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深夜,大街上靜悄悄的。≧ 所有的霓虹都睡去了,隻有馬路兩旁的路燈在熬了一個接近通宵之後,都顯得疲憊困乏,一眨一眨的,那昏昏沉沉無精打采的樣子,仿佛就想趁著沒人的時候偷著打個盹。


    突然一隻野貓倏地從悶頭走路的楚豹良麵前穿過,就在瞬間消失的一刹那,那野物居然轉過頭來,對著楚豹良看了一眼,“喵——”地出一聲怪叫。


    楚豹良長這麽大還不知道什麽叫害怕,讀書的時候,為了逃學逃得幹淨不被家人現,他常常地和一兩個死黨躲到荒遠市郊處的烈士陵園,坐在那成片的白森森的墓碑上,吸著煙,聽著音樂。甚至還惡作劇地對著那有名有姓的碑石,大喊烈士的名字,向他們問好。


    就是老虎那又怎麽樣,更別說是一隻野貓了。


    可是此刻的楚豹良,麵對著那夜色中瞬間閃動著的冷冷的兩道綠光,卻陡生涼意,甚至是一種不寒而栗,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誰——!”孤夜裏,這樣驚恐的聲音,應該是楚豹良自己出來的。他拍了拍自己狂跳的心髒,暗說:“我這是怎麽啦?不就是一個流浪漢嗎?那個人睡在商場的卷簾門前,那髒亂的黑乎乎的一堆頭裏兩隻夜光般的眼睛,燈泡似地盯著楚豹良。


    聽到楚豹良那破膽的驚呼,那人竟齜起兩排白森森的狼牙,出幾聲得意的獰笑——嘿嘿-嘿嘿—


    楚豹良的心不由得再次沉到了海底。沒有家的感覺,流浪者的漂浮,讓他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鼻子一酸,傷感的淚水又一次打濕了他那早已幹涸的雙眼。


    他不由得仰起頭來,望著夜空,兩顆寥落的星星遠遠地對望著,像似兩個隔著千山萬水的戀人一樣,遙遙地守著這漫無邊際的黑夜,半輪損月,無力地在層層雲彩裏飄動,時隱時現,似乎在為自己不能照亮大地而羞愧著。


    “迪迪,你在哪?你在哪?如果沒有你,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前麵不遠處就是殷由之家所在的小區,此時正迷迷朦朦地籠罩在墨色裏。


    突然,在一個拐角處,出現一個女孩子的身影,正背對著楚豹良這邊,那婷婷的身姿,齊肩的長,婀娜地就在眼前。


    “迪迪。。。。。迪迪。。。。是迪迪嗎?”楚豹良欣喜地跑上前去,繞到女孩的麵前,睜大眼睛,盯著女孩的臉看。


    “啊——!你是誰?”女孩大驚,一聲尖叫。


    “誰——”不遠處一個男孩猛衝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楚豹良連連作輯陪罪,悻悻地回頭走開。走兩步又回頭看了看,“這個人真的太像迪迪了。”


    “他誰啊?”男孩問。


    “神經病!**,嚇死我了!你幹嘛去了嘛!”女孩嬌嗔。


    一扇大門,擋住了楚豹良的去路,也收回了他的思野。他伸手擦去淚痕,慌亂著激動著,抬頭輕輕地敲著那扇大門,這靜靜的黎明,這安謐的小區,這褪盡鉛華的鬧市,甚至這整個世界,此時此刻,楚豹良能聽到的隻有自己那狂亂的心跳。


    敲了兩下,他又停下來,“萬一迪迪沒有回來。。。。萬一。。。。。萬一。。。。”一想到這些萬一,他立時失去了敲門的勇氣。他回頭看了看,甚至希望這來時的路再長一些。。。。再長一些,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想去哭去把自己傷透。。。。。那樣,如果,如果真的,萬一,他也就不知道疼痛了。。。。。因為他已經沒有了感覺。


    “篤篤篤——”這一次,他已經下定決心,帶著赴死的心去麵對那個萬一。


    淩晨驚夢,院子裏樓上的人全醒了。事實是,這一夜,應該誰都沒有安睡。


    “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敲門呢?”帶著疑問,殷夫人披衣下樓,“誰呀?”


    “我——是我,阿姨——,我是楚豹良。”


    “哦,豹良啊,我給你來開門。”


    “不——不用了,不用開門。我隻想知道迪迪——她在家嗎?她回來了嗎?”楚豹良感覺自己的心就要崩出來了。


    殷夫人沒有說話,隻是慢慢地打開了大門,“進來吧。”


    暗黑中,楚豹良兩隻眼睛比那野貓眼還要綠亮,他死死地盯著殷夫人的表情,見她很平靜,很安寧,開門的動作也很鎮定,沒有一絲驚詫與慌亂。


    他的心裏一陣狂喜,語氣也變得輕鬆了許多,他並不打算進門,隻是輕輕地悄悄地再問:“阿姨,迪迪她在家嗎?”便犯人一樣的等待著判決。


    “嗯,在呢。”


    “真的啊——!”楚豹良孩子似的睜大眼睛,他幾乎就要跳了起來,因為太過激動,竟一下子上前緊緊抱住了殷夫人,他的眼睛再次濕潤了,隻是殷夫人她沒注意。


    “這是真的嗎?阿姨,太謝謝你了,太謝謝你了!”他還緊抱著殷夫人。


    “你這孩子,你看你——。”殷夫人都不好意思了。


    “哦,對不起,阿姨,你看我太高興了,太激動了,我太——”他無法不去擦拭那不聽話的淚水,“阿姨,你知道嗎?這幾天,迪迪她。。。。。她不辭而別。。。我。。。我們都快急瘋了。我差點把那大山都翻個個。。。。我真的好難過。。。。現在好了,她在就好,在就好。。。。。”


    殷夫人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楚豹良,看著這個一米八幾,二十幾歲的年青人為了一個女孩子,在自己麵前,那樣的痛哭,那樣的情深難抑。。。。。她覺得自己的眼睛正在濕。


    “進去吧!”她說。


    “哦,不了,不了,不打擾了。隻要她在就好,讓她好好休息吧!我這就回去了。哦,對了,迪迪她沒事吧?。”


    “沒——沒事。她可能隻是累了,想回來歇兩天的。她很好的,很好的。”


    站在樓上窗口的殷由之,隔著玻璃,側著耳朵,流著淚水。她目送他在微微白的早晨,默默離去。看到他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看著自己家的那扇已經緊閉的大門,臉上帶著孩子般的滿足的笑,做出打響指的動作,她知道他那是怎樣的一種激動,怎樣的一種興奮。。。。。。


    她突然覺得自己和他之間就像現在這樣的,慢慢地遠了,且是越來越遠了;也如剛才的樣子,雖然近在咫尺,但卻一個在裏麵,一個在外麵,晃如隔在兩個世界。


    早飯時,殷由之沒有讓二媽左催又喊的,而是早早地就洗漱幹淨,穿戴整齊,見自己的二爸二媽全上了桌,她也緩緩地走過來。對著桌上的滿目珍饈,她卻並不動箸,而是開腔說道:


    “二爸,二媽。我知道我是你們帶大的,可以說沒有你們,就沒有我今天的一切。我感謝你們,感謝你們讓我讀書,培養我成人。但是,你們知道嗎?我也是人,我不是小貓小狗,更不是隨隨便便的一顆棋子。


    想當初,第一次麵對楚豹良,我還不知道何去何從的的時候,你們一個死命地鼓動我,恨不得我一見麵就嫁到楚家;另一個則努力地勸阻我,讓我遠離這個紈絝子弟,生怕我嫁入豪門,重蹈棄女怨婦的苦難生涯。


    你們口口聲聲都是是為我好,可我知道,你們都是想在我的身上實現或者補償你們自己這輩子做人的缺憾。就像一個不識字的父母寧死也要讓他們的孩子上大學一樣。


    可是,我是人,我也是有感情的。當我感覺自己不可救藥地愛上楚豹良的時候,你。。。。你們卻又不顧一切地往他身上潑髒水,把他說成是無情無義無良無德的棄友小人,你們知道嗎?你們這是在拿刀割我的心!


    時東然重傷,昏迷不醒,甚至是生死未卜,你。。。。你們卻又要讓我改變初衷,移情別戀。那樣子,哪怕他就是成為一個植物人,你們也在所不惜地讓我嫁給他。。。。。。嗚——”


    殷由之難忍悲淚,泣不成聲。桌上的兩人怔怔地看著她,張大嘴巴,驚愕得不知說什麽。


    “我不管你們有什麽計劃,也不管這世界有什麽變化,我隻想告訴你們,我不會嫁給楚豹良!”停了停,她又說:“但是,我也不會嫁給時東然!我,我——我這輩子誰也不嫁,誰也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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