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這日,陸從袛私下同夏嫵念見了一麵。


    是在平膳坊,對夏嫵念來說,這算是他們定情的地方,但對陸從袛來說,這地方最不會被人發現,雖說是定了親的,但在成親前被人發現私下見麵,總歸是對姑娘家名聲不好。


    “聽聞夏大姑娘有意與都察院禦史中丞家的嫡子定親,想來最近夏府中應有事端,可影響了你?”


    夏嫵念隻是坦然一笑:“咱們的親事都定下來了,他們即便是聲勢鬧的再大,也不成什麽事。”


    陸從袛喜歡她這副心性,處變不驚,這才是嫡妻該有的本事。


    他頗為滿意地點點頭:“若是真有什麽事,你也不必擔憂,隻需把消息帶給我,我定會幫你解決。”


    夏嫵念對著他笑。


    他欣賞她的心性,她又何嚐不喜歡他的維護?


    她這麽多年來單打獨鬥,也是希望能有人來倚靠,希望能有個後盾才是,誰又能鬥爭一輩子去。


    頓了頓,她主動開了口:“之前李媽媽的事,對不住了,文盈姑娘可還生我的氣?”


    “無妨,她不記仇。”


    夏嫵念眸子閃了閃,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慢慢撫了撫自己的胸口:“這便好,我就怕同文盈姑娘生了嫌隙。”


    陸從袛抿了口茶,稍稍停頓一瞬才道:“新府邸年前便能修繕,隻是你嫁過來後,還需在陸府住一段時日,我才能帶你分府別住,想必這幾日張氏定會對你使手段,防不勝防,若是我不在,還需你自己先行應對才是。”


    “無妨的。”夏嫵念輕輕搖了搖頭,“陸夫人同我母親是一類人,都是心中有惡念,偏要禍水東引,坐山觀虎鬥,我在母親手中生活了這麽多年,自是能應付得來陸夫人的。”


    陸從袛點了點頭,又同她說了些婚事,這才準備離開。


    夏嫵念站起身來準備送他,並身走著的時候,她下意識伸出手來,她想同他更親近些,即便是拉拉手也是好的。


    隻是在她即將觸碰到他的時候,卻被他側身躲開來。


    甚至陸從袛還站定了身子,將手背到身後去,頗為詫異地盯著她:“姑娘這是?”


    本該是順其自然的親近,就如同尋常私會的男女般,即便是不做什麽過分親近的舉動,也會拉著手,說些情話。


    但彼時被陸從袛這般盯著來看,竟是叫她生出了些僭越的念頭,好似她越過了男女大防,做了不該的事。


    夏嫵念尷尬地收回了手:“方才……有些沒站穩。”


    陸從袛輕嗯了一聲:“姑娘小心些,臨近年關,身上若是帶傷便不好了。”


    夏嫵念暗暗咬了咬舌,沒說話,但腦中卻是控製不住想起他順其自然拉上文盈手的模樣。


    嫉妒與怨恨會叫人入了歧途,反倒是容易行差踏錯,失了謀算。


    夏嫵念深吸了一口氣,麵上依舊掛著得體的笑意,甚至在他這話說完後,眼底還流露出感謝與羞赧:“公子放心罷,我怎麽舍得叫公子多分出心神來擔心我呢。”


    她話說的親昵,卻也是自然,叫陸從袛雖是愣了一瞬,但對上她坦然的視線,便也沒多想什麽,隻是點了點頭,應下了她的話。


    夏嫵念沒親自送他,哪裏有姑娘家上趕著送人離開的道理?難免在他麵前跌了身份,但她卻站在二樓目送他,擺足了在乎他、不舍他的模樣。


    她對自己還是有些自信的,她自信自己的容貌、規矩,甚至於這麽多年來在高門大戶之中養出來的脾氣秉性、名聲才名,她才是同陸從袛最為相配的人。


    他早晚會知道她的好,隻是時間問題罷了,文盈得了先機,在陸從袛未曾經過女子的時候,來到了他身邊,而她呢?日後在他身邊,慢慢滲透到細枝末節的地方,日久天長,自然便能取代文盈的位置。


    慢慢來,她不急於這一時。


    這年過的很快,年三十的時候,陸從袛終於到了休沐的時候。


    往年陸從袛是有些執念的,他不喜同陸家人一起過年,但陸家人偏要用一堆規矩壓著他、逼著他去,他幹脆也就去了,甚至偏要鬧出事來,自己過不好年,也不要叫陸家人過得好。


    但今年不一樣了,他私心裏是想自己在院子裏過的,身邊有信得過的忠仆、在乎的長輩,還有心中惦記的女子,他早已沒了心思去給別人使不痛快。


    陸家也是很給麵的安生下來,沒人在院子裏打擾他們,應當是因為他如今在朝中勢頭正盛,沒人敢來觸他的眉頭,就連他那個爹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文盈正在院子裏同阿佩一起放鞭炮,她膽子小,怕的很,但阿佩不怕,她隻管捂著耳朵等著阿佩點燃鞭炮後向自己跑回來,再開開心心看著鞭炮劈裏啪啦炸起來。


    她拉著阿佩道:“你給我拜個年罷,拜年有紅包拿。”


    阿佩嘴巴要翹到天上去:“你把銀錢看顧的同命根子沒什麽區別,還是算了罷,你也沒比我長幾歲。”


    文盈被她說的臉紅:“這不一樣的,你若是不跟著我,跟了哪個主子都少不得錢花的,我自是不嫩虧待你。”


    頓了頓,她執著道:“但你得給我拜年,你給我拜了年,我給你的便是壓歲錢,保你一年平安的。”


    阿佩被她說的心裏暖洋洋的,也難得沒跟她嗆聲,規規矩矩給她施了個萬福禮:“好好好,奴婢給我家姑娘拜年了,願我家姑娘日後事事隨心意,年年得好運。”


    文盈笑得開懷抱,從懷裏拿出來一個大大的紅封,沉甸甸的,阿佩險些沒拿住。


    她第一次給人包紅封,往年都是得夫人賞的,但夫人又能賞多少呢?還不是看中誰,便多給誰些,想當初,還是文憐得的最多。


    “你怎得不給我拜年?”


    大公子的聲音陡然從身後響起,叫文盈也是一愣:“您怎得沒去前院?”


    “我若去了前院,誰給你紅封?”


    文盈麵上揚起笑來,幾步到了大公子麵前,說了幾句吉祥話。


    陸從袛被感染著也露出笑來,將紅封放到了她手裏。


    他難得覺得,喜歡錢財的女子,也並非滿身銅臭,也自有可愛之處。


    “從明日起,給你月利多漲一兩銀子。”


    文盈一怔,隨後便喜上眉梢,緊接著,大公子當著她的麵,又拿出個紅封來。


    “這是夏五給你的,過年了,也討個好彩頭。”


    文盈心裏一咯噔,笑多少有些僵在臉上,看著公子手中的紅封,遲遲不敢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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