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人說到“侍奉”兩字的時候刻意加了重音,語氣裏帶上了幾分暗示和曖昧,一雙小眼睛眯了起來,顯得格外輕浮和猥瑣。


    君遷隻以為他是來尋仇,猛地聽到他說了這麽一句,一時間居然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幾年係統每年都會扣掉她一比數額不菲的俠義值用來讓她的身體正常生長,現在看起來大概是介於萬花蘿莉和禦姐之間的容貌。萬花的人設自然是無可挑剔的,君遷也知道自己的長相是漂亮的,但不知道該說是巧還是不巧,她每年出門在外的日子雖然都不短,偏偏這卻還是第一次碰到見色起意的,乍一聽這話,難免有些意外。


    但君遷也不傻,愣神隻是那一刹那的事,愣過之後,馬上就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頓時怒極反笑:


    “跟你學醫?學什麽?怎麽下毒勒索錢財麽?”


    少女說話的時候語帶譏諷,眼角卻是微微挑起,帶出了一股說不出的風流,看得男人心頭一陣火起,卻偏又因為她話裏毫不遮掩的嘲諷惱怒不已,“啪”地一下合上了扇子,一張臉因為怒氣而顯得有些猙獰:


    “君姑娘初出茅廬不通人情,想來是家中師長未曾教導,我看今日就由我來代勞吧!”


    “替我家中師長代勞?”君遷原本還在把玩著玉笛的手指微微一頓,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的神色陡然一變,眼神一瞬間淩厲了起來,視線直指對麵的男人,低聲嗤笑,“就憑你也配提我的師長?”


    ——真是笑話!君遷自認從沒有恃才傲物,卻也絕不會妄自菲薄,她一身醫術傳自藥王孫思邈,穀中師長無一不是一代高人異士,品性意氣又豈是他所能相提並論的?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地號稱為自己的師長代勞?!


    少女周身的氣質陡然一變,原先的纖細溫婉頓時蕩然無存,男人一時間竟然被她的眼神看得心中一涼,有一瞬間的猶豫,但到底還是色-心和先前的怒氣占了上風,當下就是一拍桌子,厲聲喝道:


    “把人給我帶回去!”


    君遷冷笑一聲,精致的玉笛在手中翻轉了一圈,已是牢牢地握在了掌中,那幾個打手還尚未來得及動作,少女已經拍案而起,幾乎是同一時間,另一側桌上的兩個青年也已經握劍在手,霍然站了起來。但君遷和這兩人的動作再快,也快不過另一道突如其來的劍芒,君遷隻聽見了一聲清冷平靜的低喝,隨即就是一陣寒光晃過眼前,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張大夫”已被一劍封喉,摔在地上出了“嘭”的一聲悶響,眼看就是不活了。


    君遷一怔,側過頭——果然就見到了那個熟悉的白色身影,手中一柄烏鞘長劍閃著懾人的寒光,此刻正將血從劍身緩緩吹落。


    毫無疑問,來人正是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從不偷襲,剛剛那一聲低喝想必就是在提醒對方自己的存在吧。


    西門吹雪的烏鞘劍不愧是神兵利刃,劍身不染血氣,西門吹雪隻是這麽輕輕一吹,所有的鮮血都立時從劍尖低落,沒有半分遺留。


    吹落鮮血,西門吹雪的視線在君遷身上微微一頓,旋即就轉向了早已被這一通變故給驚呆了的打手們,握著劍柄的手微微收緊,眼看著就是準備繼續出手。君遷來不及多想,幾乎是本能地傾了身子,伸手按住他握著劍柄的手背——以君遷和西門吹雪的武功差距之大,這一阻,無疑就像是蜉蝣撼樹,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西門吹雪居然並沒有躲開,反而就讓她這麽阻止住了自己的動作。


    君遷的動作完全就是下意識的,匆忙之間根本就什麽都顧不上,傾著身子重心不穩,冷不防就被擺在一旁的凳子給絆倒,登時就是一個趔趄向前撲去,西門吹雪伸手,攬著她的腰往後一帶,這才終於穩住了她的身形,微微低頭,視線停留在她仍舊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上。


    酒樓中的氣氛早已凝固,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兩人相疊的手。酒樓明明就處在鬧市之中,卻安靜得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清晰聽見。


    就這麽僵持了幾次呼吸的時間,終於有人打破了沉默——出乎意料地,先開口的人居然是西門吹雪。


    “醫人不得恃己所長,專心經略財物。”西門吹雪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他說的這句話,與萬花穀的入穀誓言一樣,也是出自於藥王孫思邈的《大醫精誠》,意思是,醫者不能仗著自己身懷醫術,就一門心思地借此求財——很顯然,那個“張大夫”就是犯了這一條。


    《大醫精誠》這一篇,君遷早就倒背如流,一聽就知道西門吹雪大概是已經來了一會兒了,把剛才他們之間的對話都已經聽在了耳中,所以才會一出手就要了他的命,也會想要對那幾個打手繼續出手。


    作為一個醫者,君遷最恨的就是醫者無德,雖然自己原本並沒有殺他的打算,但他現如今死在西門吹雪手下,君遷也並不覺得同情——她是醫者,但也是江湖人,並不反對拔劍除惡。何員外的毒雖解了,身體卻到底是被毒素浸潤了足足半年,身子大不如前。若是放任不管,那“張大夫”還不知道會害多少人家。隻是……


    君遷的手仍舊覆在西門吹雪骨節修長的右手上,輕歎了口氣,仰起頭,毫不退縮地和他對視:“這幾人不過是聽命行事,雖也有過,卻罪不至死。再者,酒樓內死的人若是太多,店家隻怕難做生意。”


    西門吹雪低頭,和她對視了一眼,並沒有說話,君遷卻像是看懂了些什麽似的收回了手,果然,西門吹雪下一刻就已經還劍入鞘。君遷鬆了口氣,再抬眼卻是微微一僵——剛才僵持著沒有注意,現在放鬆下來了,她才意識到之前西門吹雪扶了她一把之後並沒有鬆手,她現在還靠在他的懷裏!


    不是沒被他抱過,但那都是前幾年的事了,這兩年她一直沒病沒災的,沒什麽需要他像之前自己受傷時一樣抱著走的時候,再加上她現在也已經成年了,兩人還真是許久都沒有過這麽親密的動作和距離了。君遷伸手捋了捋頭,有些尷尬地輕咳了兩聲,從他懷裏退出來,轉身看向那幾個已經瑟瑟抖、連話都不會說了的大漢,一抬手,手中玉笛毫不遲疑地依次直點他們喉間的穴道,那幾個大漢頓時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少女指尖輕彈,五顆藥丸已經彈入了每個人的嘴裏,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藥丸就已經被本能地咽了下去。


    那幾個大漢頓時麵如土色,為的一人壯著膽子想要喝問,一開口卻就緊張得一陣結巴,險些連話也說不完整:“你你你你給我們吃了什麽?”


    “沒什麽,毒藥而已。”君遷不以為意地轉了轉手中的玉笛,見那幾人仍舊驚疑不定,頓時就勾了勾嘴角,淺淺一笑,“不相信的話可以按一按自己的心口,是不是很疼?”


    那幾個大漢果然依言伸手一按,頓時大驚失色:“姑娘,我我我們也隻是聽命行事……”


    “我當然知道,要不你們現在也已經和他一樣了,”君遷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屍體,挑眉,“我聽說你們跟著你家老爺,仗勢欺人的事也沒少做吧?這毒一年後才會作,一作則必死無疑。我會將解藥放在何家,一年後是不是給你們解毒,全看你們這一年的所作所為。當然,如果一年後得了解藥卻又故態複萌……”


    君遷說到這裏頓了頓,冷笑一聲,沒有再接下去,對麵的那幾個大漢卻已經是滿頭大汗地連稱不敢,君遷也不想和他們再多做糾纏,點了點頭,揮手:“把你們家老爺帶回去葬了吧。”


    那幾個大漢哪裏還敢多待,頓時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點頭,抬起地上的屍體,一溜煙就沒了人影。君遷視線一轉,落到了正有些惶恐地站在樓梯邊的酒樓掌櫃的身上,歎了口氣,想了想還是又抬腳往樓梯口又去。


    “掌櫃的,不好意思,我們並不是有意鬧事,”君遷伸手,遞過一錠銀錠,“這些就權做補償吧。”


    “姑娘,不瞞你說,剛才那些人平日裏確實沒少仗勢欺人,你們是為民除害,我怎麽還能收你的補償……”


    “那這樣吧,”君遷打斷掌櫃的話,把銀子塞進他手裏,笑著眨了眨眼,“剛才桌上拍來拍去的,菜都糟蹋了,麻煩重新再上一桌吧,我要請朋友吃飯呢。”


    掌櫃這回沒再推辭,點頭應下,轉身就催促著小二收拾桌子重新上菜。君遷回到桌前坐下,看著已經被清理一空的桌子,撐著下巴歪著頭看向白衣的男人,眉眼含笑:“西門,真巧,我請你吃飯吧?”</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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