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another


    錄入:江火如畫


    校對:江火如畫


    外頭傳來一陣敲門聲。雖然不知來者何人,但對形單影隻的白仙而言,無論是誰來者是客。他匆忙起身,將被風吹得軋軋作響的拉門拉開。


    就在開門的那個瞬間,一陣強風襲來。白仙不禁暫時閉上雙眼。


    當強風吹過,他再次睜開眼,眼前站著一名年輕女子。


    「您就是畫師先生嗎?」


    《落花之夢》


    靜靜落下的雨滴,不分花草樹木淋濕了大地。被初夏的朝氣喚醒的綠草們蘊含飽滿水氣,花兒們可愛地伸長身軀,在霧氣蒙蒙的雨中描繪出朦朧的色彩。


    這樣的情景帶有些許憂鬱的氣息,但卻有著能吸引某些人的魅力。好比說對於文學或藝術等文藝範疇的愛好者而言,這類景色有時會成為無與倫比的舒心風景。


    是的,比如說─像她這樣的女子,一麵欣賞這這片景色,一麵從山麓沿著坡道往山中前進。


    「真美……」


    千穗凝視著從空中落到地麵的每一滴雨,心想自己的個性果然很陰鬱。大多數的日本人都不喜歡梅雨,但是自己卻是例外。聽著雨滴靜靜落下的聲音內心就會得到平靜,看著被雨滴淋濕的花草心情就會覺得放鬆。


    更重要的是,梅雨之際才感覺自己融入這個世界。像陽光就太過強烈,仿佛讓內心的黑暗麵、依然存在的孤獨感都展露無遺,但是寧靜雨水的寬大卻好似能包容千萬人的黑暗,讓一切溶於水中。千穗非常喜歡這種模糊不清的感覺。


    (嗯……雖然這樣走在雨中有些辛苦……)


    千穗邊用手巾擦拭脖子上的汗水,邊後悔出門前應該把頭發全部盤起來,而不是像現在的公主頭。喜歡的格紋洋裝外披著的針織外套也感覺太熱,猶豫著要不要脫掉。


    梅雨季的山中果然非常潮濕,稍微動一動就汗如雨下,濕黏悶熱讓人很不舒服。


    因為下雨也不能像平常一樣騎腳踏車,隻能從公車站走過來實在是很不方便。


    不過,即使覺得麻煩,千穗的腳步還是往那裏邁進。


    爬上斜坡,穿過花園中茂盛的杜鵑花林就會看到那棟建築。混合日式和西式風格的外觀,散發出不可思議氛圍的玉響圖書館。抵達的瞬間,千穗的神情自然地浮現微笑,因為今天他也在這裏。


    「歡迎你,千穗。」


    比起一般男性稍微高亢、像是微風般的嗓音。當千穗走向圖書館的大門,那裏已經有一位等待著千穗的身影。


    隨意紮成一束的金發、白皙透亮的肌膚。穿著草綠色的寬鬆和服、黑色外套和紳士帽。他是憑依在《落花之夢》的書妖——白火。他輕輕地揮揮手,眼神溫柔地看著千穗。


    千穗也下意識地浮出笑容。應該說是出自本能地感到一股安心吧。隻要白火對她微笑,千穗就有了待在那裏的資格——正因這樣的感受,無論何時都想見到白火,千穗自己也能像現在這樣露出自然的笑容。


    恐怕是因為在千穗最絕望無助的時候,隻有他接受千穗的一切。不但是最為千穗著想的人,而且也一直註視著她。


    「今天我也一直在這裏等著你。」


    「……謝謝。」


    白火一步步走近千穗,靜靜地伸出手。千穗怯怯地牽起手,輕輕地握住。


    「你還好嗎?臉色看起來似乎不太好?」


    「嗯……沒關係的。隻是走過來的路上有點熱。」


    「哎呀,今天下雨呢。這麽說來,你一路上都用走的嗎?」


    「不,我先搭公車到中途才走路。」


    「這樣啊,那就好了。那我們今天要做些什麽呢?星期天的時間應該很充裕吧。先喝杯茶嗎?」


    「啊,說到這裏,今天是有事想拜托你。」


    「哎呀,我很高興你來拜托我呢。是什麽事?」


    「嗯……其實我希望你可以再好好教我一次畫畫。你看之前不是曾經教過我嗎?」


    其實在一星期前,白火開始教千穗畫畫。被白火畫作吸引的千穗,因為希望自己也能像白火畫得一樣好才拜托白火教教她。


    雖說如此,現在還不到可以作畫的程度。課程從基本的用筆方法和畫線方式開始,但是千穗尚未完全學會,甚至連一條線都還畫不好。


    「但是,那個……我還是完全不行……雖然有在家練習,還是不能畫出筆直的一條線。」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我很榮幸繼續教你。」


    不過——


    再次接受白火教導的千穗,很快地就後悔了。


    「輕輕地握住……對,手腕不能亂晃。隻要一點點的晃動都會影響筆尖,隻要不想畫曲線就不能隨意讓手腕動。所以說,想畫這樣的直線時,直接讓手腕往下……最後稍微提起,讓筆離開紙張。你看,這樣是不是就完成漂亮的竹葉?」


    白火的話聲就在耳邊,但是千穗卻沒有回答。


    「畫樹枝的時候……這樣稍微在筆尖用力,最後確實停頓下來就可以喔。這樣一來就能呈現樹枝的質地……你看,像這樣。」


    千穗不是沒有回答,其實她壓根不知道白火在說什麽。當然千穗知道他在教自己畫畫,雖然知道——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千穗的手握著畫筆,白火的手包覆著她,姿勢像是從背後抱著千穗般動著畫筆。而且他的臉就在千穗頭部後方,他的嗓音就在千穗的耳邊,隻要一開口,耳朵仿佛一陣顫動。


    實在是沒有比現在更讓人不自在的姿勢了。從各方麵來說。


    「一開始還是先學會不要太用力畫直線的方法比較好。像這樣筆直往下,啊,這個剛剛是不是已經講過了?」


    白火恐怕沒有其他意思吧,一定是因為千穗說「不知道怎麽樣才能像白火一樣畫出直線」,所以才用他覺得最簡單易懂的方法教學,隻不過如此。


    但是千穗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方式。


    「那個……千穗,有在聽嗎?千穗,我說千穗。」


    「……咦?」


    暫時陷入呆滯狀態的千穗,總算發覺白火的呼喚,回頭看向聲音的出處。


    白火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正看著她,當千穗一回頭,四目相交的兩人之間僅相隔數公分的距離。


    「——!」


    發現這個狀況的千穗瞬間動彈不得。就連呼吸都停止,凝視著眼前的白火眼眸,接著終於回過神,整張臉都漲紅了。


    「啊。那個,沒關係,我都有在聽……」


    慌慌張張拉開距離的千穗雖然這麽說,卻無法隱藏聲音的顫抖。


    白火愣愣地看著這樣的千穗,又把臉龐湊近,訝異地看著她。因為白火的這個舉動,千穗又更大動作地往後退,白火才終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啊……!」


    接著白火突然將手放開,離開千穗身旁。


    「仔細想想這個姿勢很不好說話耶。」


    「什麽……?」


    「真抱歉,我完全沒註意到。」


    「沒關係……啊,你不需要道歉啊……」


    原因絕不是因為不好說話,但既然對方沒有發現,也沒有戳破真相的必要。這樣想著的千穗,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麽慌張,並漸漸拉開距離。


    「但你應該很不自在吧?我應該考慮得更周到才對。」


    「已、已經沒關係了,我們繼續吧……!」


    隻希望白火別再深究這個問題的千穗說完,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地摸摸劉海,把畫筆插回籃子裏。


    雖然白火親昵的舉動不時會讓千穗像今天這樣感到慌亂,她還是找回了兩人相遇當時的沉穩心情。


    甚至是麵對白火以外的人事物也是如此。


    從不可思議的奇幻世界回到日常生活的千穗,雖然會遭遇一些小問題或小風小浪,但大致上過著平穩的日子。在玉響圖書館認識的奇妙書妖們依舊充滿善意,在學校裏也結識了新朋友並融入學校生活。與家人間的關係雖不算完美,但比起以前來得親近許多。


    和父母聊天的機會不但增加,甚至有時還能有說有笑。父母平靜地看著千穗的改變,雖然嘴上沒有說,最近兩人卻常常浮現愉快的神情。


    對千穗而言,這樣的日常生活雖有些許不自在卻很舒適,也希望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白火的彬彬有禮臨時繪畫教室結束後,兩人準備一同享受午茶時光。收拾完畫具,走到一樓茶水間準備泡茶時,千穗發覺有個身影從玄關走來。


    「啊……!您回來了,葦田先生。」


    當千穗發現漸漸走近的身影,就是這座玉響圖書館的館長葦田善郎時,她走出茶水間打了聲招呼。葦田也脫下帽子點頭示意。


    「您今天去買東西嗎?」


    看到葦田手上的和菓子紙袋,千穗這麽問。


    「不是,這是人家送我的。我去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是這樣啊。那一家的點心饅頭很好吃喔。」


    「喔,千穗也知道嗎?」


    「這個時期應該是水饅頭比較有名吧。」


    「你很清楚啊,其實我也很喜歡呢。」


    千穗與葦田因為和菓子的話題聊得很投機,突然的低沉嗓音打斷對話。


    「……這奇怪的味道是什麽?」


    千穗嚇了一跳,害怕地回頭。眉頭深鎖盯著葦田看的白火就站在那裏。


    「白火……?」


    即使千穗呼喚白火的名字,他仍舊沒有把目光從葦田身上移開。


    「葦田,你到底去做了什麽?難道是體內被惡質氣息占據,散發出的怪味嗎?」


    千穗內心想著真是如此嗎?輕輕吸氣聞了聞,但卻完全沒有感覺到。難不成是普通人無法感覺的特殊臭味嗎——這樣推測的同時,她心想自己還真是非常習慣於怪事發生了。


    「喔,真抱歉。我以為已經清除得很幹淨了。」


    「有嗎?我的鼻子都要歪了。」


    「唉呀呀,你的鼻子果然很靈,畢竟你原本是野獸嘛。」


    「你敢亂說話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氣氛看來雖有些劍拔弩張,但千穗最近才知道,原來這兩人平時對話就是這樣。所以千穗也決定不再操多餘的心。


    「所以你到底做了些什麽,又是你最擅長的裝神弄鬼嗎?」


    「差不多是那個意思。對方說一定要借助我的力量,所以我就去幫忙修正封印。」


    「原來如此……所以才沾染了從封印當中泄漏出的惡氣是吧。難怪散發出一種在黑暗中經過長時間發酵的腐臭味。」


    「有這麽嚴重嗎?幸好我的鼻子沒有你那麽靈。」


    「先說清楚,別以為自己沒聞到就可以放著不管。你這樣在館內晃來晃去,我可是很困擾的。等等請你好好清理幹淨。」


    「我知道,別擔心。」


    「說到這,到底是哪裏的封印,居然封著這種東西。」


    「啊啊,那是——」


    葦田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嗓音也比剛剛低微,意味深長地眯起本就細長的雙眼。


    「——你以前住的地方附近。」


    葦田說完的瞬間,白火的身子明顯地變得僵直。


    在旁看著一切的千穗也抬起頭。即使是不了解來龍去脈的她,也知道這件事對白火非比尋常。


    接著白火隻是一動也不動地站著,過了幾十秒的時間,以為他終於吐氣,但他卻用比平時低沉的嗓音呢喃著:


    「……那一帶不平靜是嗎?」


    「沒錯,古老妖怪們仍然在當地作亂。」


    「這樣啊……」


    「而且那一帶的墳墓也還在,我現在還是每年都會去掃墓。」


    聽到葦田的話,白火瞪大雙眼,不發一語地盯著葦田,催促他繼續說下去。


    「夏天也快到了,下個月就差不多得去了呢……對了,白火,現在順便問你。我去掃墓的時候,你有沒有想帶什麽供品讓我轉交?」


    沉默的白火雙眼望著別處,但可以看出千頭萬緒在他的臉上交織。驚愕、動搖、困惑——每一種情緒都很難在平時的他身上看到,千穗不禁感到不安。


    「如果有什麽東西,可以托付給我。不管是信也好、畫也好,什麽都行。」


    「……不,東西就不用了。但如果可以的話,請幫我轉達一句話。」


    「嗯,一句話嗎?一句就夠了嗎?」


    「是的,這樣就可以。」


    麵對感到意外的葦田,白火幹脆地點點頭。


    「隻要說——『很抱歉』,幫我轉達這一句就好。」


    「喔……我知道了。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會如實轉達。」


    「……嗯,拜托你了。」


    說完,白火低頭行禮。


    雖然千穗一句話也沒說,隻是靜靜地聽著兩人的對話,心中卻有非常多的疑問與疙瘩。因為千穗至今對白火、對葦田的一切幾乎完全不了解,也幾乎無法明白他們對話的內容。


    過去剛來到圖書館的時候,曾經因此感到訝異與迷惑。


    但是,現在——


    (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很不好……)


    不僅覺得一頭霧水,也確實有這樣的感受。


    「午茶時間變得這麽晚,真不好意思。」


    斜上方傳來白火道歉的話聲。


    「難得想和千穗度過悠閑的時光,都是葦田害的。」


    白火一麵開玩笑般的抱怨著,一麵熟練地在壺中盛裝熱水。千穗倚靠在茶水間的牆邊,心不在焉地看著白火泡茶的身影。


    「千穗,你喝紅茶加檸檬吧?我放一片喔。」


    白火獨自說著,將切好的檸檬片放在千穗的碟子上。等待茶壺旁的沙漏的沙漏完,就將紅茶註入兩個杯子中。


    「……好,完成了。那我們走吧。」


    他很快地把茶壺和沙漏收拾幹淨,終於轉過頭來。但看到千穗臉上表情的瞬間,他不禁歪頭。


    「咦……千穗?」


    雖然白火把臉湊近問著,千穗卻依然靠著牆沉默不語。


    「怎麽了嗎?千穗,你的臉色很不好。」


    白火露出擔憂的神情。看到這樣的神情,千穗明白他是真心擔心自己,但依舊沒有辦法馬上掩飾自己的心情。


    心中有兩個想法不斷在翻騰,該問抑或不該問?


    說實話,白火剛剛與葦田的對話讓人非常在意。


    但是那個話題也許——光是看到方才白火的反應,便知與他個人有十分密切的關聯。恐怕是連他自己也不願意回憶起的事。


    「那個……你還好嗎?」


    白火稍微彎下身,對上千穗的視線。麵對近在眼前的白火那雙琥珀色眼眸,千穗實在無法繼續忍下去,回過神時話已經說出口:


    「白火,你沒有什麽覺得很辛苦的事嗎?」


    「咦——」


    麵對突如其來的詢問,白火瞬間愣住。


    「你說我……嗎?」


    「對,你總是擔心我的事情,但是我有時候也想擔心你啊。你是不是也有什麽煩心的事呢?」


    「啊哈哈,謝謝你。但真的沒關係的。」


    「可是——」


    如果有所隱瞞,希望能說出來。有所顧慮,希望能說出口。這樣想著的千穗正要繼續說時,白火卻搶先一步開口:


    「比起這件事我更掛念千穗你。你才是有什麽煩惱嗎?最近如何呢?」


    「如何……我的事就擱在一邊吧。現在你的事情才是——」


    「不,不能擱一邊。千穗的事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甚至連自己的事情都可以毫不在乎。所以就別管我的事了,讓我聽聽千穗的事吧。」


    白火說完微笑著摸了摸千穗的頭。一旦被這樣對待,也隻能照他說的話去做。


    「學校、朋友、還有家人,都順利嗎?沒有令你擔心的事嗎?」


    「沒有,我也真的沒什麽事。」


    「真的嗎?如果有事請盡快跟我說。雖然我能做的不多,但還是希望在事態變得更嚴重前幫助你。」


    「我說了沒事的,不需要那麽擔心。」


    「千穗說的沒事很沒有說服力。你看你總是勉強自己,獨自承擔所有煩惱不是嗎?」


    「那是之前吧。現在已經不會了。」


    「學校呢?和朋友之間相處得融洽嗎?」


    可能是認為問得太籠統也得不到答案,白火又問得更細了。這樣一來,千穗就得一個個回答問題。


    「說了沒事!現在不隻是社團同學,和班上同學也相處得很好,朋友也變多了。」


    「那家人呢?有跟家人好好說話嗎?」


    「家人也相處得很好!和父母的對話也比以前多了。學校的事、社團的事、還有這間圖書館的事,所以真的沒有問題。」


    「這樣啊。」


    白火雖然點了點頭,卻似乎還是沒有完全放心的樣子。


    「怎麽了嗎?」


    「隻是有一點覺得奇怪。我剛剛問你家人的事,但你隻回答父母吧?那你弟弟怎麽樣呢?」


    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問題,千穗愣愣地張著嘴巴。


    「我是說弟弟秋人啊。最近千穗雖然常提到父母,卻完全沒提過弟弟的事。現在你們姐弟之間還是有隔閡嗎?」


    千穗眨了眨雙眼,想著秋人的事。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我們沒有吵架也沒有不說話……就是很一般。」


    「嗯,那昨天弟弟看起來怎麽樣呢?」


    「咦?」


    「你們說了些什麽,或是晚餐後做了些什麽。如果可以的話請告訴我。」


    千穗再度陷入認真的思考。


    但卻進行得不順利。因為想不起昨天和秋人發生的事。姐弟倆的確同桌吃飯,感覺飯桌上也聊了一下,但更具體的事情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不,不隻如此。仔細想想前天、大前天,千穗也不知道秋人做了什麽。剛剛進入中學的他在學校的生活、他喜歡什麽、他不喜歡什麽、他每天都在想些什麽——千穗都一無所知。


    「……難道說,你都想不起來?」


    「湊、湊巧而已。昨天吃完晚餐,剛好有要寫完的作業,所以我就直接回房了……我隻是不太記得而已。」


    雖然為了敷衍了事才這麽說,內心卻有些不自在。


    (這樣說來,我跟父母的對話雖然增加了,和秋人卻不是嗎……?)


    事到如今才發現,心情變得有些不安。但要是說出來,白火一定會窮追猛打地追問。總而言之現在先裝出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


    「所以說……沒事的。真的沒有什麽擔心的事。」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


    「嘻嘻,請別生氣啊。真的沒事當然是最好的。」


    「我的話題就到這裏吧。下次換我聽聽白火的事。」


    回歸正題之後,千穗拉著白火的衣袖。


    「如果你有煩心事,不論任何事我都很願意聽的。嗯,雖然我沒有自信可以幫你解決……但聽你說是沒問題的。你都沒什麽事要說嗎?」


    但是麵對元氣十足的千穗,白火的臉色卻沉了下來,感覺有些困擾。


    「不,沒事喔。我沒什麽特別要說的。」


    「可是——」


    「沒關係,千穗不需要為我的任何事情擔心。我不想給你帶來困擾,所以請無須掛念。拜托你了。」


    白火邊說著邊低下頭。看到這個情景,千穗沒來由地感到胸口一陣刺痛。


    (拜托不用擔心,這——)


    也許他是考慮到千穗的心情才這麽說,但是語氣就像拒人於千裏之外。


    「啊……茶都涼了。我再去泡一壺新的吧。」


    白火獨自點頭,再次開始泡茶的準備。


    千穗走出茶水間,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外頭依舊滴滴答答地下著雨。雨滴不斷從灰色天空中落下,淋濕地麵。


    (說不定……從以前到現在,什麽都沒有改變。)


    從剛與白火相遇至今的這段時間,他極力避免提到跟自己有關的話題。除了他不可能主動開口,即使千穗拋出疑問也總是轉移話題。


    唯一得知的事實僅有他無法離開圖書館,但這是為了讓千穗遠離才說出口,絕非他主動告訴千穗。


    所以,也就是說——千穗直到現在,即使像這樣每天和白火一同相處,卻依然對他一無所知。


    (這樣……果然很奇怪吧。)


    當然也不是一直以來都沒發現這個事實。隻是不想深入去思考。因為千穗曾經被白火拒絕過一次。


    由於千穗的主動才和好的兩人,雖然和好如初,卻不知道哪一天白火又會再度拒千穗於門外。這樣的想法讓千穗感到非常恐懼又坐立難安。正因如此,她才裝做一副沒有發現自己與白火的關係是多麽不穩定。不過像這樣逃避現實的作法也已經到了極限。


    (不知為何感覺非常不好……有預感會發生不好的事。)


    看到鬱悶的光景,心情也隨之更為低落。


    如果隻是因為眼前景色影響心情就好了,千穗漠然地想著。


    但是事情發展卻與千穗的期待相反,她所擔心的事正一步步成為現實。


    那是進入梅雨季不久的某一天。難得沒有下雨的那一天,放學後,千穗的美術社活動也結束,去了一趟圖書館後,她踩著平常愛用的紅色腳踏車在天黑前回到家。


    但是當她停好腳踏車,走近玄關時,發現家裏的情形跟平常不太一樣。從大門的另一端可以聽到說話的聲音,不時夾雜著嚴重的咳嗽聲。


    覺得奇怪的千穗打開家門。


    眼前是爸爸、媽媽和弟弟三人的身影。明明已經要天黑的這個時間,站在玄關的三人卻一副要出門的模樣。


    「啊……千穗。」


    發覺事態異樣的千穗呆呆地站著,母親靜子才總算發現千穗的到來。


    「你回來啦,太好了,我還在擔心有點晚呢。」


    這樣說著的母親帶著許多行李。除了平時購物用的托特包,另一隻手還提著大大的紙袋。父親公人也一樣,提著一個塞滿物品的紙袋,手搭在秋人肩上。


    「那個,真對不起你才剛回來,其實我們現在得要去醫院。」


    「……去醫院?」


    「嗯,其實秋人剛剛從學校回家的時候,發作得很厲害。雖然吃了藥觀察,卻還是沒有起色。隻好去急診室請醫生看看。」


    「所以……現在就要去嗎?」


    「對,隻不過因為是急診,所以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晚餐我有準備了,千穗你先吃好嗎?」


    千穗沒有點頭卻皺起眉頭。


    「丟下你一個人吃飯真對不起。對了,因為真的不


    知道幾點才會回來,如果太晚的話,你就不要等先睡喔。」


    簡短解釋之後,母親穿好鞋抓住門把。麵對馬上就要出門的家人,千穗隻是手足無措。


    正當此時,秋人突然嚴重咳嗽。比千穗還小一號的身體彎曲,捂著嘴痛苦地咳著,看到這樣的秋人,千穗想起前陣子與白火的對話內容。千穗對弟弟的事一無所知。


    至少應該對弟弟說些什麽,就在千穗正要開口的時候。


    「對不起啊,那我們會盡早回來的。」


    「啊——」


    「記得門窗關好,我們走囉。」


    三個人馬上就要轉身離開了。


    「路上小心——」


    千穗隻能目送他們。千穗默默看著把自己獨自留在黑暗家中,轉身離去的三人背影。


    (該怎麽說呢……不上不下的感覺嗎……)


    前陣子與白火對話時產生的不安感,正在慢慢成形。現在自己麵臨的情況,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正在一步步地開始變成有感的現實。


    和家人之間的對話的確變多了。尷尬的感覺也消失了。但是還處在剛剛開始變化的階段,並非有了明確的改變。秋人的健康狀況一如以往般不好,生活環境雖然改變,但是病情卻尚未有顯著的改善。


    (這樣的話……結果就和以前一樣。)


    今後這樣的情形如果持續發生,隻會重蹈覆轍。被留在家裏的千穗和三人之間依然有無形的距離。剛要被填補的隔閡再度變深,千穗又再度與這個家格格不入。


    察覺到這個事實的同時,千穗緩緩地望向玄關毛玻璃的另一端。難得的晴天又再度充滿梅雨的潮濕氣息。


    結果,父母帶秋人去醫院的那一晚,母親與秋人並沒有回家。


    聽到有人回家的聲響而蘇醒的千穗,發現玄關隻有父親的身影。千穗揉著眼走近父親,疲憊不堪的他對千穗說:


    「秋人又要住院了。」


    秋人的病況似乎非常不樂觀,在急診接受診療後立即決定住院。母親在醫院陪著他,而隔天要上班的父親則先返回家中。


    聽到父親的話,千穗沒有回應。待父親解釋完整個狀況後,隻說了句「這樣啊」就走回房,告訴自己什麽都不要去想,又再度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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