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輕功高的人,所使兵器大多也是便於攜帶的,有時甚至隻帶暗器,輕功既高,又使用重兵器的人並不多。楚留香號稱輕功天下第一,他平素就不使兵器。石觀音輕功更高,她也不使兵器;宋甜兒卻使一柄長劍,她的輕功居然不比前兩位弱。


    但石觀音愕然地現,宋甜兒動身比她晚,途中都耽擱了一拍,竟在這樣短的路程中趕上了她。


    如果你對自己某一方麵的優勢很有信心,並以此自傲的話;當另一個人在這方麵比你更有優勢時,你在妒忌外常常也要對她多幾分佩服的。——因為再沒有人,比你自己更懂得,要具有這個優勢所付出的艱辛和犧牲。


    宋甜兒拉住石觀音的時候,石觀音竟也就乖乖聽從了她的意思,兩人一起落在了一頂帳篷上,那位置很巧妙,兩人居高臨下地能看清下麵人的一切舉動,而下麵人卻又看不見她們。


    琵琶公主裹著一床又厚又大的紅色的鵝毛被,正向孤坐在帳篷外喝酒的楚留香走去。


    楚留香問:“誰?”


    琵琶公主噗哧一笑。


    楚留香失聲道:“你來這裏幹什麽?”


    石觀音在宋甜兒耳旁輕輕道:“這傻子,他還以為新娘子是琵琶公主哩,以這丫頭的自命不凡,又怎肯嫁給胡鐵花?”她說話時,幽香和氣息都撲在宋甜兒耳畔,不知怎的,她的耳朵一瞬間紅了起來。


    琵琶公主笑道:“你能來這裏,為何我就不能來?”


    楚留香道:“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琵琶公主道:“為什麽?”


    楚留香道:“你若不立刻回到洞房去,我就……”


    琵琶公主格格嬌笑道:“你……你要我到洞房去幹什麽?”


    楚留香大聲道:“到洞房去自然是……自然是……”


    聽到這裏,石觀音竟又曖昧地對宋甜兒笑道:“你知不知道到洞房去是做什麽?”


    宋甜兒此時半邊臉也紅了,她終於忍無可忍地說:“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你不是該對楚留香很有興趣的麽,為何……”


    石觀音道:“為何什麽?”


    宋甜兒無奈搖頭,石觀音壓抑著笑聲:“江湖上有個神水宮,神水宮中有個水母陰姬。以前我總覺得她太過古怪,竟然不喜男色,反而偏寵女子。如今見著你,我突然現,其實女子也頗為可愛……”


    宋甜兒心跳愈急,她歎道:“你魅惑眾生的功力,我總算也是見識到了。”


    石觀音的笑容越得意。她竟溫柔地道:“其實你和楚香帥,都可算是妙人,若能一並收入內帷,那滋味想必勝卻人間無數……”


    宋甜兒好懸沒從帳篷頂上滑下去。


    她隻得目瞪口呆地瞧著石觀音。


    上天怎麽造出這種神人來了?石觀音、楚留香、宋甜兒3p?這種重口戲碼就算上帝看到了也會噴飯吧!


    石觀音說:“我還有兩個兒子,其實之前想,讓你做我兒媳婦也挺不錯,不過如今看來,他們還太嫩了。”


    所以您老人家就親自出馬了?


    但宋甜兒更明白,你若真的相信了石觀音說的一字一句,那也就離死不遠了。


    下麵的對話自然不會因為上麵的言語交鋒而暫停,琵琶公主道:“龜茲國的公主,又不止我一個,要嫁給胡鐵花的,是我的姐姐呀!呆子……”


    楚留香失聲道:“你姐姐……你為什麽不早說?”


    石觀音幽幽地說:“看著楚留香和其他女人深夜約會,你竟連心跳都未加快一分……”


    宋甜兒道:“我的心跳應該加快麽?”


    石觀音道:“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你並非對楚留香有意,又為何要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八年……一個少女,能有幾個八年?”


    宋甜兒輕輕道:“我不妨告訴你,隻因我修煉的這種功法,在最初的一段時間裏,修煉者完全沒有武功和內力,甚至連尋常人也不如,若非楚留香的庇護,我又怎可能順利地修煉成功?他對我,就算不是情人,也是恩人。”


    石觀音歎道:“而且這種恩,一輩子也報不了……”


    宋甜兒道:“也可以這麽說。”


    石觀音道:“這麽說來,你是一定會站在他那邊的了。我豈非應該盡快殺了你?”


    宋甜兒微笑道:“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死亡,豈非是這世界上最有魅力的事物?我既不懼把別人送入死亡,自己又怎會害怕它?”


    石觀音的眼神漸漸沉迷,她竟似忍不住地要伸出手來撫摸宋甜兒的臉,宋甜兒避開了。她歎道:“你說的話,簡直和她說的一模一樣。”


    她?誰又是她?宋甜兒心中略微奇怪,她當然知道石觀音平生最愛的就是鏡子中的自己,可如今看來,石觀音簡直把心目中的愛人當做了一個活生生存在、可以對話、完美無缺的人。


    琵琶公主笑道:“我不怕你,我不怕你,我不……”


    她像是要往後退,又沒有退,突然“嚶嚀”一聲,手已被楚留香抓住,身子也撲入楚留香懷裏。


    大漠裏有風聲呼嘯而過,不遠處的帳篷裏燈火點點,因為是婚禮,遙遠處還有幾處歌聲笑聲。而在這個並不隱秘的角落裏,紅色的鵝毛被從琵琶公主的肩頭往下滑,露出了她如玉的胸部,露出了她光滑的小腹,露出了她修長筆直的腿……


    這紅色的被子,襯得她細嫩的皮膚格外潔白。所謂酥胸露出白皚皚,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她自然什麽也沒穿。


    石觀音竊竊地道:“其實有時候,伸手去解內衣也是一種情趣。”


    宋甜兒:“……”


    宋甜兒突然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她好似在和女同學一起看色-情片,還是現場版。可第一個和她一起分享這種經曆的居然是石觀音,這也未免太哭笑不得。


    琵琶公主顫聲道:“呆子,你想冷死我嗎?”她徹底地掀開了錦被。


    石觀音依舊在饒有興致地品評:“琵琶居然還是個處女,這倒是讓人沒有想到的。對了,甜兒,蘇蓉蓉和李紅袖是處女嗎?”


    宋甜兒:“……”


    宋甜兒勉強道:“我怎麽會知道。”


    石觀音自說自話地道:“蘇蓉蓉一定不是。”


    宋甜兒:“……”她很想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楚留香已伸出了手,無疑接下來這兩人就要裹進錦被裏去大被同眠你好我好了,她已委實不想再看下去。但就在這關鍵時刻,石觀音竟出聲笑道:“若想要香帥更溫柔點,琵琶公主今晚著實應該帶床白被子的。”


    她說完,笑著給宋甜兒飛了個眼風,自己竟飛快地遁走了。宋甜兒僅僅遲了半秒鍾反應過來,就猛地對上了下麵猝然抬頭的楚留香震驚的雙眼。


    高手過招,千鈞一,楚留香本是當世高手之一,在這麽短的距離內,宋甜兒還能跑到哪兒去。


    隻是這場景實在太尷尬,宋甜兒還是下意識動了輕功。


    楚留香也追了上來。


    兩人的距離原本越拉越遠,楚留香卻不知受了什麽刺激,又好似打了雞血,猛地力,竟然在小樹林邊追上了宋甜兒。麵對此情景,宋甜兒也隻得安慰自己,不是我方輕功不高明,隻是對方更擅長短途。


    宋甜兒還是打算走,但楚留香竟嘶聲叫了一句:“甜兒。”


    那聲音裏,竟好似有無窮的驚訝,無窮的擔憂,無窮的焦急。


    宋甜兒莫名其妙,張了張口,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麽。“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窺的”?“咳,你回去繼續吧我不會跟別人講”?“那啥,你沒被石觀音嚇出什麽問題吧”?


    都不合適,太不合適了。


    宋甜兒最終隻得道:“琵琶公主自己在那裏,怎麽辦?”人姑娘還光著呢?楚留香你這個人,趕緊回去善後吧?


    楚留香竟道:“我不管什麽琵琶公主,我隻在乎你怎麽想……甜兒,你千萬莫要誤會。”


    宋甜兒實在忍不住,納悶地問了一句:“我誤會什麽?”


    我到底誤會什麽了啊我?


    楚留香沉默了,黑夜裏隻有蟲鳴,這種沉默讓人不安。半晌,他竟輕輕笑了起來,那笑聲裏,好似有著無盡的淒楚和心酸,這簡直已不像楚留香的笑。


    他也失去了往日裏倜儻、從容、溫柔的態度。他竟刻薄地問道:“那你為何站在上麵看著?你到底想看到什麽?你為何不出聲阻止?我看到你,你為何要跑?”


    宋甜兒:“……”


    她忽然現這個晚上實在不利出行,她已數次被人問得無言以對。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啊?這一切行為不都是自然而然的順理成章的嗎!怎麽被他一問,反而覺得自己的行為這麽不對勁?


    宋甜兒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背對著楚留香,這本來是個預備著仍然想跑掉的姿勢,但是用於對話就不太合適了,她轉過身瞧了一眼楚留香。


    楚留香原本黯淡的眼神突然又燃起了火焰。


    楚留香道:“我方才伸手,隻是打算為她拉上被子,並非打算去……”


    去什麽呢?去碰她。


    宋甜兒此時依然是:“……”


    她仍然覺得此情此景都太囧了太ooc了,這怎麽看也不像是古龍的主角會和一個配角生的對話。


    其實一直以來,在不佩劍的狀態下,她麵對楚留香時都下意識地處於一種“扮演”狀態中,扮演著原著裏那個樂天知足、精擅廚藝的宋甜兒。


    所以所有人看來,其實是這樣。


    宋甜兒握住劍,就如同冰雪一樣地孤高、流星一樣地閃亮。而當她不握劍的時候,對人就和氣得多、體貼得多,她是一個好人,也很有能力,但她對所有人其實都比較冷淡。


    隻除了對楚留香。


    她在楚留香麵前,永遠是那麽嬌俏、活潑、惹人愛憐,有的時候,還有幾分讓人心動的溫柔如水。


    什麽能讓一個冷淡冷漠冷傲的少女變得柔情?


    除了愛情,還有什麽有這等魔力?


    甚至在楚留香心裏,也不能說完全沒有這等自信。一個少女,隻對你笑,隻為你洗手做羹湯,隻和你講述她的心事和夢想,難道這不是愛情的象征?


    在她愛他的前提下,他對她百般暗示,她卻視而不見,除了她想折磨他這一個理由,又還有什麽能夠說得通?


    楚留香的聲音變得溫柔了許多:“你為什麽不說話?”


    宋甜兒慢慢說道:“我隻想說,琵琶公主真執著,她好像,又追上來了。”她終於下定決心要回自己的帳篷裏去,要真不走,她怕琵琶公主會撓她一臉。


    楚留香卻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道:“甜兒,你和我的關係,又有什麽不可告人的?”


    說得好!宋甜兒精神一振,我和你的關係自然完全沒什麽不可告人的,所以你能不能別拉著我的手……?


    琵琶公主的武功著實不弱,她的手牢牢攥在胸前,扣緊了那床大棉被,在這種狀態下竟然這麽快就趕了過來。她之前生氣,隻是讓臉更紅,眼睛跟閃亮;而這一次生氣,卻是氣得臉扭曲,眼睛綠。


    她喝道:“你們兩人是什麽關係!”


    這丫頭問話真一針見血啊!宋甜兒剛要回答,隻聽楚留香已一字字道:“我與甜兒已兩心相許,還請公主莫要再如此行事了。”


    琵琶公主氣得低喝了一聲,那聲音仿佛母豹子獵殺前的低聲咆哮。她此時手裏沒有武器,隻得操縱起女人最原始的攻擊手段——她揮舞著兩隻手上的長指甲,向宋甜兒抓了過來。


    但之前她是用這兩隻手攥著被子的,於是紅色鵝毛被自然滑脫下來,她竟也不管不顧——隻要想到,之前這個冷冰冰的孤傲女人在帳篷頂上圍觀了她勾引楚留香的全過程,還看盡了她的裸-體,難言的屈辱和憤怒就讓她全然顧不得理智。尤其是現在,在最風光旖旎的時候,楚留香竟然被這個女人勾走了,現在還讓她滾,莫要來打擾這一對情侶。


    楚留香當然沒有讓她滾,但是憤怒的女人此刻隻能聽進自己想聽的。


    楚留香自然沒想過自己還有要打女人的一天,但他總不能讓宋甜兒受辱。


    他攔住了琵琶公主。


    他既然要動手,自然也就放開了宋甜兒;而琵琶公主看他這麽維護那個“狐狸精”,當然更是生氣,又怎會停下攻擊。


    宋甜兒驚駭地看了兩眼沒穿衣服撲過來用爪子猛撓的琵琶公主,終於飛快地消失在夜色中。


    她覺得,自己還是離楚留香遠一點好。</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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