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安沒什麽好收拾,行李也就是幾件改父親舊衣服,書籍早被她塵封好,家裏再沒什麽好記掛。唯一讓她特別意,是一支木簪,為父親清理遺物時他枕頭下發現。


    木簪做工有些粗糙,上麵刻字卻非常娟秀,是標準簪花小楷。奇是,刻字後一筆與整個字體風格截然相反,落筆十分鋒利,筆畫深入木心,顯孤冷絕決。


    上麵刻是一首七言,描述是兩隻相依相偎燕子幸福地生活簡單溫暖巢裏,不料某日遊來一條毒蛇,毒蛇吐露著殷虹芯子,巨尾一掃便將暖巢擊潰,巢中稚子啼哭,弱小燕無力抵抗蛇凶殘,終勞燕分飛,遠隔雲端。寫到這裏,是滿滿地無力,但主人卻這時筆鋒一轉:縱使長蟲身遮天,也叫冤魂撞閻殿!


    雲安握緊木讚,眉頭緊鎖。能被爹珍而重之東西,一定是娘留下。詩後明明表達是寧死不屈堅貞,它主人卻為什麽一轉身就另嫁他人?


    雲安想不明白,便將東西仔細收好放包裹裏。


    胡語從興奮過後就忙得不行,連夜為她做了件衣服,又將家裏幹糧都為她裝上,一整天又是哭又是笑,即為她解了燃眉之急高興,又舍不得她走,這一去,就當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了。


    臨走那天,胡語將她送到鎮口,拉著她手再次叮囑了她很多體幾話,後猶豫了很久才用輕鬆語氣道:“小安,到了外麵,幫我留意下我家那口子消息吧。”


    胡語說這話時候是努力笑著,雲安卻看到了她眼角了淚花。胡嬸丈夫從軍十幾年,剛開始還有消息傳回來,近幾年就徹底失去了音訊,家裏人連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胡嬸一個獨居女人拉扯著孩子,其中許多難堪與艱辛都不足為外人道。


    胡語又沉默了會兒,終於將這些天幾次欲言又止話說了出來:“小安,你上次到京城,可有見到他?”


    雲安自然知道她說他是指溫簡,她老實搖頭。


    胡語拍著她手苦口婆心地勸:“小安,聽胡嬸一句,溫公子家事人品皆沒得挑,這樣人啊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若是有機會京城見到他,你可一定要把握住。”


    雲安有些無奈,但馬上就要分別了,她也沒必要反駁她,因此下,胡語無論說什麽她都笑著點頭,等她絮絮叨叨地念完,馬車也就啟程了。


    胡語拚命向她揮手,看著遠去馬車,扯著嗓子大喊:“小安,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啊……”


    雲安坐馬車裏聽到這話,鼻尖忽然一酸,她猛地起身推開窗戶,邊使勁揮手,邊用力地笑,直到完全看不到熟悉縣城,才軟軟地坐下來。


    “別再裝模作樣了,都已經遠了。”車廂裏坐著另一個女子此刻冷冷出聲,厭惡地看著她。


    這次比試,譚縣就兩人通過,一個是她,一個是縣太爺侄女,金妍妍。


    雲安低頭片刻,等平複好心情,她才抬頭看向對麵女子。金妍妍不喜歡她一點不奇怪,金家是富得流油大商家,她經常到她舅舅家探望,自小與她表哥關係要好,溫簡上門求親被父親打成重傷,她心裏自然不會高興。隻怕還想著她傅雲安一介平民根本當不起她表哥半分寵愛吧?


    見她不說話,金妍妍譏諷道:“難怪你當初看不上我表哥,原來是存了這心思。傅雲安,看不出來你誌向如此高遠啊!”


    枉費她曾經還那麽佩服她,鼓動表哥去提親,原來什麽文采什麽風骨都是裝,骨子裏就是一攀龍附鳳人!她爹剛死就忙著把自己嫁出去,也不想想憑她身份哪有可資格入住王府!


    這心思?什麽意思?雲安疑惑地看著她。她討厭她可以理解,但這諷刺內容她著實是沒懂。“金小姐,請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金妍妍嗤笑,還跟她裝呢。


    “什麽意思你自己心裏清楚。”冷冷說完,金妍妍側頭便寬大車廂內躺下,頭還厚厚毯子上噌了噌。嗯,王府東西就是不一樣,比爹爹托人買所謂上等貨舒服多了。


    雲安看著她拒絕交流背影,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是什麽意思?無緣無故也不會說這樣話吧?還有,金家財力雄厚,她們眼裏一千兩算得上天價,金家小姐眼裏應該什麽都不是吧?她為什麽參加?應該不會無聊到隨便玩玩吧。


    可惜,沒有人給她解惑,金妍妍一開口就是冷嘲熱諷,隨時侍衛都訓練有素,態度恭恭敬敬,口風卻極緊,除了必要生活常事輕易都不開口。


    王府自然不會食言,一到紅川城便給了她們一百兩銀子。分發人還承諾如有需要他們可以派人為他們將銀子送回家,她們隻要安心準備比試就好。雲安將其中八十兩托她們交給胡嬸,再將剩下二十兩仔細收好。


    到了紅川城雲安才看到這場比試真正規模:上百輛一模一樣馬車山莊外收尾相連,三三兩兩女子陸續搭著侍女手從車上下來,訓練有素侍女們山莊門前一字排開,一個整齊一致曲膝禮都能把沒見過世麵女孩嚇住,嬤嬤們服飾考究,麵容嚴肅,目光凜然攝人。


    光那條站滿侍女淡金色迎賓路,就走得不少膽小姑娘手腳酸軟額頭直冒虛汗。上百號女人一起,竟然鴉雀無聲。


    “真沒見識。”金妍妍旁小聲嗤笑。


    雲安瞬間就感覺到了一道犀利目光,來自挺身立旁邊一位嬤嬤。她速給了金妍妍一個眼神,低聲道:“不過是還沒習慣。”然後強行捏著金妍妍手心,將之拖走。


    金妍妍雖然不是官宦之女,但家裏有錢,從小就要什麽有什麽,眼界自然高。但這姑娘被寵得有些過了,知道壓低聲音,怎麽就不能忍住不開口?


    山莊外麵場地開闊,山莊內裏是格局龐大。亭台樓閣依山而建,水榭遊廊迂回蜿蜒,有假山頑石、奇花異草,碧波上還架了個出水麵丈高歌台。


    雲安與金妍妍被分到了同一個房間,雲安低頭整理東西,金妍妍一進屋就到處觀看,臉上帶了幾分笑,湛湛有聲道:“這才叫真正權貴啊,瞧瞧這山莊多氣派。我爹看上這地方很久了,一直沒弄到手,人家不過一句話,就為了個比試買下了紅川城氣派山莊。”


    雲安無奈地搖搖頭,也不接她這話,而是提醒道:“金小姐這山莊中切莫再那麽人語了,這裏人,看起來都不太好惹。”


    “怕什麽,不過就是幾個奴才。”金妍妍不以為意,回頭看到收拾完自己簡單行禮,已經幫她整理床被人,不買賬道:“別以為幫點小忙我就會感激你,傅雲安,隻要有我金妍妍,你就休想奪冠!”


    雲安回頭看了一眼,金妍妍長得杏眼桃腮,無論是發狠還是生氣眼睛都瞪大大,她不知道看別人眼裏凶不凶狠,反正她覺得還稚氣地有些可愛,就像當初常常跟她身後滿口雲姐姐地叫,不停誇讚自家表哥小姑娘一樣可愛。妍妍那時才十四歲,如今已經十六了,小姑娘長大了。


    雲安笑了笑,走過去鼓勵地拍拍她肩膀,很有氣度地道:“管放手去做吧,你有那本事就行。”看著金妍妍憤憤瞪大眼睛,她笑著回到自己床上。


    “傅雲安,你別看不起我,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隻會跟你屁股後麵問東問西金妍妍了!”金妍妍氣勢十足丟下這句話,扭頭就走,才不要跟她呆一個房間裏!</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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