請各位理性地行動。」


    「……我們也不打算當場動手。」


    「那就好。」


    ……我很不擅長這種場麵。對腦筋不好的我來說,互探虛實太麻煩了。


    但這次我也不能說這種話就是。我按捺著鬱鬱寡歡的心情,保持冷靜。


    「那麽,我們進入主題吧。這次之所以叫各位來,是由於我有話要說……我就直說了,你們尋找的『大血晶』,就在這座聖域裏。」


    「!」


    看來對方也同樣討厭麻煩。夏亞菈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一道如同豎琴砸在腦袋上的宣言。


    「……我可以相信這句話嗎?」


    冒著冷汗的蘇娜,代替頓失話語的我拋出了問題。


    「縱使我說可以,你們也沒辦法相信吧?我隻是陳述事實罷了。這個嘛──各位就當作是遠道而來的酬勞吧。」


    夏亞菈方才所述說的,對我們而言堪稱是最重要的情報,亦可說是旅行的目的。


    麵對勉強保持冷靜提問的蘇娜,她回答的態度正如「酬勞」這個詞一樣,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公主』……」


    先前率領著集團的男子,呼喚夏亞菈的名字以進行勸誡。


    「我們也得揭開手上某種程度的底牌,不然談話進展不下去吧?你給我安靜點。」


    「……是。」


    然而夏亞菈並不改其態度。即使亮出了如此關鍵的底牌。這表示背後的事實更為重大嗎?抑或是──


    「我認為……她沒有說謊。若是接受過嚴格訓練就不曉得了,不過我感覺不到那種音調。」


    我向蘇娜使了眼色,於是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夏亞菈,同時以自己也不敢置信的表情說道。


    ……這應該……並非謊言吧。


    大血晶沉眠之地、持續成長的惡夢搖籃,就是這裏嗎?


    「可以當作你們姑且相信我了嗎?……我剛剛說這份情報要各位當成酬勞對吧?若是有什麽問題,還請提出來。」


    盡管這份情報難以置信,要是不相信的話事態便無法進展,而且蘇娜的耳朵也那麽表示了。


    得先來想想如何活用對方讓出的這個先攻機會……如果這是戰鬥的話,沒有比這還要好的優勢條件了。好了,該怎麽出招呢?


    我心想「有沒有什麽好點子呢」而向所有人使眼色,於是她們點頭回應了我。


    ……是要交給我的意思嗎?真是,感覺比起我,她們能想出更有效的法子啊。反過來說,這表示她們對我信賴有加吧。


    「那麽,首先是──你們究竟是什麽人?記得聽說過你們叫作『耶索德行者』……你們的目的為何?」


    既然如此,我拋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他們是何方神聖」。


    我從未聽聞過全體皆使用了血晶的組織。若服用血晶,無論有著何種目的,本為達成目標的手段「暴力」本身將會成為目的。假設盜賊之流使用了血晶,大部分成員都無法維持正常心神的狀況下,根本沒辦法得償所望吧。


    然而他們──就至今看過的成員,除了名喚夏亞菈的少女之外,其餘全都使用了血晶,而且為了某個重大目的而行動。


    就連磨練身心數十載的武術家──光太郎和賽茲羅都無法維持正常的心智。像他們這樣的「集團」可謂相當異常。當中每個人,包含統領服用了血晶的「行者」的夏亞菈──無一不是。


    「……好問題。」


    聽見這個籠統的提問,夏亞菈麵露微笑。


    看她並未深究我提出了兩個問題一事,看來提問在某種程度上直指核心吧?


    「看來各位已經知曉我們的名字了,我們被喚作『耶索德行者』沒錯。接下來的事你們應該也知情,就是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統統都使用了各位口中名為『暗色結晶』的石頭。」


    隨著挑釁的視線,夏亞菈列舉出我們早已知道的情報。


    沒錯,到此為止都是已知範圍。我們想知道的是更深入的情報──我點點頭,試圖壓抑焦急的心情。


    「涅瓦虔之國──耶索德王授予我們全權處理『大血晶』的相關事項。若是有像各位一樣到處調查『大血晶』的人,我們便會解決掉;而在此管理『大血晶』也是工作的一環……到這裏有問題嗎?」


    這些事情我早已推測到,不過實際從她的口中聽聞,果然還是極具衝擊性。


    這個國家究竟是怎麽搞的……我心懷著疑問,行使少女所賦予的提問權利。


    「……為何他們使用了『血晶』卻還能維持正常的神智?更別說……他們竟對未用血晶的你言聽計從?服用了血晶,照理說會受到暴力衝動影響,顧不得那麽多才是。」


    我要問的事情,自然是他們的內心狀態。


    回答這個問題的人並非夏亞菈,而是率領著集團的男子。


    「這是因為眾人如此期盼的關係。期盼能夠侍奉『公主』──夏亞菈殿下。剩下的事情,依靠鍛煉什麽都能克服。」


    「他說得沒錯。他們──被稱作行者的人們,是為了目的而向『血晶』宣示對我的忠誠,並獲得了力量。這就是給各位的答覆。」


    為了目的而向血晶宣示對夏亞菈的忠誠……?接續在男子其後的「答覆」,令我不禁複誦起夏亞菈的話語。


    我無法想像他一派輕鬆地述說的鍛煉有多麽嚴苛,然而他說所有人都期盼侍奉夏亞菈而使用了血晶……?


    我在「耶索德行者」身上感覺到的異狀,正往其他方麵愈發膨脹。


    血晶是種犧牲自己來達成願望的魔性之石。竟向這樣的血晶盼望侍奉他人,除了異常之外,我不曉得該怎麽形容好。


    自己的事情壓根不重要──原來耶索德行者身上共同的價值觀,是在他們使用血晶前就形成了嗎?


    令他們不惜如此也要達成的目的究竟為何?為了一同聽到的問題,夏亞菈稍稍吐了口氣後繼續說道:


    「然後他們──我們會這麽做的目的隻有一個,即是守護各位稱之為大血晶的『大禍石』沉眠的此處。」


    話中略帶玄機的夏亞菈,又輕輕吐了一口氣。


    她的臉上並未帶有試探般的笑容。


    即使不向蘇娜詢問話中真假,我也明白了。既像覺悟,又似使命感──收起笑容的夏亞菈,話語中顯現了「非做不可」的意識。


    大血晶……不對,是大禍石啊。守護它沉眠之處。這番話聽來像是為了保護世界的平穩,亦像為了導致世界破滅。


    「第一個問題就此結束。接著輪到我們了,可以嗎?」


    「……嗯。不過,我可不曉得我們擁有的情報,是否和你們的有相同價值。」


    她刻意不回答我內心的疑惑,調換了問與答的立場。


    「那麽,我們也問得簡單一點吧。各位的目的是什麽?為何四處打探『大禍石』的事情?」


    由夏亞菈所拋出的問題盡管單純,卻代表了在場的「一切」。


    要回答她很簡單。然而根據我的回答,方才的疑心──他們究竟是敵人與否,所有的事情都將揭曉。


    「這是我師父傳承下來的夙願。我是來打碎一旦蘇醒,便會將世上一切導向終焉的災厄種子。」


    所以我毫不隱瞞地全盤托出。


    我原本就不精於搞小動作,更是不擅長你來我往互探底細。更重要的是,對坦承回答的人說謊,不符合我的個性。


    ……這番話好像不是一個對女兒隱瞞真實身分的男人該說的?盡管笑著嘴上說得好聽的自己,但我並不後悔。


    這已經不是我個人的問題了。繼承自師父的心願、這個世界的將來,以及在第二人生中邂逅的人們的性命,全都背負在我身上。


    因此我已不再迷惘。


    「……」


    我帶著笑意筆直向夏亞菈注視而去。接下了我的目光,她半張著嘴停下了動作。


    此刻她的內心究竟抱持著何種想法呢?或許是沒料到我會老實過頭地回應而感到吃驚吧。


    這下子他們會成為敵人嗎?抑或是──


    艾爾瑪低垂著頭,一副真拿我沒辦法的樣子苦笑著。我心想真是難為她了,同時等待著夏亞菈的反應。


    「……該說正直還是什麽好呢,真令人錯愕。」


    夏亞菈的臉龐流露出明顯的情緒。


    「要是做得到便輕鬆多了──到頭來,我們似乎注定一戰。」


    露出的是苦笑。


    注定一戰──盡管她這麽說,我卻感受不到敵意。


    「大禍石的存在相當不穩定。若是危機迫近而來,它便有可能隨即蘇醒──所以,我不能讓各位到大禍石那邊去。」


    要說他們究竟是敵是友,看來「並非敵人」。


    確認到這點,我稍稍吐了口氣。


    「這表示無法單純地破壞它嗎?」


    「是的……可以請你們稍微聽聽我們


    的狀況嗎?」


    略微變得友善些的夏亞菈,吐著和我帶有相同意義的歎息,深深坐在王座上。


    看來她也在緊張。之所以並未解除警戒,是無法那麽輕易地相信我說的話吧。


    「我們時時刻刻都與大禍石同在。理由就如方才提到的,是為了不令有可能毀滅世界的大禍石複蘇,使它維持在沉眠的狀態。為此,涅瓦虔賦予了我們龐大的力量──那麽,這是從多久之前開始的事情呢?」


    夏亞菈的話語是在解釋給我們聽,亦像是獨白。


    我不為夏亞菈拋出疑問的口吻所動,靜待著後續,於是她立刻接著說道:


    「那是在涅瓦虔成立之前許久之事。換言之,大禍石在這個國家建立前便存在了。這個國家,便是從大禍石的存在崛起的。」


    夏亞菈仰頭望著天花板,好似在追憶著悠久的曆史。


    「很久以前,這裏不知從何處落下了一塊巨石。那是塊釋放著混濁的紅光,簡直像血塊一樣的結晶。那塊石頭擁有著強大的魔力。這就是最初的『禍石』。盡管不若現在的狀況,那顆巨大的結晶光是存在那裏,便會帶給周遭影響。過去這個國家也曾綠意盎然,如今成了沙塵漫天飛舞的國度,據說都是受到了石頭的影響。」


    夏亞菈的話語,令我回想起一路走來的魔人之國的光景。


    洋溢著莫名寂寥的氣氛、荒蕪的土地……那片景色實在讓人難以想像,這裏曾有過鬱鬱蒼蒼的風貌。


    夏亞菈仍持續說著:


    「人們將擴大了枯朽大地的禍石視為邪惡之物而恐懼著。想當然耳,對它感到厭惡的人們試圖破壞它,不過卻失敗了。紅色巨石要被摧毀時,化為一陣霧消失……並將在場的其中一人染成了滿頭白發。這便是最初的惡夢。」


    深深坐在椅子上的夏亞菈閉上了雙眼。


    簡直像是在回想過去親眼所見的往昔般。


    「唯一一位被結晶弄得外貌驟變的……你們稱之為塔利斯貝爾庫。塔利斯貝爾庫所造成的損害甚钜。走投無路的人們到了最後,企圖以相同的東西來對抗禍石的力量。然而,血紅的石頭隻有一塊。於是人們在巨石降臨之地四處尋找,期盼著起碼還有碎片殘留……結果,人們在那兒找到了小石頭。那是和血紅石塊互為對比的,一顆澄澈的湛藍石頭。」


    至此,她張開了眼睛。


    位在那裏的是──有如天空般澄澈無比的蒼藍眼瞳。


    「人們將它稱為『輝石』。第一個使用輝石的少女,並未如願獲得巨大的力量……不過,卻有著某種平定禍石的特殊能力……站在塔利斯貝爾庫麵前的少女一聲令下,塔利斯貝爾庫便癱倒在地,化為一陣淡淡的光芒消失了……等到回過神來,就發現紅色巨石回到了原本所在之處。」


    紅色和藍色的石頭。看向夏亞菈彷佛會將人吸進去的藍色眼瞳,我便感覺自己好像要被她看透了,於是倏地別開視線。


    ……我的眼前,有著一對使用了血晶也不會改變的──魔人所擁有的朱紅雙眸。


    「人們將能夠鎮壓魔人的少女稱作『公主』。輝石──公主有著平息禍石的力量。人們相信守護她與封印禍石的關係密不可分,於是決定保護她……這便是他們耶索德行者的起源。」


    夏亞菈將蒼藍眼眸朝向率領著集團的男子,於是他逃避般的閉上了眼睛。


    「好幾次人們嚐試破壞禍石,魔物都會現身。雖然公主每次都鎮壓了魔物,但涅瓦虔的土地卻也一點一滴地遭到玷汙。大概是跑到外頭去的大禍石,並非完整地回到原處吧。如此殘存下來的穢物在各地留下了小小的禍石──於是帶給國民們些許影響。受到影響的人變得頭發雪白、眼瞳朱紅,內心則有些暴力……到最後,力量變得比其他人還要強。你們已經明白了吧?受到禍石汙染的人們,即是住在這個國家裏的魔人。」


    「……竟然……」


    夏亞菈像是清了清喉嚨般吐了口氣,於是我感覺到她的話告一段落,血晶──不,禍石的曆史至此講述完畢。


    但我所能說出的,隻有自己內心中一團亂的思緒。


    魔人或多或少都有受到禍石影響。夏亞菈是這麽說的。


    這番話也並非謊言……吧。盡管令人不敢相信,卻沒有矛盾之處。


    「暗色結晶」會帶給服用者的影響,的確和魔人非常相似。白發、紅眼、暴力性,以及強大的魔力──


    不,不對。是魔人和血晶服用者相像吧。


    就我所知,史書上出現了魔人的存在時,他們已經是現在的外貌了。若是去深入調查這國家的曆史以及他們被記載之前的情報,就不曉得會是如何,但依然能夠推測出他們受到血晶影響是遠比那更久之前的事。


    剛開始我以為這類似小混混在使用的藥物。然而那段曆史卻比我想像得更為深遠,長久以來一直威脅著世界嗎?


    這段在起源之地邂逅的曆史,令我無言以對。


    「……你不用擔心,影響其實微不足道。我聽說,除了直接使用禍石或是遭到附身的人之外,並不會變成塔利斯貝爾庫。紀錄上也沒有魔人之國的居民變成那樣……我還有一些事要繼續說下去。」


    接著要講的是有關聖域的事情──說完這句開場白,夏亞菈再次侃侃而談。


    「方才有稍微提到,我們口中的『聖域』即是大禍石回歸之處,同時這裏也是發現了公主的力量──『輝石』的地點。我們知道,禍石能以非常穩定的狀態安置在這裏。另外,這裏還有增加我的輝石之力的效果。隻要待在這兒,即使大禍石啟動了我也能封印,他們失控了我也能令其『回歸』。」


    夏亞菈闡述的是有關「聖域」之事。


    ……原來如此。的確,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不想讓外人接近此處也可以理解。


    若是心懷惡意的人接近大禍石,它或許便會蘇醒。假設狀況變成這樣,隻要有夏亞菈在,就有可能鎮壓住它……所以他們──「行者」才會賭上自己的性命守護夏亞菈和這個地方嗎?


    「看來你能理解這些狀況……我們也希望大禍石這種東西最好消失不見,但那是不可能的。就連這個地方也是,隻要有惡意存在,大禍石便會啟動。光是要封印住它就要竭盡全力了。」


    夏亞菈述說的淨是我初次得知的事實。


    我很佩服世界沒有遭到毀滅,但這也是多虧了他們的努力吧。


    縱使像過街老鼠般惹人厭,得置自身於不顧,他們仍持續進行鍛煉,避免災厄之箱遭到開啟……原來如此,所謂「行者」之名我也能夠理解了。


    不過有個隻有我們知曉,他們並不清楚的情報。


    「……要是我說有個粉碎大禍石的方法,你會怎麽做?」


    那個方法能夠擊碎不斷折磨著所有人的惡意聚合物。


    聞言,夏亞菈瞬間瞪大了雙眼。


    「──哈!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要是有那種方法,我們就……至少大禍石就已經不存在了。」


    那僅為眨眼間的事情。夏亞菈隨即露出了摻雜著怒氣的笑容,嘲笑我在說蠢話。


    我能明白她的心情。我不曉得他們一路走來經曆過多少辛酸,但換作是我也會和她一樣發笑吧。就算假設我倆是百年來的至交,應該也無法立刻信服。畢竟要是操作上有個閃失,這份情報可是會毀滅世界的。


    但對我而言,這份情報的出處,要比百年交情還值得信賴。


    「這是由兩位師父傳承給我的情報。有一種叫作『明鏡止水』的『氣』。若能身披這股沒有一絲汙穢的魔力,就能在不暴露於血晶惡意的情況下擊碎它。」


    這是由吾師伊瓦歐.靜寂所掌握到,


    亞那滋大人傳達給我的情報。


    這份情報對我來說,比起任何事物都沒有必要懷疑。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夏亞菈的臉上已經失去了笑容。


    取而代之所展現的是明顯的憤怒。


    在這座神殿裏那應該是禁忌之一吧。她猛然驚覺之下換了個表情,於是出現在那兒的是張刻意壓抑情緒,顯得索然無味的臉龐。


    「我不認為你會相信,但就我來說,沒有比這份情報更值得相信的了……可以的話請讓我試一次,我會很感激。」


    「夏亞菈殿下,果然還是……」


    在我輕佻地說了幾句後,代替夏亞菈怒火攻心的是疑似團長的男子。


    雖然不曉得那副沒有情感波動的樣子可否稱之為怒氣,總之我知道對方想收拾我的意思變強了。


    「且慢。」


    但夏亞菈並未同意。


    「……總歸來說,我們雙方都有著不得退讓的主張是吧。我有一個提議。」


    夏亞菈端正了坐姿,然後從王座站了起來。


    從高了一階之處瞧著我們的夏亞菈,伸出了手臂。


    「亞隆。」


    「……在。」


    夏亞菈呼喚這個名字後,團長的頭低了下去。


    原來這個男的叫亞隆啊。我莫名冷靜的腦袋事不關己地浮現這種思考。


    ……不知為何我相當地鎮定。可能是因為感受到了某種氣息。


    「這個嘛,給你三天期限,再選出三名力量優異的行者……你叫斯拉瓦對吧?」


    夏亞菈對名喚亞隆的男子下了道簡潔的命令,之後再次重新麵向我們。


    「三天後,我們要進行一場決鬥。我們雙方的主張都無法退讓,但又非說服對方不可。這種狀態下,無論我們談到何時都不會有所進展。」


    感受到了動武──我擅長之事的氣息。


    「既然得要動粗,損害自然是少一點好。我們雙方各選出一個代表戰鬥,反覆進行四次後,采納勝場較多那一方的主張……當然,若平手的話得再比一回。這條件對你那方不利,你能接受嗎?」


    夏亞菈的提議,是要我們和「耶索德行者」進行團體戰。


    ……哎呀,很容易理解,非常好。


    我就是喜歡這樣。有如尋找埋於地底炸彈般的互探虛實,我已經受夠了。


    根本連問都不用問。


    「嗯,就這麽辦。」


    「正合我意!」


    「很好懂。」


    「我接受挑戰。」


    因為我們大家的想法都一樣。


    四道聲音幾乎同時響徹在神殿中。是想先發製人,避免我又找一大堆理由讓她們遠離危險吧。


    這實在太逗趣,令我不禁在這種狀況下笑了出來。


    對方一個個都是強敵,現在還要和裏頭萬中選一的戰士單挑──我之所以發笑,是因為認為就算在這種情形之下,她們也不要緊的。


    「……好膽量。」


    看著我們的夏亞菈,似乎被這股氣氛所壓倒了。她講話吞吞吐吐,還露出了抽搐的笑容。


    我們可沒有在較勁當中落敗的意思,不然怎麽能守護這個世界的和平。


    「雖說受過訓練,但他們可是使用了禍石的人喔。你們最好不要以為,他們會放過有可能動搖和平的人們一條生路。」


    「這種事情我們都頗為習慣了,無須擔心。」


    「……!那就好,你們可別後悔。比試是在三天後,在那之前你們要做什麽都行。不然我借地方給你們住好了?」


    「那還真不錯。要是有寬敞的房間,我想跟你一借。」


    「……你真的膽識過人呢。」


    大概是連回嘴的意思都沒了,夏亞菈在這句回應之後歎了口氣。


    「亞隆,帶他們到可供四人就寢的房間去。」


    「是。」


    夏亞菈按著頭對亞隆如此下令後,往深處走去。


    ……最後轉過了頭來。


    「我還有一件事……不,算了。我會派人監視,你們可以自由行動……若是我改變心意,隨時會詢問你們。」


    盡管態度高高在上,但那八成是夏亞菈的溫柔吧。


    由於我不甚清楚,所以從外貌看不出魔人的年紀。不過,或許出乎意料地,她的個性就如同外表一樣。


    假設沒有血晶──沒有大禍石的話,她是不是也能像雪莉露一樣笑開懷呢?這麽一想,我內心一股炙熱之物便倏地高漲了起來。


    「跟我來,我帶你們到客房去。」


    亞隆徑自告知後,不等回應便大剌剌地邁步而行。我們則跟在他的後頭走。說來理所當然,我們並不受到歡迎。


    話雖如此,我原本早盤算好要動武,這點小事不成問題。


    我們走在遼闊無比的神殿中,最後被帶到一間寬敞的房間去。


    ……沒有窗戶。就算說是客房,畢竟是這種地方,所以設計得讓人無法逃脫吧。


    「那麽,看守不久後便會過來,你們在那之前安分點。」


    一帶我們到房間,亞隆便離開了。大概是要回到夏亞菈身邊吧。


    「真是冷漠耶。哎,這也沒辦法就是……話說回來,你還是一樣膽量十足呢,斯拉瓦。」


    蘇娜一坐在床上便如此輕佻地說道。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好像很久沒聽到了。


    我也因為不習慣的互相刺探而累了吧。


    無論如何,既然事態都變成這樣了,照平常那樣過活是最好的。


    若能借到場地是再好也不過。即使借不到,明鏡止水是心靈的力量──靠冥想亦足矣。


    「沒什麽啦,狀況和先前沒兩樣。我們隻要盡力而為並取勝,如此而已。」


    沒錯,和先前沒兩樣。


    無論前方是何方神聖在等著我們,要做的事情都一樣。


    唯有修行此一條路。


    「……嗬嗬。」


    「說得也是。總覺得師父一番話令人放心。」


    雪莉露和艾爾瑪露出了沉穩的微笑,於是蘇娜錯愕地笑了。


    這實在是太過一如往常──令人覺得不管是明天、後天或是更久之後,握在我們手中的日子都不會改變。


    「那麽我們馬上就來冥想吧。要是借得到場地,活動身體或許也不賴。」


    「嗯!」


    雪莉露活力十足地回應。我輕撫她的頭,於是她天真無邪地舉起了手。


    女孩子果然還是麵帶笑容最好。要是能靠這拳頭盡可能打造更多笑容,那還真是頗了不起的東西啊。


    對意義不帶有猶疑的拳頭,可以揮得非常清新舒暢。


    「好,那就開始吧。」


    希望未來夏亞菈也可以和我們一同歡笑。能夠抱持這種想法,感覺自己似乎又長了一歲,真有意思。


    為了盡量接近理想中的結果,我們開始了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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