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商陸瘋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她更不知道輕重。


    算了。


    靳韓聲這麽一遍遍安慰著自己,他手掌摸到臉上,手指尖剛碰到,就痛得收了回去。


    商陸看在眼裏,心裏至少是有幾許快慰的,誰讓他出門都能招惹小姑娘呢,他盡管沒跟她眉來眼去,但她沒看見的時候呢?真的說不準。


    “這回去要是被媽看見,我看你怎麽說。”靳韓聲惡狠狠地將臉別向窗外。


    這也不是商陸要擔心的事,她是個瘋子啊,瘋子做什麽事都是能理解的,就算人人都知道是她打的,但又有誰會去指責她呢?


    等靳韓聲再次回頭看她時,卻見商陸自顧在看另一側的風景,真是沒心沒肺。


    回到東樓,靳韓聲喚了小於過來,“我馬上要去趟公司,你看好靳太太。”


    “是。”


    “守著東樓的大門,除了媽以外,誰都不準放進來。”


    小於答應著,靳韓聲走到商陸身邊,臉上的指痕印還未下去,他彎腰在商陸的臉上親了口。商陸全身繃緊,但強忍著沒動。


    “我走了,你在家乖乖聽話。”


    商陸沒有應聲,靳韓聲走出房間,將房門輕帶上。


    小於看了眼商陸,“靳太太,要不要吃水果?我替你去拿。”


    商陸搖著頭,她平日裏接觸最多的人就是小於,除了睡覺上洗手間,小於幾乎都跟在她身邊,那也就意味著很多事她都知道,就看她肯不肯說了。


    商陸看眼門口,忽然抬起手臂朝那裏指了下,“有人來了。”


    小於看了眼,“哪有人啊,靳太太,您聽錯了。”


    “真的有人,你聽,腳步聲上來了,是個女人。”商陸害怕地雙手抱在身前,“一個女人來我們房間了,她是不是找靳韓聲?她是誰?”


    “靳太太,哪有人啊。”小於走到門口,將門打開,“您看,沒人。”


    “我真看到有人進來了,一個女人,她在喊靳韓聲的名字呢,你快聽啊。”


    小於都習慣了,她將門重新關上,走回到商陸跟前,“靳太太,您別多心,這種事以後不會發生的。”


    “為什麽?”商陸輕問,不會發生,是意味著以前發生過嗎?“就是有人找來了啊,你沒看到嗎?”


    “沒有,沒看到。”小於過去找遙控器,想要打開電視讓商陸安靜下來。


    “你沒看見,是因為以前有人來過嗎?”商陸冷不丁問出口。


    小於拿了遙控器回到她身邊。“靳太太,您是不是記起了一些事?”


    商陸也聽出了小於話裏的猶豫,她點著頭,衝小於說道,“有人來過是不是?”


    “靳太太,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小於將電視打開,不想商陸再問下去。“現在靳先生對你那麽好,你應該都看在眼裏的。”


    商陸定定望著前方,腦袋隱約作痛,她的目光疑惑地落到不遠處的梳妝台上,桌上很明顯被整理過,商陸清醒至今,這才想起她之前在那裏放過一樣東西。


    她站起身來,快步朝著梳妝台走去,上麵那些瓶瓶罐罐的東西都沒了,應該是怕她傷著自己。


    “我的盒子呢?我的盒子呢?”


    “什麽盒子?”小於上前來到她身邊。


    商陸緊張地在桌上胡亂尋找,“我的盒子,沒了,沒了……”


    “靳太太,是您以前放在這兒的嗎?”小於忙按住她的手臂,“您放心,您的所有東西都是我收著的,一樣都沒丟。”


    “在哪?”


    小於隨身掛了串鑰匙,她取下來後找到其中一個小的,將梳妝台下麵的櫃子打開,“您看,都在這呢。”


    商陸忙蹲下身來去翻找,小於生怕傷到她,想要拉住她。“您告訴我您想要什麽,我幫您拿。”


    商陸已經看到了塞在角落裏的收納盒,她將周邊的東西都丟開,一把抱住那個收納盒起身。


    “靳太太,還是讓我收起來吧。”


    商陸抱緊了不放,她使勁搖下頭,快步走到床邊坐下。


    小於沒法子,隻好將被翻亂的東西都收拾好,再將櫃門鎖上。


    商陸手指在收納盒上摩挲,小於走到她身邊。“靳太太,您是在裏麵放了什麽寶貝嗎?”


    “我喜歡這個。”她小臉在上麵蹭了蹭。


    那是個簡單的收納盒而已,沒有尖銳的棱角,應該不至於傷害到商陸,小於放下心來,商陸抬起頭朝她看了眼。“我餓。”


    “那您想吃什麽?”


    “麵。”


    小於輕笑出聲。“我讓傭人給您去做。”


    她轉身出去了,商陸聽到腳步聲越漸走遠,直到門被帶上,她這才動作迅速地將收納盒打開,盒子上層擺滿了一些簡單的首飾和化妝品,商陸將隔層拿開,看到最下麵放著的微型攝像機還在。


    這個收納盒還有個好處,微型攝像機正對的前方正好是鏤空的,商陸之前將它擺在梳妝台上,正對著臥室內的大床。她那時候還沒有瘋,跟靳韓聲又是新婚,但關於靳韓聲的流言總是那樣精彩,再加上她要回娘家兩天,商陸就想出了這個法子。


    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後來出了事,那個攝像機放在那也一直沒有拿走過。


    要說起來,這東西還是靳韓聲的公司研發的,號稱能連續錄像五百天,那也就是說隻要沒有人關機,它肯定會錄到不少有用的視頻。


    商陸手指在上麵輕撫過,畫麵是暗下來的,她有些緊張,說不定這東西擺在那裏,一早就被靳韓聲發現了,那也就意味著裏麵的影像都沒了?


    商陸按下開機鍵,開不了,看來是電量耗盡了。


    充電線就放在邊上,商陸趕緊拿出來,小於一會就該回來了,她拉開床頭櫃,裏麵有個暗插座,商陸趕緊插上。


    剛將床頭櫃推回去,外麵就有動靜聲傳來,小於開了門進來,手裏還端著一碗麵。


    商陸乖乖地將麵吃完,然後說要睡覺。


    小於讓她躺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商陸閉起眼簾,小於守在邊上沒離開,過了許久後,眼見她應該是睡著了,這才躡手躡腳地離開。


    關門聲傳到商陸的耳朵裏,她睜開眼,人躺在床上並未下去,她一把將床頭櫃拉開,將充電器拔掉後拿了攝像機出來。


    商陸坐在床中央,將攝像機打開,頁麵閃爍下,電量盡管還是不足,但完全可以播放。


    商陸將小巧的屏幕展開,伸展開後足有手掌那麽大,開機後,她手指點向最下方的按鈕,將錄像調取出來。


    上麵都有時間存儲,商陸隨意點了幾下,然後將錄像快進,但都沒有什麽發現。


    商陸幹脆將時間選在了她瘋癲之後的半年左右,再點進儲存好的影像中。


    她手指在屏幕上不住輕點,一直都在快進,直到房間內出現了別的女人的身影。


    商陸倒退了幾秒後,按回播放界麵,看到臥室的門被人推開,靳韓聲摟著一個身材妖嬈的女人就進來了。


    商陸緊張地蹙緊眉頭,攝像機的角度很廣,不止能看到門口,還能看到坐在床上的她。


    那個時候,她就坐在這個房間裏麵,看到兩人進來,畫麵中的商陸瑟縮下,想要躲。


    靳韓聲像是喝了不少的酒,他搖搖晃晃上前,到了床邊,他將女人推倒在大床上。


    商陸驚得站起身,靳韓聲扯鬆下領帶,目光迷離地盯著她。“商陸,你看看,這個女人比起你來怎麽樣?”


    那時候的商陸神誌不清,可這樣的畫麵終歸是刺激到她了,她在邊上走來走去,時不時又用雙手去捂著耳朵。女人坐起身,兩手圈住靳韓聲的腰,將他拉了下去……


    兩人就這麽不知羞恥地在她麵前親吻,畫麵中,他們的身影交纏在一起。商陸站在邊上,不知所措地看著,望著,她居然沒有拔腿跑出去,也許她連這麽點意識都沒了。


    靳韓聲就是仗著她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才對她肆意羞辱。


    躺在床上的女人千嬌百媚,嘴裏不住曖昧出聲,商陸的視線挪到畫麵中那張屬於自己的臉上,她真的覺得那時候的她,好可憐,可憐到連她都恨不得鑽進去安慰她。


    畫麵中的商陸撕喊著,上前拉扯著靳韓聲,可是壓根拉不開他。


    他身下的女人還在嘲諷出聲,“靳太太,您就不能大度點嗎?您要看不下去,一起來啊。”


    商陸咬著自己的手指,疼痛感將她的神拉回來,她視線朦朧,眼淚一串串往下掉。原來,這兩年來她就過著這樣的日子,怪不得病情總是時好時壞,原來靳韓聲人前對她體貼,可是人後卻是用這樣變態惡心的法子在折磨她。


    他一心認定她變成如今這幅樣子是和靳寓廷有關,他怎麽都不會想到,秦思慕找到她,完全是因為他,他才是罪魁禍首。


    商陸擦去眼淚,聽著自己的撕喊聲,一陣陣傳進她的耳朵裏。


    女人嬌笑著摟住靳韓聲的脖子,“在這兒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


    “你看……旁邊有人看著呢。”


    靳韓聲手掌在女人纖細的腰肢處輕撫。“你還怕羞呢?”


    “肯定不好啊,我放不開。”女人撒著嬌說道。


    “好好好,”靳韓聲站起身,又將女人拉了起來,“我們去客房。”


    商陸看著兩人姿態親昵地離開,畫麵中的她蹲在地上,她撕扯著自己的頭發在哭喊,可是靳韓聲在哪呢?他在她隔壁的客房內尋歡作樂。


    商陸想不通,他究竟是有多恨她,才能想出這樣的法子去折磨她。


    許久後,男人穿著長褲回到臥室,上半身是光裸著的,他走到商陸麵前,她不肯起身,他卻強行將她拽起來。


    “不敢看嗎?”


    商陸用手捶打著他的胸口,靳韓聲將她推倒在床上,又開始撕扯她的衣服……


    她不由痛哭,可是所有的聲音都壓在喉嚨間,商陸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她彎下腰,哽咽聲出不來,眼淚卻是簌簌而落。


    顫抖的手指不住在畫麵上摩挲,商陸覺得喉嚨間躥出一陣惡心,那種想要吐的感覺連壓都壓不下去。她退出畫麵,又重新進入另一個時間段的影像。


    偏巧,那裏麵也有別的女人的聲音,隻不過換了一張臉。


    商陸覺得靳韓聲是真髒,他髒成那樣,還讓她在瘋癲中懷孕,又流了產。


    他每次帶回來的女人都不同,卻都做了同樣的一件事,他們當著她的麵親熱,商陸現在不得不佩服自己,她那時候沒有被刺激得自殺身亡,已經算是命大了。


    商陸將攝像機關了機,藏回收納盒內,她躺到床上,卻是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


    她貼著枕頭而眠,眼睛盯著一處,枕頭上大半的地方都濕了。


    這段日子以來,靳韓聲的一舉一動都在她麵前形成了假象,她如果不是陰差陽錯地錄下了這些,她怕是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在她瘋癲的兩年當中,究竟出了什麽事。


    靳韓聲這樣荒唐,東樓的傭人和小於肯定都看在眼裏,可是她們不會告訴她,因為告訴她也沒用,她就是個瘋子而已。


    商陸心痛不已,心髒就像是被人用手在撕扯,她眼淚止都止不住,為她這兩年受的所有恥辱,更加為了她的無力反抗。


    她揪緊身側的床單,緊緊用力,可她終究沒有這個力氣將它扯爛。


    半晌後,商陸起身,她去浴室洗了把臉出來。


    她重新回到床上,眼睛盯著天花板,她知道靳韓聲在房間內裝了監控,所以早在幾天之前,她趁著‘發瘋’的時候,將幾個監控都給砸了。


    她晚上還做了噩夢,說有眼睛盯著她,她反反複複幾次,靳韓聲就將臥室內隱藏的另一個監控也給拆了,也說了不會再裝。


    商陸躺回床上,她盡量讓自己安靜下來,她在靳家肯定是不可能再待下去了,她也不能回商家,她現在什麽都沒有,她必須做好充足的準備之後,才能離開。


    顧津津在公司忙到半夜才回去,她事先跟修司旻講了今晚會加班,要把接下來幾個月的計劃都明確下,她讓修司旻先休息,不用等她。


    夜已經深了,顧津津坐上車,望了眼窗外的景致,車子開到中途,宋宇寧接了個電話,她幾乎沒講什麽話,顧津津抬頭朝她看眼。


    “停車。”


    顧津津看了眼外麵,“怎麽了?”


    “文文到綠城來了,車子遇到了些麻煩。”


    “大半夜的她怎麽過來了?再說,修司旻應該派人盯著她的,你放心好了。”


    她雖然沒有聽清楚電話那頭的人講了什麽,但她清楚的聽到那邊是個女人的聲音,而且話語慌張,語速很快。


    司機聞言,忙找了個地方靠邊。


    宋宇寧指尖在手機上輕敲兩下,“你先送津津回去。”


    顧津津有些吃驚,“你要去哪?”


    女人麵色緊繃,朝著窗外看了眼,車窗上掛滿了雨珠,就連路邊的行人都看不清楚。


    顧津津拉住她的衣袖,“你去哪?讓車子送你就是了。”


    宋宇寧麵色凝重,她推開車門下去,隨後,車門被砰地關上,司機慢慢發動車子,顧津津透過後視鏡看不清楚外麵的人,她甚至趴到了車窗上,她看到宋宇寧的身影站在撐開的黑傘下麵,隻是那道影子落在她的眼中有些模糊。


    路邊就有出租車經過,不出一會功夫,宋宇寧就叫到了車。


    車子往前開去,孔誠見狀,讓司機跟上。


    靳寓廷坐在後車座內沒說話,孔誠看眼腕表,都這麽晚了,還下著雨,也就隻有靳寓廷有這個閑心思出來。


    “九爺,前麵不遠處就到她家了。”


    “嗯。”


    孔誠轉過身看向靳寓廷,“您為什麽……半夜還要出來?”


    “我今天睡得晚,孔誠,我做了個夢。”


    “什麽夢?”


    靳寓廷搖搖頭,那是一個噩夢,他不想說。


    車子陡然一個刹車,孔誠被安全帶拉回來,剛要開口,卻聽到一陣撞擊聲傳到耳朵裏。


    靳寓廷抬眼望去,就看到顧津津所坐的那輛車已經被撞出老遠,並翻在了路邊,他心頭大驚,沒想到不過是一個噩夢,居然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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