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火晚會也結束了,終於來到這個時間。


    洗澡。


    而且還是在露天浴池。


    包下來,隻和熟識的人共享的浴池。


    有的學生怕被朋友看見小弟弟而不安。


    有的學生把布巾掛在肩膀上,光明正大地走進去。


    相較之下——


    「啊~這浴池的熱水真不錯。」


    黑暗騎士就這樣穿著漆黑的鎧甲泡在浴池裏。


    頭盔上放著折疊起來的布巾。


    學生們都這麽想:


    (這樣根本不算真的泡在熱水裏啊。)


    因為不知道鎧甲的透氣程度是好是壞,學生們連到底有多少熱水進入鎧甲裏都推測不出來。


    說不定連裏麵一滴熱水也沒有,呈現三溫暖狀態的情況都是有可能的。


    黑暗騎士伸手扶住了差點掉進水裏的布巾。


    「哎呀,毛巾可不能碰到熱水呢。」


    這時學生們這麽想:


    (你已經超越那個程度了吧。)


    因為她鎧甲的肩膀部位以下都浸泡在熱水裏。別說布巾會弄髒熱水了,那漆黑的鎧甲如果是雞骨,應該會像熬出高湯那樣影響熱水的水質才對。


    「那個……黑暗騎士同學。」


    啟治代表其他同學向她搭話。


    「嗯,怎麽了?」


    「這裏是男浴池喔。」


    全部的人都帶著僵硬的笑容看著這一幕。


    他們的表情像是在說「真的很抱歉」。


    「是叫男浴池的浴池嗎。難怪硫磺的味道有點重。」


    黑暗騎士嘩啦一聲把熱水淋在手臂上。


    「呃,那個,我說的不是溫泉的名字,而是在說這裏是男生專用的浴池。」


    「咦,這是男生專用的嗎?這裏明明是男女平等的世界……在我的世界是可以男女一起泡的喔。」


    「你不會害羞嗎?」


    「所以才要這樣啊。」


    黑暗騎士敲了敲鎧甲。


    「哦~」


    周遭的人發出了恍然大悟的聲音。


    為什麽黑暗騎士會穿著鎧甲進入浴池呢?


    理由很單純。


    因為會害羞。因為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裸體。


    「你的鎧甲裏麵沒有穿衣服嗎?」


    「……啊……唔……」


    黑暗騎士無法回答。


    因為太害羞了,她沒辦法說自己裏麵什麽也沒穿。


    「不過,隻要泡在熱水裏,大家看起來都一樣吧。」


    「嗯。啊,我絕對沒有想看啟治同學的裸體的意思喔。」


    有一個人對黑暗騎士的這句話起了反應。


    「啟治?不是起……是啟治?」


    那個人——是境介。


    「啊……嗯。哎呀,起這個名字算是當時風突然給我取的綽號啦,而且風其實也應該要寫成豐富的豐才對。」


    啟治心想「這麽說來,這個玩笑還沒有澄清呢」,覺得很尷尬地回答他。


    因為境介的表情非常認真,讓啟治覺得自己好像騙了他,對他感到很抱歉。


    「………………是鞍馬啟治嗎……」


    境介一邊以銳利的眼神瞪著啟治,一邊小聲地自言自語。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境介大笑了起來。


    啟治的確在象蹼的時候使用了風之力。換句話說,他是波旬候補生。


    豐把啟治這個名字隱藏了起來。他不想讓境介知道啟治這個名字。


    也就是說,鞍馬啟治和辻本豐是一夥的。


    不,啟治對境介並沒有敵意。


    豐雖然知道境介要殺啟治,但是沒有告訴啟治本人這件事。


    既然如此,這兩個人就不是一夥的。


    豐不是「鞍馬啟治」身邊的人,而是「鞍馬家」的人。


    境介全都明白了。


    豐之所以委托自己除去黑暗騎士,也是為了讓啟治成為波旬。


    在旁人眼裏,黑暗騎士和啟治看起來感情很好。


    豐認為兩人恐怕都對彼此懷有愛慕之心。


    但是,如果要累積足以成為「波旬」的「欲望」,就不能隻專情於一個女人。


    豐為了讓啟治成為波旬,希望這段戀情能暫時告吹。


    境介是因為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才笑出來的。


    就在這個時候——豐過來了。


    「哦,什麽什麽,你們在聊什麽?」


    「哎呀,沒什麽啦,豐。隻是在聊被你徹底騙了的事情而已。和這位——鞍馬啟治同學一起。」


    聽見境介輕笑著這麽說,豐頓時倒抽一口氣。


    豐今天一整天都和境介一起行動。


    為了不讓他靠近啟治。為了不讓他發現啟治。


    他隻是稍微移開視線而已。


    隻離開這麽短的時間,事情就曝光了。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他就不去廁所了。


    就算會被懷疑缺乏常識,他也會以淋浴作掩飾,直接在淋浴區小解。


    如果他動作再快一點,或許就會在被發現之前采取對策了。


    但是,現在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好啦,差不多該出發了。」


    境介隻泡了一下就嘩啦一聲站了起來。


    「咦,你要去哪裏?」


    啟治朝著境介用力縮緊的屁股問道。


    「你忘記我們是為了什麽而開作戰會議的嗎?」


    境介揚起嘴角,伸手一指。


    他所指的方向是——


    「原……原來那是認真的啊?」


    「作戰會議?」


    「啊,呃,那個……就是開玩笑說要爬到山上看風景的事情啦。」


    啟治不敢說他們是要去偷窺女浴池。


    (原來是開玩笑的嗎!我真搞不懂這家夥在想什麽!)


    境介抱著頭走向更衣處,將他帶來的繩子的前端綁成一個套索,然後再以穿著浴衣背著登山背包的打扮走了回來。


    啟治很猶豫。


    到底要不要去偷窺呢?


    「……我不去喔。」


    豐察覺到啟治正在猶豫,便將身體往下沉,讓肩膀以下都浸在熱水裏。


    他認為隻要有人表示不想去,啟治應該也會跟著說「那還是算了」。


    這個想法是正確的。


    啟治正打算說「那我也不去了」,但就在這個時候——


    「我們現在要去偷窺女浴池!大家一起去就不用怕了!」


    境介煽動了周遭的男生們。


    露天浴池被岩山和峭壁包圍著。


    但那並不是垂直的。


    隻要把繩子套在長在峭壁的樹上,拉著繩索攀爬,就可以輕鬆地爬上去。


    境介像印第安納·瓊斯那樣把繩索扔到樹上,率先往上爬。


    結果如何呢。


    隻見男學生們急急忙忙地一個接一個前往更衣處換好浴衣,然後拉著繩索往上爬。


    「喂喂,真的要去啊?」


    有人這麽說道。


    「真是一群無藥可救的家夥啊~」


    也有人這麽說道。


    既然所有人都要去,啟治也隻好不太情願地——


    「還是去一下吧。」


    嘩啦一聲從浴池裏站起來。


    「喂,啟治。」


    豐相當驚訝地瞪大眼睛。


    「其實我並沒有想要偷窺,但現在已經騎虎難下了。所以就以參加個小


    冒險或試膽大會的心情去看看吧——豐要留下來對吧?」


    「啊……嗯。」


    豐失敗了。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啟治同學要去的話,我也去吧。隻要爬上這片峭壁就可以了吧?」


    黑暗騎士的手上出現了黑色的漩渦。


    那是名叫「黑暗惡魔之門」的便利黑暗力量。


    繩索滋滋滋滋……地從漩渦裏冒出來後,黑暗騎士便把它們往上拋,做出了好幾條攀爬峭壁用的路徑。


    這樣一來參加者當然是不斷增加了。


    「真是的,該說岸田同學的想法是正確的嗎……」


    感到傻眼的啟治也前往更衣處,換上旅館備有的浴衣,穿上拖鞋,然後回到了浴池來。


    就算隻是路過而已,穿著衣服走進浴池還是會覺得怪怪的。


    他拉了拉繩索確認強度後,便爬上了峭壁。


    豐隻能在下方望著不斷往上爬的啟治。


    總人數近一百名的行軍開始了。


    雖然在前往旅館時隻是走個山路就一直抱怨,但一想到是為了偷窺女浴池這個崇高的目的,大家就沒有半點意見,化身為軍隊裏的一名士兵。


    他們一邊靠著月光前進,一邊以涼爽的夜風冷卻剛泡完熱水的身體。


    領頭的一群人平安無事地來到了廣場。


    就是啟治和noie寫生的那塊寬闊的場地。


    因為是從浴池出發,所以抵達廣場的時候是在南側,但是就在這時——一陣箭雨落了下來。


    「什……什麽!」


    突然遭受攻擊,男生部隊陷入了大混亂。


    畢竟他們本來就沒有戰爭的經驗,連戰鬥知識也不是很清楚。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


    箭矢是從樹上射過來的。


    數量並不多。


    一波攻擊大概隻有二十支箭矢。


    不過,即便如此,也足以射穿住在過於和平的日本而毫無危機感的高中生的心了。


    「快看那個!是猴子!」


    樹上有拿著樹枝做的箭矢,背上背著箭筒的猴子。


    明明已經順利穿過廣場,卻在這裏遇上了伏兵。


    「不要回頭!鼓起勇氣前進吧!」


    黑暗騎士發出號令。


    但是,男生們卻嚇得兩腿發僵,沒辦法移動。


    「嘖!」黑暗騎士焦急地咬牙切齒。


    現在最不應該做的就是停下腳步。


    一旦停下腳步,後麵的人就會塞成一團。


    擁擠的情況愈嚴重,箭矢射中的機率就愈高,會有人因此受傷。


    沒被箭矢射中的人應該迅速遠離箭矢的射程範圍,繼續往前進,否則隻會導致受傷人數增加。


    「待在那裏會死的!快逃到這邊來!」


    厲聲大喊的人是啟治。


    他沒有循原路返回,而是用手指向通往那棵大杉樹的道路,然後自己也跑了起來。


    結果如何呢。


    剛才怕到停下腳步,無法行軍的男子軍竟然拔腿狂奔起來。


    行軍速度比過來這裏的時候還要快。


    這些男生剛才並沒有因為黑暗騎士的那句「不要回頭!鼓起勇氣前進吧!」而展開行動。


    看到這一幕,啟治想起了他和noie在河裏交談的內容。


    隻要有三樣東西,就可以驅使人。


    快樂、恐懼和憤怒。


    待在那裏會死的。先給予他們這種恐懼。然後再說出驅使他們的話。「快逃」。


    雖然叫他們前進沒有用,但叫他們逃的話就會逃。


    這就是noie想表達的意思吧。


    「真不愧是啟治同學,明明說的是快逃,卻讓士兵們往前進了。既然如此——」


    黑暗騎士站在廣場入口,打開了黑暗惡魔之門。


    滋滋滋滋滋……


    她拿出好幾把劍和長槍,交給和她擦身而過的男生。


    「用這些武器拍落飛過來的箭矢!然後威嚇攻擊你們的野獸!也把武器交給已經先往前走的士兵!」


    就跟在馬拉鬆比賽時提供飲用水一樣,男生們從黑暗騎士手中接過武器,往前邁進。


    「我……我可沒聽說會有這種事!我要回去了!」


    但有一半的人卻在此時朝廣場的方向前進。


    因為朝那個方向走就能回到旅館入口了。


    這也是被恐懼和憤怒煽動的結果。


    不過——這是最糟糕的結果。


    一旦進入廣場,就會遭受來自北方和西方的交叉炮火攻擊。


    而且在穿過廣場前往旅館的路上,還有很多適合士兵埋伏的山路。


    好不容易才避開那裏從南側入侵,如果往那裏逃的話就本末倒置了。


    但是,因為男生們沒有參加作戰會議,所以並不知道這件事。


    「不能走那邊!快回來!」


    男生們因為黑暗騎士的話而停下腳步。


    他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黑暗騎士趁機利用了他們的這種恐懼。


    「已經沒有退路了!向前走!活路就在前方!」


    黑暗騎士來到廣場,彈開猴子所射的箭矢,保護著男生們。


    因為陷入混亂而沒想到隻要往南返回男浴池就好的男生們,在聽到黑暗騎士的這句話後下定了決心。


    這些下定決心的男生們流露出有如士兵的眼神。


    穿過箭雨之後,隻要朝著大杉樹的方向跑就好。


    「衝啊衝啊衝啊衝啊!」


    啟治和境介在途中停下腳步,不停地鼓勵著男生們。


    「啊,啟治同學。剛才的判斷很出色喔。」


    「黑暗騎士同學是最後一個了嗎?」


    「嗯,應該是。來,你們兩個也拿劍吧。」


    「不,我們——」


    「我們不需要這種東西。」


    啟治和境介露齒而笑。


    身為使風者,他們有著就算赤手空拳也能戰鬥的自信。


    「這樣啊。說得也是呢。」


    黑暗騎士也輕笑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做了多餘的事。


    「真是的,到底是誰把弓箭交給猴子的啊?」


    境介傻眼地說道。


    「看來我們的計劃已經被人預料到了。」


    「喂喂,那也就是說——」


    啟治的話讓三人猛然察覺到一件事。


    如果連他們的目的地不是女浴池,而是能偷窺女浴池的大杉樹這件事都被對方預測到的話。


    「有猴子啊——!」


    已經先往前走的男生的叫聲在四周回蕩。


    「果然如此!」


    三人跑了起來。


    還有其他伏兵。


    廣場上的猴子大約二十隻。


    以伏兵來說數量太少了。


    他們應該在那時就注意到的。


    注意到有伏兵的地方不隻一處。


    既然如此——


    「各位!聽好了!我們要改變路線嘍!」


    聽到黑暗騎士的這句話,境介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但是,他馬上就明白她的意思,並笑了起來。


    對境介來說,這句話正好給了他機會。


    「……不,既然如此,我們就改變目的地吧。」


    「咦?」


    境介用比任何人還快的速度穿過隊伍,跑到了最前方。


    然後,他跟在來旅館的路上的黑暗騎士一樣,站到了石頭上。


    「我們目前正為了不被發現偷窺而朝大杉樹前


    進!但是,這樣子我們隻會在接下來的路上被猴子襲擊!所以……我們要直接前往女浴池!在峭壁上麵偷窺她們!就算被發現也沒關係!就算隻偷窺到一眼也好!就算她們把身體遮住也無所謂!絕對!絕對要偷窺到!」


    「「喔喔!」」


    男生們的回答充滿了勇氣。


    「繼續往前走會出現兩條岔路!我們就在那裏變更前進路線!」


    「「知道了!」」


    士兵們表現得相當團結。


    他們隻錯估了一件事——那就是連這項路線變更的決定,都在對方的預測範圍內。


    「嗚啊!」


    「阪本的手臂被射中了!」


    「沒關係!隻是擦傷!那些猴子好像沒有把箭頭做好。簡直就跟橡膠子彈一樣。」


    「嘿嘿,畢竟是猴子,隻會耍小聰明嗎?」


    男生們一次都沒停下腳步地持續行軍。說出來的話也跟美國軍人一樣惡劣。


    快要抵達女浴池的時候,他們走進了一條兩側都是峭壁的狹窄小徑。


    隻要穿過這裏,就可以偷窺花園了。


    感覺現在正飄散著溫泉味道的地方。


    但是——


    在兩側的峭壁上出現了猴子的身影。


    它們在上方排成一列,數量絕對超過一百。


    「喂,騙人的吧……」


    走在前方的男生又停下腳步。


    「嗚!被擺了一道!」


    黑暗騎士吃驚不已。


    在這裏的猴子應該是主力部隊吧。


    確認了伏兵的數量後,男生們終於注意到了。


    他們完全是被引誘到這裏的。


    「這個戰術……原來如此……這是……」


    「黑暗騎士同學?」


    「我忘記了。那邊還有個狡猾的黑暗騎士。」


    「………………是noie嗎!」


    啟治恍然大悟。


    noie很擅長模仿。


    她吃了啟治作的便當後,隔天就作出了一模一樣的便當。


    寫生比賽時,她也畫了一幅仿佛把風景完全剪下貼上的畫。


    而且她還能直接複製黑暗騎士的技能。


    老是戴著耳機是為了學習日語。


    也就是說,noie還沒有完全學會。


    但她卻能夠流暢地與人交談。這或許也是因為她與其說是已經學會,不如說是在模仿。


    在試圖暗殺黑暗騎士的時候,noie幾乎完全看穿了黑暗騎士的想法。


    如果她連對方的想法都能複製的話……?


    「可惡!她又在玩弄我嗎!那個臭丫頭!和我同年級的臭丫頭!」


    黑暗騎士很不甘心。


    兵者,詭道也。


    以為對方布下了萬無一失的陣勢,便想出了一個將計就計的偷襲策略。


    但是這些暗中設計的詭計,和推測對方內心想法的行為,反過來說也會使人大意。讓人自滿地認為自己成功了。


    認真說起來,他們在進軍之前,根本沒有調查或確認過敵方是不是真的會以那樣的陣勢來對抗。


    事與願違,預測落空了。


    「對不起,兩位,是我太沒用了。」


    「……那就負起責任,在這裏擋下敵人。」


    這是一個很殘酷的建議。


    「喂,境介!」


    啟治生氣了。


    黑暗騎士並沒有做錯什麽。


    製訂作戰計劃的人是艾莉,黑暗騎士隻是選錯了路線而已。


    我方並沒有過失。


    隻是對方太優秀罷了。


    她不需要為此負什麽責任。


    雖然啟治想表達這個意思——


    但黑暗騎士的真實身分是艾莉。


    製訂這個作戰計劃的人和決定行軍目的地的人全是黑暗騎士。


    就算境介不說,她也覺得責任在自己身上。


    「好!我會在這裏擋住敵人!全軍掉頭往回走!這裏是陷阱!回去最一開始的路線!快走!」


    黑暗騎士猛然停下腳步,伸手指向大杉樹。


    「可是!我……我們就快到了啊!」


    「笨蛋!從那種地方偷窺的話,會一直被箭雨攻擊喔!」


    沒錯,如果要在這前方偷窺女浴池的話,就必須把這裏的猴子全部殲滅。


    再不然就是設置防禦陣,讓偷窺的人和防守的人持續輪流交換,但不管怎麽做都會一直暴露在箭矢下。


    學生們轉身沿著原路往回走。


    箭矢射向了他們毫無防備的後背。


    黑暗騎士用劍揮落如雨般射來的箭矢。


    「我也留下來。」


    當啟治正要停下腳步時——黑暗騎士伸手製止了他。


    「不,你走吧!也讓我稍微露一手吧。你要是留在這裏,我就無法負起責任了。而且,萬一大杉樹那條路也有敵兵——就會需要像你這樣的指揮官。」


    「黑暗騎士同學……」


    啟治沒辦法再對黑暗騎士多說什麽。


    「來吧,猴子們!我會讓你們知道——對黑暗騎士使用飛行武器有多麽愚蠢!」


    黑暗騎士舉起了左手。


    黑霧狀的東西吸收了箭矢。


    黑暗惡魔之門。


    可以把物體吸進不存在時間和天地的黑暗空間。


    而且剛才吸收進去的箭矢,正以被吸進去時的速度不斷飛出。


    但是,黑暗惡魔之門隻能開到手掌那麽大。


    沒有辦法把如雨般落下的箭矢全部吸收。


    不過,這樣已經足夠了。


    「黑暗騎士同學,你好厲害啊!」


    「不要回頭!快走!」


    啟治的背被黑暗騎士推了一下,回到他們過來時走的路,彎進了另一條岔路。


    通往大杉樹的路上竟然沒有任何敵兵。


    「這是怎麽一回事?」


    男生們一邊警戒著周遭一邊前進。


    連一隻猴子也沒有,很安全的路線。


    這條路線應該是防守重點,卻沒有設置任何士兵。


    士兵們就這樣平安無事地抵達了目的地。


    一棵很大很大的杉樹。


    有人像猴子一樣爬上去,用掛在脖子上的望遠鏡偷看。


    看到了。


    女浴池就在那裏。


    但是——裏麵……已經……沒有任何人了。


    空蕩蕩的女浴池。


    一切都太遲了。


    「怎麽樣,看到了嗎?」


    啟治站在樹下問道。


    「……失敗了。我們太遲了。」


    境介從樹上滑了下來。


    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裏,卻沒有任何收獲,士兵們很失望——但又莫名地感到充實。


    「原來如此。這條路線之所以沒有士兵,是因為就算偷窺女浴池也已經看不到任何人了。」


    隻要有一隻猴子去女浴池通知女生,接下來就隻需要設法爭取時間,讓所有人在適當的時間離開女浴池即可。


    那些猴子們是用來爭取時間的。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我覺得很開心。」


    有人小聲地這麽自言自語。


    女浴池、旅館的燈光,還有遼闊的自然風景。


    從高處看到的地球比任何地方還美麗。


    隻要想成是來這裏看夜景,就不會覺得後悔了。


    「也是呢。」


    笑聲在四周回蕩。


    他們已經滿足了。


    他們已經享受了這場冒險。


    「好了,我們去接黑暗騎士同學吧。」


    「真是的,一直跑來跑去的,好累啊。」


    「這些裝備也得還給她才行。」


    男生們像煙火大會結束時那樣,一個接一個地慢慢沿著原路往回走。


    「真是可惜啊。」


    啟治對從大杉樹上滑下來的境介說道。


    境介最初的目的是偷窺女浴池。


    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他現在的目的不同了。


    不,認真說起來,那是比最初的目的還要早出現的目的。


    境介親眼確認男生們都走向山下去迎接黑暗騎士後——


    「真的是——很可惜啊。你其實……是個不錯的家夥。」


    境介如此喃喃自語,把右手手指迅速並攏,然後——貫穿了啟治的腹部。


    這是名叫貫手的招式。


    如果不是高手,是不可能貫穿人類身體的。


    境介將風之力集中在指尖上,讓手刀變得跟劍一樣銳利。


    啟治相當驚訝。


    站在眼前的「朋友」,全身都是紅色的。


    身為使風者的啟治和境介,隻要使用力量,皮膚就會變紅。


    就跟燒熱的鐵塊一樣。


    「你……是老爸派來的嗎?」


    「鞍馬家的老頭子和我可沒什麽關係。」


    啟治以肘擊撞了一下,和境介拉開距離。


    鮮血不斷地從腹部流出來。


    啟治捂住了腹部——傷口迅速地愈合。


    「連這種事都做得到嗎,真是個麻煩的家夥。」


    境介舔了舔沾著血的手指。


    「咦,原來你不會這招啊?」


    「可惡的鞍馬家老頭子。竟然不把這麽方便的招式教給其他家族。」


    「我也沒有學到剛才你用的貫手喔。」


    「沒辦法了——隻好用一擊解決你了!」


    境介縮短了距離。


    他的雙手就等於劍。


    啟治雖然想抓住他的手——但他的手卻以像蛇一樣的柔軟度躲過,瞄準了啟治的心髒。


    「唔!」


    啟治扭轉身體,勉強避開了要害。而且還順便把風之力集中在手臂上,瞄準了境介的腹部。


    但是,境介往後使出了後空翻,又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鞍馬家的啟治,你的確是個天才。但是——你終究隻是在溫室裏長大的天才。沒錯,可以說隻是個吉岡清十郎。但是——我和各式各樣的強敵戰鬥過,一路鍛煉到現在……就跟宮本武藏一樣。吉岡和武藏交戰的結果是什麽……你應該知道吧?」


    境介一邊折著手指,發出響亮的聲音,一邊開口說道。


    他原本是打算用剛才的一擊決勝負的,但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麽好對付,所以便重整了架勢。


    「不好意思,我沒聽過這段故事呢。」


    「………………這可是我為了在和你對峙時說出口而拚命想出來的台詞耶。」


    境介從第一次遇見啟治時就憎恨著他。


    啟治和黑暗騎士艾莉感情很好,長得也比自己帥氣,而且身為老朋友的豐竟然選擇支持啟治,而不是自己。


    境介想要的東西他全都擁有,所以他羨慕得不得了。


    他的拳頭因為憤怒而顫抖。


    但是,握著拳頭是殺不了人的。


    對境介來說,最有效率的攻擊是貫手。


    而且,他也沒有空生氣。


    再過不久黑暗騎士就會來到這裏吧。


    而她應該會站在啟治那邊。


    他必須迅速且立即地——殺死啟治。


    (該怎麽辦……這家夥很強。)


    啟治的額頭和手都冒出了汗水。


    剛才他隻是「湊巧」避開攻擊而已。


    隻要還留有一點意識,啟治就能讓傷口愈合。所以他覺得對方應該會瞄準喉嚨或左胸這類能瞬間斃命的部位。


    因為他如此推測,所以才避開了——並不是這樣。


    他隻是碰巧,真的隻是碰巧嚇到,所以身體才自動躲開了。


    好快。


    他看不見境介的貫手。


    因為像蛇一樣襲擊過來,他連路徑都無法預測。


    以使風者的實力來說,境介的實力的確占了上風。


    逃跑也是個辦法嗎?


    不,不行。隻要一背對他就會被殺掉。


    不管怎麽做,他都隻能等黑暗騎士來幫忙。


    但是,他有辦法爭取到時間嗎?


    「下一次……就是最後一擊了!去死吧!鞍馬啟治!」


    啟治已經做好喪命的覺悟。


    他隻能祈禱有人會來救自己。


    期待著黑暗騎士能夠趕過來。


    不,不管是誰都好。


    隻要有個人回來就好,隻要有個能在這裏斥責境介的學生就可以了。


    啟治氣自己連這麽短的時間都無法爭取。


    境介用力踩著地麵。


    一步又一步地迅速縮短距離。


    境介把一切都賭在這一擊上。


    他要把全部的力量集中在這一擊,使出了全力。


    因為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了,所以他必須使出全部的力量,如果失敗了,就無法再使用風之力。


    而且——他深信著一件事。


    那就是啟治的眼睛無法追上這個速度。


    已經無計可施了——


    確定自己會獲勝的境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的身體和腦袋都很興奮。


    境介現在正在享受殺人這件事。


    就在境介的貫手即將刺穿啟治喉嚨的瞬間。


    啪!


    有一顆跟拳頭一樣稍大的石頭正巧埋在啟治腳邊。


    或許是因為在黑暗中的關係,境介沒有注意到那顆石頭,所以踩偏了。


    結果——境介的腳扭到了。


    「————————!」


    他發出了無聲的哀鳴。


    扭到腳的境介在原地倒了下來。


    貫手隻劃過了啟治的脖子,真是千鈞一發。


    脖子的皮膚被割破,一滴血流了下來。


    「你沒事吧?」


    啟治一時反應不過來,忍不住關心起想要殺死自己的人。


    境介的扭傷嚴重到無法擺出防禦姿勢。


    他就跟遇到對手犯規後想讓裁判舉牌的足球員一樣,抱著膝蓋在地上滾來滾去。


    「啊啊啊啊!痛死了!可惡!」


    非常嚴重的扭傷。


    說不定連骨頭或肌腱都傷到了。


    痛到臉皺成一團。


    痛到辦幾乎沒辦法站起來。


    「在一般情況下,會有人在使出最後一擊時扭到腳嗎……」


    啟治以憐憫的眼神低頭看著境介。


    「這又不是漫畫或動畫!這種事情也是有可能發生的吧!」


    境介盡可能地反駁了。


    這不是誰的錯。


    他隻是運氣不好而已。


    啟治對這樣的境介伸出了手。


    「你運氣太差了啦。因為想要殺人,所以才會碰上這種事。你還是放棄吧。」


    但是,境介拍掉了啟治的手。


    「你應該要死的!你如果不死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雖然聽不太懂,但這是一句殘酷的話。


    啟治困擾地抓抓頭,離開了這裏。


    就算啟治想幫忙,境介也不肯接受。


    一定會有人來幫助他的吧。


    「可惡!就差那麽一點


    點!」


    境介用力敲了一下地麵。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木屐踩在地麵上的清脆聲響。


    「呼,真是千鈞一發。」


    把濕潤的頭發往上梳,穿著浴衣的豐現身了。


    「你!可惡!我就知道事情會是這樣!」


    沒錯,這並不是偶然。


    啟治是被豐給救了。


    「那些猴子也全是你安排的吧?」


    境介明白了。


    明白為什麽作戰計劃會曝光,而且一路上都有伏兵。


    這都是和他們一起構思作戰計劃的豐做的好事。


    豐很擅長推測別人的感情。


    而且,就算是黑暗騎士,也不可能把對她來說是異世界的這個世界的猴子訓練成士兵。


    如果黑暗騎士做得到的話,那艾莉應該也沒問題吧。


    隻因為作戰策略被人看穿,就認為這是noie做的好事,這種想法是錯誤的。


    「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到,我很了不起吧?」


    「為什麽要做這麽麻煩的事情……」


    「因為我還想繼續跟鞍馬啟治當朋友啊。」


    為什麽豐剛才沒有現身呢?


    因為他想讓啟治以為他是普通人。


    理由就隻有這樣。


    「……該死的。」


    境介抬頭看向夜空,哀歎了一聲。


    他果然很羨慕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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