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這片綠洲原在沙漠附近,到了晚上,溫度陡降,又幹又冷的風幾乎要吹破人的皮膚。宋甜兒向楚留香帳篷所在的方向走去,她已決定了,為胡鐵花畫一幅畫像,而後帶給白尺素看。


    迎麵走來的一個人卻令人側目。那人麵龐嬌美,身段曼妙,身上隻披了一層薄薄的白紗,風吹動她身上的紗衣,使得她恍如仙子。偶爾,長及腳麵的紗衣被吹開,就露出了她纖細白嫩的*的足,那飽滿可愛的指甲上填滿了嬌豔的蔻丹,看著更為誘惑。


    這少女分明是琵琶公主。


    她瞧著宋甜兒,驚訝道:“你是什麽人?”


    宋甜兒道:“我姓宋。”


    琵琶公主恍然道:“原來你便是大姐的客人。”她眼睛一轉,問道,“可是大姐想瞧瞧她未來的夫婿,卻又不好意思?”


    宋甜兒略微頷,琵琶公主道:“喏,他們就在那邊的帳篷裏……”她話還未說完,吳青天已趕了過來,對琵琶公主道:“公主,王爺今晚要宴請賓客,請你過去。”


    琵琶公主問道:“宴請誰?”


    吳青天笑道:“正是今日來的四個客人。”


    琵琶公主的嘴巴卻嘟了起來,神情有些悒鬱,她對吳青天道:“你把這位宋小姐請到大帳中去,這是我的貴客。”


    吳青天與宋甜兒剛剛離開,楚留香卻正好走了過來,這正解了琵琶公主的心事,她軟聲笑道:“你為什麽半夜三更在外間亂跑?”


    楚留香卻是追著王衝而來的,隻是這話又不能對琵琶公主說,隻得道:“在外間亂跑的人,隻怕不止在下一個吧?”


    琵琶公主道:“別人亂跑我可不管,隻是你……你不在帳篷裏好好呆著,莫非又想偷看人家洗澡?”


    她的笑容溫柔美麗,眼波嫵媚流動,整個人在星光下如同一朵盛放的花。楚留香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琵琶公主出浴時的情景,玉一樣的酥胸上水珠瑩然,她芙蓉麵龐上含著嗔怒……


    到了這個時候,他難道還不明白她的意思?


    楚留香卻隻得不住地摸著他的鼻子。


    琵琶公主的眼波越來越溫柔,她問道:“喂,你為什麽不理我?”


    楚留香突然道:“公主今日在女眷營帳裏可看見了一位穿白衣服、配著長劍的女孩子?”


    他這時候竟突然提起別的女孩子來,琵琶公主嗔道:“我們這裏穿白衣服的女孩子太多了,我可不知你說的是哪一個?”


    楚留香線條完美的黑眼睛裏也似出了光芒,他道:“最出眾、最高傲、也最美的那個。”


    琵琶公主的臉氣得通紅,她道:“呆子……你真是個呆子……”


    楚留香歎道:“這樣的晚上,公主本該去找你未來的夫婿才是。”他依舊以為琵琶公主將要嫁給胡鐵花。


    琵琶公主聽了這話,臉色卻漸漸好轉,她嫣然一笑:“算了,你現在哪裏懂我的心?等日後……”


    她的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卻已走了。


    楚留香卻還站在原地,瞧著黑暗中靜謐的無邊的大沙漠。琵琶公主這樣溫柔多情的女孩子主動示意,世上又有幾個男人能夠拒絕?楚留香又為何要拒絕?此刻他心中想的,是美貌大膽的琵琶公主,還是孤高不群的宋甜兒?


    王帳中明燭高照,一片歡聲笑語,琵琶公主正依偎在龜茲王身旁,對著進門來的楚留香抿嘴微笑。楚留香卻一眼瞧見了身姿筆挺的宋甜兒,她白色的衣衫和冰冷的神情令她看上去如同高山上積年不化的聖潔的冰雪,帳中人便是在飲宴喜樂中,卻也不免為她所影響。


    但奇怪的是,她身旁卻一左一右,坐著兩個男子。


    一個是劍眉星目的南宮靈,一個是相貌醜陋的王衝。


    南宮靈在望著酒杯愣,王衝卻含著笑意,一杯又一杯地喝酒。南宮靈好似已變成了一個傻子、一根木頭,王衝的一言一行卻帶出一種說不出的倜儻意味來。


    楚留香坐下後,姬冰雁小聲跟他說:“我們進來時,就瞧見甜兒和那王衝坐在一處。後來南宮也坐過去了,我們怎麽喊他都喊不住。”


    對麵的三人互不理睬,宋甜兒隻管自己坐著、王衝隻管喝酒、南宮靈隻管愣,卻帶出一種說不出的奇特氣場,就連龜茲王也受到了影響,幾次差點笑不出來。


    吳青天打趣胡鐵花:“未來的女婿,總該先拜見嶽父才是。”


    琵琶公主也嬌笑道:“是呀!快跪下磕頭。”


    胡鐵花以為他未來的新娘子是在當眾開他的玩笑,不由得滿臉通紅。楚留香和姬冰雁在後麵輕輕一推,他就“噗通”跪了下去,連脖子都紅了。


    宋甜兒瞧著這一幕,也不免驚奇地露出一絲笑意,王衝卻在她旁邊道:“這麽個大個子,居然能為這種事情臉紅……你可見過楚留香臉紅的樣子?”


    宋甜兒答道:“見過。”就今天,他見著琵琶公主沐浴,還臉紅了哩。她本來倒很像和無花說一說這件事情,看看無花這個楚留香的好基友是什麽個態度,隻是關係到女孩子的名聲,隻得含糊其辭。


    王衝笑意溫潤:“小靈臉紅的樣子也和胡鐵花相仿佛,濟南飄香樓有一個彈琵琶的姑娘特別大膽豪放,有一次瞅著小靈,拽著他的領口就在他脖子上咬出了一個紅印子,那時候他不僅脖子紅了,連耳朵都紅得要滴出血來。”


    南宮靈一怔,羞怒地低聲嚷道:“哥,你幹嘛和斬月樓主說這個!”


    此話一出,他自己卻怔在了那裏。


    原本以為一輩子都再說不出口的那個字,竟然輕輕鬆鬆地爽脆地就這麽當麵喊出來了。無花所說的,不過是他們二人相處的一個小片段,其他的好笑的溫馨的愉快的日子,又怎麽會沒有。


    好日子,老日子。


    隻是他在那種過去的溫情中溺斃,無花卻輕輕鬆鬆抽身而出。


    這才是做大事的人嗎?石觀音也是,無花也是,楚留香也是。


    或許傷感,或許懷念,或許喜愛,他們都能輕輕剝離掉感情在生命中留下的痕跡,又大笑著或者冷靜地繼續上路。


    真不知斬月樓主宋甜兒,會不會也是如此。


    無花意味深長地微笑著,暼了宋甜兒一眼,沒說什麽了。宋甜兒一臉淡然,心裏卻一陣癢癢,故意拿香豔八卦吊著人是不道德的——


    不過無花還真是尤物一枚無誤。雖然臉上戴著這麽醜的人皮麵具,但是那種平靜悠長又含義雋永的語調,那種拈花微笑式的神秘寧靜神情,舉手投足之間的如玉風姿,真是隻有中國的美貌僧人才能具有的儀態。


    把他派出西天取經,也一定能迷得女兒國主傾國相贈。


    忽然有侍女從後麵盈盈走出,向龜茲王說了幾句話。龜茲王笑道:“王妃的病體已有了起色,就讓她出來坐坐也好。”


    幾個錦衣少女扶著個長裙曳地,雲鬢微亂,儀態高貴,不可方物的麗人走了出來。琵琶公主已迎了上去,龜茲王也一疊聲地招呼侍女服侍她坐下。


    宋甜兒自然知道這“龜茲王王妃”便是石觀音所扮。侍女議論間,她早已知曉,琵琶公主是側妃所生,大公主卻是前任王妃所生。因為如今的王妃久病,平時很少出來見人,因此他們這個“小王庭”中的內務名義上是大公主在管,若是琵琶公主得閑的時候,就由琵琶公主做主。


    宋甜兒考慮著,石觀音之所以要殺大公主,到底是順手,還是為她妨礙了石觀音謀取龜茲王內府中的權勢。


    想來想去,怎麽也覺得就是順手吧……石觀音就是想嚐嚐胡鐵花的滋味,因此殺了新娘,自己與胡鐵花春風一度。隻是可憐胡鐵花知道後的那個心情啊,真是三觀碎了一地。


    在座眾人目光不敢與王妃對視,都垂下頭去,唯二兩個直視著王妃的,便是楚留香與宋甜兒。王妃先是打量著楚留香,繼而便打量著宋甜兒,以及她身邊的王衝與南宮靈,忽而捂嘴輕笑了起來。


    龜茲王道:“王妃何故笑?”


    王妃卻不答他,而是問琵琶公主:“是哪一個?”


    琵琶公主指著胡鐵花道:“就是他。”


    王妃嫣然道:“好,很好!”她輕輕揮手,後麵的侍女已捧上了一個白玉盤,內裏托著無數珍寶,琵琶公主笑著讓胡鐵花收下了。


    南宮靈悄聲說道:“胡兄這個駙馬做得值,先是得了那麽大一塊貓兒眼,現在又得了這一盤子東西。”


    宋甜兒瞧他一眼,默默地想,果然是丐幫出來的啊……


    王衝——也就是無花——卻好似能看清她的想法一般,看了她一眼,淺笑著打趣南宮靈:“小靈莫非想去做駙馬?若你願意,隻怕龜茲王還更喜歡你些哩,你畢竟是丐幫幫主,胡鐵花卻身無長物。”


    南宮靈哭笑不得。但他瞧著旁邊坐著的宋甜兒和無花,隻覺得恍若夢中,此情此景真是十分圓滿,便也不覺露出了笑。


    眾人舉杯而飲,放下杯子後,龜茲王問道:“王妃還未說,到底為何而笑?”


    王妃柔聲道:“妾身看著在座的這些英雄豪傑,不免覺得自己真是老了。”


    龜茲王忙道:“王妃何出此言?我的公主,你來說說,王妃相貌如何?”


    琵琶公主湊趣地道:“母親花容月貌,天上的大雁看到您,都要從天上落下來呢。”


    王妃笑道:“我的兒,你莫要哄我,在座的人中,不就有一位出眾的美人?”


    順著她的目光,眾人紛紛看向了宋甜兒。琵琶公主道:“母親,這位是我的客人,姓宋。”


    宋甜兒鎮定自若,南宮靈搶先出來作代言人:“多謝王妃青眼,敝樓主年齡尚小,麵貌未足,當不得王妃如此誇讚。”


    王妃溫柔地道:“不知宋小姐可曾及笄?”


    宋甜兒道:“已過及笄之年。”


    王妃對龜茲王說道:“我從未見過這般人品出眾的女孩兒,今日忍不住想做個媒。”


    龜茲王“哦”了一聲,好奇道:“王妃想給何人做媒?你我並沒有未成婚的兒子啊。”


    王妃輕輕一笑,道:“我聽說在座的英雄豪傑裏,有一位是最為聲名遠揚的,且他也剛好未成婚,男未婚,女未嫁……若能成就姻緣,豈不是大大的好事?”


    宋甜兒端坐不語。眾人瞧著她的冰雪姿容,一時心跳都快了起來,把王妃眼巴巴望著。


    龜茲王猶豫道:“莫非是這位‘盜帥’楚留香?”


    王妃嫣然,如百花齊放:“正是。”她眼波如水,瞧著龜茲王,“王爺說,我這主意如何?”


    楚留香不知不覺站了起來。方才他還和姬冰雁一起偷偷嘲笑胡鐵花的大紅臉,此時卻輪到胡鐵花和姬冰雁來笑他了。


    琵琶公主卻驚呼了一聲,眾人都把目光轉向她,隻見她臉色煞白,雙目含淚,結結巴巴道:“有……有一隻蠍子,險些爬上了我的衣服。”她這麽楚楚可憐的姿態,自然教人大起憐惜之心,胡鐵花自告奮勇道:“在哪裏?我幫你把它吹走。”


    對一隻蠍子,他竟也不說踩死,而說把它吹走。宋甜兒不由好笑,但琵琶公主卻思緒散亂,無心理會。


    楚留香瞧著宋甜兒心不在焉的樣子,隻覺得心不住地沉下去,沉下去……


    王衝卻站起來道:“隻怕有所不妥。”


    龜茲王奇道:“有何不妥?”


    王衝道:“這位宋小姐,有個別號叫做斬月。前些日子,斬月樓主一劍斬殺韃靼國師的消息傳到江湖上後,天子已下旨將斬月樓主封為我朝國師。如今宋小姐若要成婚,隻怕還要先上報朝廷才是。”


    宋甜兒也驚了,這是哪裏來的消息?


    南宮靈低聲道:“今天才接到的消息。”


    王妃收斂了笑容,淡淡道:“看來是我多此一舉了。”她盈盈站起,嫣然道,“但望各位盡歡,我體力不支,要先告退了。”


    她走了出去,龜茲王疑問道:“中原的國師,不是向來由高僧擔任,怎麽這次卻封了宋小姐作國師?”


    他問了兩遍,在座諸人卻沒能回答他,他哈哈一笑,對宋甜兒道:“本王沒料到宋小姐是如此高手,竟能殺了韃靼那老禿驢,實在是大快人心!本王敬小姐一杯。”


    又是南宮靈搶在前頭:“樓主素不飲酒,請容小人代飲。”


    龜茲王也就和南宮靈喝起酒來。


    眾人看宋甜兒的目光,卻難免添了幾重驚疑試探,再看楚留香與宋甜兒,也多了幾許曖昧和猜測。


    胡鐵花道:“老臭蟲,你……你沒事罷?”


    楚留香搖頭不語,片刻後才對胡鐵花和姬冰雁說:“你們可看到甜兒和王衝說了什麽?”


    姬冰雁說道:“她說,‘你轉告石觀音,九月十五,月下比試,生死勿論’!”他的神情又是震撼又是驚愕,“她竟想要和石觀音作生死鬥?”


    胡鐵花奇道:“你們竟一直在讀唇語?”


    楚留香點頭,歎息道:“若我沒猜錯,王衝隻怕就是無花!”


    因是在大帳中,他們三人不再說話,卻一直望著對麵差異巨大的宋甜兒三人。


    這一團和氣、言笑晏晏的背後,又藏著多少生死謎題?</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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