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外麵呼呼的北風,他突然記起這個女人的生日快要到了。十二月八號,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為她送上一束鮮花,說一聲:老同學祝你生日快樂。


    今年的這個日子,他還要這麽說嗎?他送她的還隻會是一束鮮花嗎?


    北風殘滿地,落葉隨飄零。對月月無言,望星星不語。


    偌大的院子裏,空空的房子裏日日夜夜的隻有女人一個人,還有她的影子。


    寒夜,孑然呆坐,麵對著孤寂床頭,撫摸著冰衿冷衫,淒絕黯然。“喵——”院子裏傳來一個聲音,活生生的聲音。女人尋聲而出,不知是誰家的野貓倏地竄上院牆,遁空身絕。


    她失望地無聲歎息。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她突然記起這樣的句子。


    這應該是他——她的丈夫,那個喜愛弄詩把文的駱繹崎舊日裏很喜歡的唐人劉禹錫的詩句。


    年少時的他曾經常常地右手撫著她的肩膀左手展開詩文饒有趣味地慢品細讀,極富深情地對她講說著詩意,情到濃時便有熱烈的親吻。。。。。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柳絮菲突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愛他、思念他。


    曾經門前車水流,而今催得草生生。這不就是這個院子的真實寫照嗎?


    以前的那些駱局長的朋友如今一個也沒有了,曾經的那些柳絮菲的好姐妹們現在全然都不登門了,他們似乎一下子都忙碌起來了,偶爾碰了麵也是匆匆地來不及打一個招呼。


    就連以前那些接不完的電話,看不盡的問候信息也突然間不見了蹤影,倒是清靜了許多。


    “當——”隨著一聲脆響,床頭的手機一亮,她的心一動,連忙取過來看,又是推銷房子的。


    “當——”又是一聲脆響,一亮,她沒有去碰那手機。


    愁夜長長,一宿輾轉。早上天光大亮,看看時間,才現昨天晚上殷海森給她了一條預祝生日快樂的短信。


    總算有人還記得她。是的,今天是她的生日,她都已經忘記了。就是沒忘記又能怎麽樣?


    上班途中,又接到老同學殷海森的電話,晚上一定要給她過生日。當然他到這邊來是不方便的。她現在算是單身女人了,和一個男子在一起,別人看到了又會感興趣的。


    還是她去市區吧,男人不怕,他是副市長就更不怕了,幹部的親戚朋友多,應酬多屬正常現像。


    她實在找不出理由來推辭了。你說你一個人在家幹嘛?又不是從前,有來一屋去一屋的親戚朋友要接待。


    市區的夜晚還是那樣的美麗,閃爍的霓虹帶著幾分暖意,在寒冷的夜街上也顯得特別的紮眼。


    二十五層的公爵賓館內,燈火眩燦,暖意融融。紫閣包間舒緩的音樂殷勤地在為客人的生日助興。


    這裏沒有現代的照明,隻有紅燭添香,更顯溫馨浪漫,同學情深。


    精致玲瓏的雙層生日蛋糕上,沒有通常的雕龍畫鳳五彩鎏璃,在粉白的奶油上,隻是平鋪了一層淡淡的巧克力,顯得大方簡潔雅致。


    這是殷副市長特別關照食品技師,為柳絮菲量身定製的。他知道她一慣喜歡脫俗,別具一格,當然現在正合了她的心情——淡淡的憂傷,潛潛的孤寂。


    四支燃燒的紅臘燭代表她走過的四十個年輪歲月。在紅紅的閃動著的燭光映照下,他現她依然那麽的美麗,甚至因著眼裏多了幾分幽怨,卻是越的有成熟女人的意韻風采,更讓他情波暗湧,不能自抑。


    他們很少說話,幾乎沒有交談,隻是靜靜地對坐著。


    他不多說話,是怕說多了,時間就會流去,他隻想靜靜地看著她,很享受這樣的分分秒秒。


    他還知道靜謐是個好東西,它能暗暗地滋長情愫,培養默契,增加**,拉近距離,提升溫度。


    “絮菲——”他輕輕呷了口高腳杯中的紅酒,抬起臉來看著她越紅潤的臉頰,他的長長的臂膀越過台麵,來到她的麵前,緊緊地抓住她的手,帶點輕微的哆嗦。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但看他的嘴唇也在顫動著,便沒有堅持,就讓他那樣抓著。


    “絮菲,我不想看著你這樣苦著,我真的不能讓你這樣一個人苦著,我想——”


    他低下頭去,“我想——”


    “你別說了。我沒有覺得自己有多苦,時間長了就會慢慢適應的,現在已經好多了,就這樣慢慢地等著吧。”她覺得他的手已經有了鬆動,便趁勢抽了回來。


    “絮菲——”他還不死心,這一次他的聲音聲音很大,像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氣。


    “海森,你別這樣。我很感謝你這麽多年來對我的牽念,但是我們都是有家庭的人,你也不能對不起你夫人啊。”


    “我——”殷海森無言。


    。。。。。。。。。


    “天不早了,我回去了。”她站起身來。


    他眼裏全是失望,無聲地從隨身帶著的包裏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雙手遞到她麵前,鄭重說道:“這是我送給你的生日禮物,我有一個請求,你到家後再打開,好嗎?”


    “謝謝!”她看了他一眼,認真地點了點頭。


    回到家,躺到床上,她有點好奇地打開了那個裏裏外外包裹了好幾層的物件,一下子驚呆了。


    這居然是一塊女式手表,隻是這表她看著有點眼熟。


    她突然想起了魏誌敢,想起了那一次在殷海森的辦公室。。。。。這好像就是魏誌敢送給他的那一對情侶金表中的一隻。


    在盒子底部還有一張折疊得方方正正的紙,她連忙打開一看,是一封信,是殷海森的筆跡。


    菲:


    我這樣的稱呼你,你不會生氣吧?我已經在心裏無數次地這樣稱呼你,這樣呼喚你。


    我想要對你說:我愛你!我要大聲對你說:我愛你!


    但是,我知道我隻能在心裏對你說,隻能在夜深人靜時默默地對你說。


    其實,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都生活在你的影子裏,應該說是你的影子陪伴我走過了每一個日日夜夜。在孤寂時陪我說話,在痛苦時伴我流淚,在快樂時伴我陶醉,在成功時伴我喜悅,在失敗時伴我迷離。


    我有成功嗎?我有快樂嗎?我常常地自問。


    也許在你眼裏,包括所有人的眼裏,我是光鮮的,威風的,得誌的,成功的,但隻有我自己知道,其實我是失敗的。


    也許我的仕途是成功的,但至少我的人生是失敗的,所以我是痛苦的,沒有快樂的。


    如果說真的有快樂,那就是你——是你曾經給過我的快樂。雖然那是短暫的,但對於我,那就是永遠的,無法替代的一種幸福,一種純純粹粹的快樂。


    有時候,我真的很後悔,後悔當初沒有勇氣把你搶過來。那樣,此生就不會這麽多的遺憾了。


    也許說出來我自己都不會相信:隻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過著那種男耕女織,日出而作,日出而息的田園生活,也是幸福的。


    可是這一切還能回來嗎?


    菲:人生應該是快樂的,老天給了每個人追求快樂的權利。所以,我想對你說:我想追求自己的快樂。


    我想,你也應該是的,你也應該去追求自己的快樂。


    我想給你快樂,我想創造我們兩人共同的快樂。我想為此作出努力,請你相信我,也請你給我這個權利。


    。。。。。。。。


    菲:你那麽聰明,我想你應該能理解我的意思的。


    好了,不說了。


    另外,我送你的小禮物,喜歡嗎?這個禮物,你應當見過的。應該說我這有點是借花獻佛吧!我隻是覺得隻有你才配擁有它。


    晚安!


    永遠愛你的人


    看完信,柳絮菲覺得那塊表的份量越的沉重了。她想立即給殷海森打個電話。但是撥了號碼,也又按掉了。


    說什麽呢?說不要這表,說自己承受不起。這麽一來二去的,會越說越多,反而帶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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