蘄年宮,大婚時喜氣的裝飾已經被撤下,恢複了往常的簡約大氣。


    楚月凝身穿藍色綢衣,墨發僅用一隻花瓣玉簪挽住。


    她慵懶地靠著沙發,雙手抱著剛剛喝完奶的嬴昭。


    “崽崽,是不是喝飽了呀,要不要和阿母貼貼呀~”


    楚月凝邊說邊用鼻尖輕蹭小嬰兒柔嫩的臉頰,逗得他笑出聲來。


    “崽崽真可愛,阿母最喜歡你了~”


    玩鬧了一會,嬴昭開始犯困,眼皮往下墜,隻是似乎強睜著大眼睛不肯睡去。


    見狀,楚月凝哭笑不得。


    自從有一次崽崽鬧覺,她唱了一首搖籃曲哄睡後,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崽崽每次睡覺都要聽搖籃曲。


    楚月凝都不知道他一個剛出生的寶寶哪來這麽大毅力?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恬靜柔和的歌聲像是有魔力般,不一會兒嬴昭就滿足地進入美夢。


    楚月凝停下歌聲,輕輕地將睡得酣甜的崽崽交給姑姑。


    轉頭便發現嬴政不知何時坐到了她身邊,嚇得楚月凝差點從沙發上彈起來。


    “阿政,你來了怎麽不說聲,嚇死我了!”


    “我見你正在哄昭兒,便沒有打擾。”


    嬴政攬過驚魂未定的女子,幫她撫胸順氣。


    其實他隻是不忍打破這溫馨的畫麵。


    美麗女子哼唱著悠揚的歌謠,溫柔地輕哄著小嬰兒入眠,這一幕深深映入他的心扉。


    “哼,下次不許這樣了。”


    “慈幼院的事辦妥當了嗎?”


    楚月凝捏了捏男子腰間,便不再追究,轉而提起另一件事。


    慈幼院是她專門為恢複民籍的老人、婦女、兒童這幾類人開設的。


    考慮到廢除連坐製、釋放大量奴隸可能會造成社會的一些動蕩。


    於是楚月凝和嬴政好好商討了一番應對之策。


    有勞動能力的成年男子派去鋪設水泥路,行動不便的老弱婦幼先暫時安排到慈幼院中。


    “嗯,我令趙高安置在外城一處宅院。”


    “接下來,月凝有何計劃?”


    嬴政用大手包裹住女子的小手。


    他知道月凝不僅僅是出於憐憫,肯定還有另外的安排。


    “阿政,我打算讓他們撚毛線、織毛衣,再賣給達官顯貴。”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施舍能維持多久呢?


    不如傳授他們一門手藝,靠自己的雙手賺取食物、錢財,也能維持自己的尊嚴。


    “另外,我打算找一墨家弟子傳授孩童知識,未來的大秦可是要靠這些孩子建設的。”


    楚月凝一直堅信孩子是國家的新鮮血液。


    若一個國家連下一代的生存成長都無法保障,那何談興盛?


    “我再令一博士教導他們儒家思想。”


    嬴政眼眸閃了閃,補充了一句。


    既然打算培養這一批孩童,那就要做好政治思想工作,儒家忠君愛國的理念再適合不過。


    畢竟,淪為奴隸後的悲慘遭遇,想必這些孩童心中積攢了不少對大秦的怨恨。


    “確實得做做思想工作。”


    與嬴政相處快一年,楚月凝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麵。


    即使這麽做顯得有些冷酷,但時代發展、國家博弈就是如此殘酷。


    微小的底層人物往往無聲無息地泯滅於曆史進程中。


    秦始皇作為千古一帝,絕不是心慈手軟之輩,大秦帝國是在鐵血手段上建立的。


    一統天下、結束戰亂,對於食不果腹的百姓們來說何嚐不是一種仁慈?


    關注底層百姓隻有在局勢穩定的情況下才能做到,而他們正是在走這一步。


    幾日後,鹹陽外城,慈幼院。


    偌大的院子中,老人在撚毛線、婦人在織毛衣、孩子們在上課。


    雖人數眾多,但卻絲毫不吵鬧,隻有零零碎碎的教導聲。


    一間充當教室的房間內,墨直正站在講台上諄諄教誨,下首坐在椅子上的孩童們認真汲取知識。


    “這個問題我昨天講過,誰還記得?”


    墨直用戒尺指著身後寫滿黑字的白板提問。


    他看著字跡清晰的石板,不由得佩服皇後娘娘的奇思妙想。


    不論是課桌椅、講台,還是白板、炭筆都是由皇後娘娘提示他做出來的。


    這些教學用具雖簡單,但卻十分實用,站在講台上能清楚觀察到每個學生的動作。


    “老師,我記得!”


    第一排中間,一個眼神靈動的小男孩積極舉手。


    “好,阿草你來回答,不管對錯老師都獎勵你一朵小紅花。”


    說完,其他學生紛紛麵露羨慕、後悔之色,早知道自己也舉手了。


    集齊十朵小紅花就能換一本屬於自己的作業本了,現在他們用得還是幾張散紙。


    “嗯,答得非常棒!諾,這是獎勵你的小紅花。”


    墨子聽完阿草完美的回答,滿意地不住點頭。


    這麽機靈聰明的孩子適合他們墨家。


    又想起當初皇後娘娘詢問他們誰願去慈幼院教書時,隻有他願意來這。


    除了好為人師的緣由外,墨直還想傳播墨家思想,順帶收幾個資質較好的弟子。


    這不,才沒幾天就發現了一顆好苗子。


    看到時候不羨慕死那些沉迷研究的師兄弟們。


    隨著日落西山,孩子們也下課了,都準備回到院子中去吃晚飯。


    “阿草,你現在有幾朵小紅花了呀?”


    小虎追上前方瘦小的身影,好奇問道。


    “七朵了。”


    阿草不鹹不淡回答,腳步又加快了幾分。


    “哇,那你是不是馬上就能換到作業本了啊?”


    小虎不依不饒地追問。


    沒理會這個憨憨小子,阿草一個箭步衝到木桌前排隊打飯。


    打飯婦人見到孩童臉上的小紅花,打趣道,


    “阿草真是厲害,今日又得墨老師誇獎了吧。”


    “嗯...”


    夜晚,皎潔的彎月撒著輝光,周圍點點繁星時不時閃爍。


    初夏的微風帶著一絲暖意,阿草躺在窗邊的大通鋪上,凝望著月色出神。


    他又想起那對令他嫉妒的兄妹了...


    明明大家都一樣,父母雙亡、淪為奴隸,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阿葉卻有妹妹互相依偎。


    後麵他們甚至被一個像仙女一樣的大姐姐領走了,當時阿草就在一旁。


    他親眼看著那個仙女姐姐溫柔地同兄妹倆說話,還給他們買東西。


    那一刻,他嫉妒到心像是被蟲子噬咬著。


    為什麽阿葉阿花能被人拉出泥潭,而隻有他被遺忘在沼澤中?


    隻是幸好,上天終於眷顧了他。


    恢複戶籍、進入慈幼院,不但能吃飽穿暖、還能讀書寫字,這都是以往阿草想都不敢想的。


    特別是墨老師的關懷與誇讚,給予了阿草許久未曾感受到的溫暖。


    他一定會跟著墨老師好好學習,未來憑借自己的能力一定過得不會比阿葉阿花差。


    一時間,阿草念頭通達。


    心中積攢的嫉妒、怨恨、委屈通通隨風飄散。


    他要迎接新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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