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珍珠瞪著楚留香,大聲道:“那南宮靈和你是朋友,我卻與你素昧平生,你不幫他反而來幫我,這究竟是為了什麽?”


    宋甜兒在一旁默默地想,因為南宮靈和楚留香不過是酒肉朋友,這種朋友滿天下都是。且楚留香既然已經救了你一次,又豈會不救你第二次,此時你雖是個俊美的“少年”,在他心中卻已是需要保護的人。


    楚留香苦笑道:“我不幫他反而幫你,隻因為他是個要飯的,窮得很,而你卻是個有錢的人,所以我要拍拍你的馬屁。”


    宋甜兒依舊板著一張臉,心裏卻是連連吐槽。我們天朝人民都知道乞丐是一門多麽富裕的行當,多少新聞媒體報紙雜誌報道乞丐白日跪地行乞、破衣爛衫,夜裏出入豪華賓館、月收入幾十萬。丐幫這個商業行會,哪怕在現代也有它的蹤跡,每一塊地盤都有一個“幫主”,在“幫主”的地盤上,乞丐們行乞得來的收入必須全數上交,交由幫主保管,在特定時候才分給下屬一些。


    這樣的一個幫主,往往資產上百萬甚至上千萬,而南宮靈身為天下第一幫丐幫的全國總裁,他的身家恐怕隻有用億來計算,如果現在列個福布斯,南宮靈絕對榜上有名。


    這樣的一個人,“窮要飯的”幾個字怎麽能概括得全。


    今日如果不是宋甜兒站在這裏,南宮靈說話還要更囂張放肆,他又豈會忌憚楚留香,楚留香不殺人,天下誰不知道。


    黑珍珠瞪了楚留香半晌,嘴角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笑意,他卻忍住不笑出來,仍舊冷冷地道:“你縱然幫了我的忙,我也絕不領你的情。”


    楚留香也忍住笑道:“誰幫了你的忙了,你還用得著別人幫忙麽,那些區區丐幫人馬,又怎會瞧在你眼裏?”


    宋甜兒瞧著這美青年和美“少年”打情罵俏,忍不住感慨,果然在*的藝術裏,無論男女,給對方留足麵子是最必要的。楚留香步步退讓,那“少年”雖然生氣,心裏卻著實是甜的。隻是楚留香呀楚留香,你現在是否已經知道了黑珍珠是女扮男裝?若不知道,那你現在這樣調戲一個男孩子,又是個什麽心理?


    黑珍珠怒道:“你以為我怕他們?”


    楚留香道:“你自然不怕他們,你躲在窗簾裏,隻不過是要逗弄他們好玩而已。”


    黑珍珠氣得臉都紅了,又向前走了幾步,厲聲道:“你莫以為幫了我的忙,就可以譏笑於我,我……”


    他這一往前走,就不小心踩著了地上的死蛇,登時嚇得跳到桌子上,大半個人撲進了楚留香懷裏。


    楚留香大笑道:“咱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原來是怕蛇的。”


    他們二人這互動著實精彩,完全被邊緣化的宋甜兒和一點紅對視一眼,不知為何都有點啼笑皆非。


    黑珍珠紅著臉,喘著氣道:“我不是怕,我隻是覺得討厭……凡是軟軟的,滑滑的東西,我都討厭,你難道認為這很可笑麽?”


    宋甜兒終於忍耐不住地笑了。她瞧著這一對“美男子”你來我往,“打情罵俏”,原本就開心壞了,這時見冰美人化作一汪春水,黑珍珠那麽“嬌喘微微”“紅粉菲菲”地在楚留香懷裏輕嗔薄怒,雖然曉得黑珍珠原本是個女公子,也給這“鴛鴛相抱何時了”的景象弄得激動萬分。她還極力忍著,隻是繃不住嘴角的弧度。


    在黑珍珠瞧來,卻隻是冷若冰霜的宋甜兒“含諷帶刺”地冷笑不語。她傲嬌性子作,也不怕蛇了,登時跳下了桌子:“你笑什麽?”


    宋甜兒收斂了笑意,淡淡撩了她一眼。她是這麽豆蔻花繁、冰雪自清的女孩子,這時候卻突然流露出一個帶上了情緒和色彩的眼神,別說楚留香,就是黑珍珠都心頭大跳。


    黑珍珠在簾後看了她殺人的經過,這時說:“你劍法很好,出招罷。”也不待宋甜兒拒絕,鞭子一揮,房間裏登時被大大小小的圈子疊了起來:“我這一招叫作‘飛環套月,行雲布雨’,你小心了。”


    大大小小的圈子足有數百個,虛圈實圈疊加,任誰也瞧不清其中玄虛。之前楚留香用竹簽裏的簽子一個個破解,最後為了打掉飛向黑珍珠的暗器,還挨了她一鞭,此刻臉上猶有鞭痕。


    此刻一點紅和楚留香均看了過來,不知宋甜兒又會怎樣破它?


    圈子如同靈蛇一樣,套住了宋甜兒冰雪一樣的身姿,她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好似很好奇似的盯著圈子瞧了片刻,鞭子豈是饒人,瞬間便襲到她麵上。黑珍珠想,這小女孩嬌嬌怯怯,我萬不能打傷了她的臉,便打掉她頭上的玉簪罷了。


    一道無形劍氣撲麵而來,黑珍珠悚然一驚,隻覺得手腕上一涼,鞭子無聲萎頓,那大大小小的圈子自然也都破了。她喘著氣回過神來,才現宋甜兒素手倒擎著一枝玫瑰花,花莖對準了她的心口,那無形的劍氣幾乎要刺傷她的心肺。


    原來千鈞一之際,宋甜兒竟抽出一旁花瓶裏的一枝玫瑰花,用花莖作兵器,直擊鞭柄上一點軟肋,破解鞭勢,而後擊中她的手腕,以劍氣封了她手上穴道,最後直挑向上,抵住心口命門。


    不過是一刻而已。足見她劍勢之快、變化之多。


    不過是一朵花而已。她的劍氣已能凝虛化實。


    宋甜兒平靜地收回手,花枝搖動間,花瓣紛紛落地,原來這玫瑰畢竟承受不起劍氣之銳,瞬間已然凋零。


    一點紅忽然出聲:“我不如你。”他目光炯炯,直視宋甜兒,“你且等著,終有一日我能與你一戰。”


    宋甜兒終於聲:“十年之後。”


    一點紅臉色一陣青白,但瞬間平息下去,反而大笑道:“好,十年後,你我比劍!”


    黑珍珠呆立當場,忽然大叫一聲,向後奔去,撞了楚留香一下,翻窗躍出。隻是她剛剛落地,便又傳來喧鬧之聲。片刻後南宮靈推門而入,對著楚留香皺眉道:“楚兄,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明知我在追捕此罪大惡極之人,為何偏生要阻攔,竟教我以為他已逃向了別處?若非本幫弟子在附近瞧見了他,隻怕還要費一番周折。”


    宋甜兒早已不耐煩,這時開口道:“人已隨你走了麽?”


    南宮靈道:“小弟已把他請回本幫去了。”


    宋甜兒道:“那你還不走?”


    自從做了幫主,還沒人這般無禮待他,且宋甜兒又殺了白玉魔。隻是這仇雖已結下,要清算卻是日後的事,南宮靈笑容變得勉強,對著楚留香一抱拳:“楚兄,小弟有事,隻好先別過了。今日頗有失禮之處,這兩日定來上門奉請,還望紅兄、甜兒也莫要推辭才好。”


    說畢,他匆匆而去,窗外呼嘯連聲,這次人才走得盡了。


    宋甜兒這些日子結仇已結成了習慣,對於惹下這麽八麵玲瓏的南宮靈也不以為意,隻是千裏奔波,終究麵露疲色。楚留香拉開椅子請她坐下:“甜兒,累了麽?”


    宋甜兒卻盯著他懷裏瞧了一眼:“這是什麽?”


    一點紅隻覺得自己站在這做電燈泡不好,啞聲說:“我走了。”便已驟然而出。


    屋內一時卻安靜下來。這一月之內,兩人都經曆了不知多少生死,此時相見竟如同隔世一般。楚留香自然有許多話要問宋甜兒,然而瞧著她帶著倦意的臉,卻又問不出什麽,隻是說:“我先帶你去歇息罷。”


    宋甜兒說:“慢。這可是畫像?”


    楚留香從懷裏拿出之前在屍體旁搜到的四幅小像,說:“正是。我卻不知這畫像的主人是誰,現在在做什麽。”


    宋甜兒取過那半身美女像,在燈光下看了片刻,說道:“這是丐幫上任幫主任慈之妻秋靈素。”


    楚留香踏破鐵鞋無覓處,萬料不到宋甜兒竟會知曉靈素的具體身份,大喜之下脫口而出:“當真?”


    宋甜兒說:“我在江南‘清平劍客’柳三空的宅邸裏見過這幅畫像,此人雖曾犯下大錯,卻也是個至情至性之人。我與他約好決鬥之期,他明知必死,置辦酒筵,將平生憾事一一數說,沒能與秋靈素結成夫婦便是其中之一。”


    楚留香皺眉道:“原來秋靈素竟是嫁給了丐幫幫主,難怪,難怪……那為何她不寫信給柳三空?”


    宋甜兒道:“柳三空雖有武功,卻無權勢。”


    楚留香沉思片刻,突然醒悟過來,歉疚道:“甜兒,你大老遠趕到這裏,必定十分辛苦,這間屋子裏又這麽重的血腥味,本不適合多待。我先帶你回房休息,你好好睡一覺是正經。”


    宋甜兒“嗯”了一聲,果然和以前一樣伸手挽住他的手臂,之前兩人兄妹相待,比這親昵得多的動作都做過,卻好像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讓楚留香覺得親近和欣喜。這裏的空房子自然很多,楚留香卻把她帶到了自己之前所住的一間,見宋甜兒吩咐侍女燒水,準備洗漱安置,他轉而出門往丐幫方向追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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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留香所居住的原本是濟南城最繁華處的賭坊,四處正是紅燈區,雖當不得燈紅酒綠四字,也是香風細細,嬌妓舞衣,紅粉樓前,碧紗窗外。宋甜兒沐浴過後入定片刻,便起身走到屋外一顆老桂花樹下,瞧著月中伐木的吳剛,一時思緒萬千。


    楚留香世界是武俠世界,仙劍世界是修仙世界,《鏡》世界是幻術世界,它們和夢曇之間經曆的現實世界有很大不同。


    仙劍世界和《鏡》世界裏,占據優勢資源的基本上都是貴族子弟,也就是說,大體上來說一個人的出身決定了其人未來的人生軌跡。而楚留香世界的理念和它們不同,它更強調的是沒有根基、沒有家族、沒有出身的人如何通過武力、智慧和心機,奮鬥後獲得權勢與財富。


    宋甜兒仔細研究後現,楚留香世界的種種狀態比較像中國曆史上的明朝,經濟、文化、皇權狀態都很相似。


    明朝也是不憑出身的,“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在科舉上取得了晉身之資,通過幾十年的官場沉浮,一個原本出身平凡的人就可以位列內閣、掌控大權。在中國,權力一向集中為兩種,一是行政權,也就是官府所擁有的權力,這在幾千年的中華大地上幾乎是壓倒性的、無可悖逆;二是宗族權,在官府管不到的地方,鄉鎮裏德高望重的老人有話語權,而家族裏族長、長輩、祖父、父親有決定權。


    這兩種權力也有一種很明顯的特點。


    秩序。


    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這是行政權的最大特點,考了狀元、探花、榜眼出來,你要熬資曆、供上級驅策、永遠忠心耿耿,步步小心時時在意,熬油一樣熬出一個結果。同樣的,在宗族裏這一點體現得更為顯著,孝字大過天,身為晚輩就必須順從長輩。


    而武俠世界,這些都沒有。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隻要你擁有更強大的武力,你可以隨意殺死比你弱小的人。擁有了武力,你就會在江湖上擁有名望,擁有了武力和名望,很順利地就會獲得地盤,在地盤上你可以有穩定的收入,你再用收入來配置人馬班底,你就擁有了自己的勢力。再之後呢?自然是壯大勢力、展經濟、爭鬥擴張。


    如果有看過《教父》的現代人士來到這裏,很快就會恍然大悟地微笑,嘛,這就是黑社會麽。


    確實,古龍武俠世界裏,武權壓倒了君權,這是一個黑社會占上風,而非官府占上風的世界。所以葉孤城和西門吹雪比鬥,竟然在紫禁之巔,皇帝的生命安全更是數次受到江湖人士的武力威脅。


    這也是為什麽,在《楚留香傳奇》裏,扶桑人也就是日本人無數次出場,甚至《楚留香傳奇之血海飄香》的男配角無花,他本人就具有一半的日本血統。因為日本是唯一一個黑道勢力掌握大權、動蕩政局的國家。


    這個世界是更具有機會的,也是更殘酷、更動蕩、更不安的。就像阿飛曾經說過的:“我一定要出名,不出名我隻有死!”


    博弈論裏有一條基本原則:不要選擇絕對劣勢政策。


    也就是說,當你有兩種選擇時,不管有什麽因素在動搖著你的心,比如說善良,比如說無謂,比如說無意識,比如說感情,你都要記住,選擇更有利於你的那種。


    這用一句更通俗易懂的中國話來說,就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很多人出於懶惰,常常忘記這一條原則,但不包括夢曇。


    夢曇版宋甜兒取出一管玉簫,幽幽吹奏起來。


    宋甜兒一定要追求劍道,一定要在這個世界破碎虛空,帶著現在的身體回到主神空間。而為了能心無旁騖地追求劍道,她需要離開楚留香的大船,培植自己的勢力,在這血腥動蕩的江湖裏擁有一席棲身之地。</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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